──别忘了以前太师大人教过我们的,“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为之。”
  ──“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为之。”
  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可恶,那个欠揍的死八股老太师!
  走在傍晚的街道上,我忿忿地踢着路上的石子。
  是怎样,打着冠冕堂皇的名义就能随便牺牲掉任何无辜的人?去他的烂理论!
  此刻我终于合理地联想到,或许当初御晴烟会用那些变态方法折磨别人,就是为了研究以后要怎么完善地把那个烂太师凌虐至死!
  再想到三王爷,我满腔为了御晴烟抱不平而沸腾的火辣辣愤怒登时冷却,像有人在冬天当头淋了我一大桶冰块,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明明不在乎这个弟弟,那为什么还要特地抽空陪我出门浪费时间?为什么要表现出那副温柔好哥哥的模样?而我──为什么会笨笨的掉进这种虚假亲情的圈套里?!
  我不甘心地抹掉掉出眼角的水珠,突然想起以前老哥和青青说过的玩笑话,他们老是说我太好拐,只要别人一对我好我就傻傻地相信他是好人,只怕到最后栽了跟斗才知道被卖了。
  很好,至少这次我在被秤斤论两前就发现他的真面目了──明明是这么安慰自己,我却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想哭。
  “今日本店进了新的货色……姑娘,有没有兴趣进来看看?”
  走着走着,我听见前头四五步远的地方传来中气十足的推销声音。
  ──可恶,我该偷件黑斗篷披了再溜出来的!御晴烟的脸这么……
  果然,同样的声音很亲切地对我招呼了过来,而且明显把我归类为“娘”的那类:“这位姑娘!有没有……”
  “姑你妈啦!本少爷是男的、男的!”我心情恶劣地抬起头,对那个无辜的推销员扫起台风尾怒叫道。
  和那人视线交会的瞬间,我们俩同时一愣。
  “──青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够了没有,北堂谚!”我沉着不知道该说是气红还是羞红的脸,用力推了身旁一笑就笑很久的家伙一把。
  “可是、可是你……老天,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够了喔,北堂谚!”我挽起衣袖,难以决定现在是该挥出拳头还是比出中指给他。
  “谁让你一见到人就抓着乱叫,怎么解释都不肯听!最后还主动要人巴你两下头然后你才失望地发现力道角度不对、确定我的确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哈哈哈哈哈哈!”顶着和青青一模一样脸孔的狂笑混蛋这次笑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忍耐,我要忍耐!是我先认错人才闹笑话的,我必须忍耐!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常这样被人打头结果打到脑袋坏掉啦?”
  ……忍耐,我要忍耐!是我自己叫他巴我的没错,我必须忍耐!
  “其实我觉得我巴你巴得还挺顺手的!你要不要让我试试看用不同的力道多巴几次看看?顺便让你‘被巴思人’噗哈……”
  ……忍耐,我──再忍耐下去我以后就跟你姓北堂!
  我怒吼了一声,整个人朝他用力撞去,一把将他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打!
  “混蛋、混蛋、混蛋!我知道自己理亏才想说让你骂两句笑两下意思意思,结果你居然给我笑那么久、笑那么久、笑那么久!可恶啊~~亏我还差点真的把你当哥哥看!结果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什么叫做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为之?他X的!我是你的弟弟、弟弟、弟弟啊!既然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弟弟,有本事就恩断义绝一点把我剥光了绑到色皇帝眼前嘛!装什么好哥哥、装什么温柔!啊啊~~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呐,我说小悠啊。”
  “什么事啦?!”
  一把捉住我不断朝他胸膛招呼过去的小拳头,北堂谚扬了扬嘴角,“你对我有满腔怒火要发泄的话我是没意见啦,”反正花拳绣腿的又不痛,“不过别把别人的帐也同时算在我头上好不好?那我会觉得自己被打得很冤哪!”
  “别人的帐?”我惑。
  “就是从那句‘亏我还差点真的把你当哥哥看!’开始,我想后头那一大段骂的应该都不是我吧?”北堂谚一脸的无辜,“还有那个什么……‘有本事就恩断义绝一点把我剥光了绑到色皇帝眼前’?”
  “……我真的说了这两句?”
  “何止,我还可以直接背一次给你听呢,听好啦!咳嗯!‘亏我还差点真的把你当哥哥看!结果你根本不在乎我!什么叫做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为之?他X的!我是你的弟弟啊!既然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弟弟,有本事就恩断义绝一点把我剥光了绑到色皇帝眼前嘛!装什么好哥哥、装什么温柔!啊啊~~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怎么样?有印象了吧?”
  “……”糟糕,揍人揍得太忘情,不小心连心底耿耿于怀的私事都骂出来了。我懊恼地开始亡羊补牢,试图挽救:“说!说你什么都没听到!”我目露凶光。
  “可是我什么都听到了欸!”某只七月半鸭子还不知死活地故意在那里呱呱乱叫。“你知道的,小悠,我是个商人嘛!这个封口费总是少不……咳!小、小祖宗,咱们俩有话好说、你别这样掐着我呀!和气生财嘛,价钱什么的一切都好商量啊……咳、咳咳!大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哪~~”
  “……喂,北堂谚。”缓下其实并没有很使劲的力道,我怔怔地看着被我掐脖子还有心情翻白眼的找死家伙,忍不住开口:“如果一个人对你好只是想利用你,你会怎么样?”
  很奇怪,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我却莫名地有种想信任他、想听他给我意见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的脸跟青青几乎一模一样的关系吧?
  演死人演得很欢乐的大奸商转回黑瞳,带笑的眼睛定定直视着我,“这就要看对方是谁,还有他想利用‘我’做什么罗。”
  “……”好样的!不愧是大奸商,这种时候居然想套我话!
  我改问道:“那,‘舍一人以安天下,必而为之’,这句话你同意吗?”
  “唔,你想听的是真话吗?”好看的唇角扬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让那张俊颜明明是笑着,却显得异常冰冷。
  “……不,我不同意。完全不同意!”
  ──不知道北堂谚自己有没有发现到。
  虽然他笑眯了眼睛,但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身上却瞬间迸发出了带着杀气的阴冷怨恨。
  一种不单单只是愤慨不平,反倒像是亲身经历过迫害的那种,深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