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真如自己所说,并非真正的御向九王爷……
  那么,你到底是谁?
  “虽然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听谢秧这么一问,我想都没想,反射性就要回答本名。
  然而在发出声音之前,几个不经意的想法像水面上飞鸟光影般轻悄无声地掠过,脱口而出的成了另一个几乎没有机会用到的名字:
  “御向京城鸢夜楼──烟色!”
  谢秧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你说你是烟色?”
  “我是啊。”
  “名动一时,甚至引得御向帝都里京陵大商与黑帮大老反目结怨的蒙面歌伶?”
  这下换我惊讶了。“你听说过我?”
  原本想说丢这个烟幕弹出来耍他们一阵子,岳翊方要从头查证起来又能争取不少时间……没想到谢秧竟然听说过那个名字,这点倒是出乎我预料之外。
  一旁的袁暻崇也面露疑惑。“谢秧,你认得他?”
  谢秧摇摇头,视线没有一刻移开过。
  “不,我不认得……应该说,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识得烟色的真面目。”顿了一下,谢秧起身转向大部分面露不解的岳翊人马,简单介绍道:“鸢夜楼烟色,是前一阵子名动京城的神秘歌伶。关于他,最出名的特点有两个:其一是他的歌声宛如天籁;其二是他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面目,总以薄纱覆面示众,因此也有不少人猜测烟色虽然声嗓得天独厚,可同时貌陋丑怪,这才需要以此故弄玄虚。”
  “谢秧先生真不愧博学多闻之名,竟连远在御向京城的风月轶事都了若指掌,瑾諠佩服。”符瑾諠阴恻恻地开口,话里不无嘲讽。
  被符瑾諠这么一点破,袁派众人似乎也有同感,纷纷讪笑起来。
  二皇子一派要挺住自己人脸面只得不动声色,但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对谢秧露出恼怒的神色,怪他怎么不看场合时间就开始讲这些不着边际的八卦,害自己这派在对方面前丢脸出丑。
  谢秧望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淡淡摇头:“如果仅仅如此,烟色之名当然不值一提;但有另一件事,说起烟色却不能不提──”
  他猛然一个侧身,将所有聚焦在他身上注意力引导到我身上。
  “御向闻太师大人在位十数年来,唯一一次登楼叫价、与之共度春宵的青楼娼伶,就是烟色!”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瞪向谢秧。
  ……闻仲,我觉得你家这个新粉丝有点可怕,居然连你嫖过谁都知道!
  鸦雀无声中,只见谢秧一脸肃然,岳翊人马随即醒悟过来方才那不是句玩笑话,刷地将目光齐齐投射到我身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仔细……虽然他们脸上的表情之惊悚、让我忍不住怀疑起传闻中被我睡过的那个不是御向太师,而是某种更具公共危险性的东西。
  “怪不得……”袁派人马中,一个眉角带疤的少年用一种类似惊叹的语气:“我就奇怪呢,怎么这人说起闻太师大人,一点敬意也没有……原来……”
  先不说这根本是捕风捉影……现在闻仲对你们来讲应该算是敌方阵营中的大魔头,不需用那么敬重的语气提起他的名字吧!振作点啊岳翊军!
  我原本期待有个人会代替我把那句斥责骂出口,没想到经那少年这样一提,所有人竟同时露出个若有所思接着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这项情报还未经证实,但这影响不了他们以全新的角度、全新的目光、全新地审视起我的全身上下……还没等他们审视到我的脚趾头,我已经开始后悔起刚才为什么要为了个没有深思熟虑的理由,一时冲动把烟色这个名号搬出来。
  抢在他们来得及开始遐想以前,我清了清喉咙,试图为自己洗刷污名:“虽然那天晚上的确是他标到我的,可是、可是!我和闻仲才没有──”
  没等我讲完,那个带疤少年立刻举手发问:“闻太师大人身材练得不错吧?”
  “还可以啦,腹肌很硬……不对!”我懊悔地发出一声惨叫,“等一下!你、你们相信我!我就只有摸过他那里而已,我和他真的没有──”
  谢秧挑起眉毛,“你该不会想说,闻太师大人标下你初夜那晚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和你坐在床上、牵牵小手、讨论家国大事?”
  “牵牵小手是万万没有的!”我急忙辟谣。“听着!那天晚上他来不是真的想睡我,是为了说服我从军随他一起北征岳翊,后来我被他说动,才会……”
  “真有意思。”符瑾諠冷冰冰的语调插了进来,带着一抹深思。“莫怪乎回报里提道,入夜以后只要闻太师一有空闲,便会夜访监察御史的篷帐。”
  我发誓我一辈子没这么痛恨过奸细,“闻仲晚上是来教我东西指导功课的,不是你们想像那样!”
  但是我的辩白不只没有起到应有效果,反而有越描越黑的趋势,原本没什么人开口的肃静场面不知为何嘈杂起来,气氛得越来越热烈。
  “你们听!他直呼闻太师大人的名字!”
  我还直呼过符瑾諠的名字咧,我们睡过吗?
  “果然蹊跷……”
  最蹊跷的是谢秧随口讲讲你们竟然就信了吧!
  “如此极力撇清,其中恐怕……”
  拜托不要边讲边用那种承认睡过闻仲会有多么光耀门楣的表情看我,我胃会痛。
  ……听他们七嘴八舌漫天扯淡得绘声绘影,我只能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气愤!气到后来我连反驳的企图都放弃了,因为不管怎么澄清都只会被扭曲成另一种意思。
  我真的后悔了。
  低垂着脑袋,我懊丧地想着。
  早知道会这样,不管往后会被符瑾諠再多呼几次巴掌,我誓死不会把自己是烟色这件事情抖出来!
  ……最起码,我死也能死得清白一点,而且生平事迹里不会被添进“睡过闻太师”这种耻辱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