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似乎是唯一的景色,身边有许多人,锁炼声、流水淙淙,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毫无目的向前走着。或着说,活着的一切,随着每一步走出,渐渐遗忘。
  “钬刀…”脚步停下,听到这声音他抬头一看,雾里有个白蒙蒙的影子,钬刀确定那是师傅,和其他厨师不同,师傅的厨师服总是一尘不染。
  “钬刀,回去!”师傅的脸上有着悲伤与愤怒,但更多的是对眼前弟子的不舍。
  那声“回去!”,使白蒙的世界崩坏,惊醒昏迷的钬刀。
  光线黯淡的斗室,让他以为自己还在储藏干料的仓库里,浓浓的血腥味很快把他拉回现实,提醒他自己在赛黎亚的东北塔。
  六对直瞪、静止的瞳仁,叫钬刀手脚冰冷,人可不像厨房里的鸡鸭牛羊,真正的死人躺在身旁,钬刀全身发毛,忍不住干呕数声。
  钬刀努力的回想,被麻将尺击中头部之后的事他没有印象,这三个人是谁杀的?自己头上的伤口又是谁包扎的?钬刀的脑中一片混乱,三名蓝卫身上都有明显的刀伤,他不敢拿自己的菜刀去比对。
  鼾声混合呻吟声,掷麻将牌的蓝卫倒在不远处,四名绿卫只剩下他还活着,眼皮跳动,看来不久就会苏醒。
  等他醒来,免不了又要打上一场,钬刀不想多惹争端,翻身站起,匆匆往第八层奔去。
  随着楼层的增加,守备也就越加森严,钬刀并不是没有想过,连四名绿卫都打不过的他,能闯过第八层吗?只是不知昏迷的多久,他觉得自己已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踏上第八层,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深绿色的制服,师傅死于绿卫之手,钬刀对于这群人有着难以言喻的愤恨。
  绿卫背对楼梯口,惬意的坐着,头上梳成方形发髻,插枝玉钗,玉钗上的古玉透着淡淡虹光。钬刀静待良久,绿卫半点反应也没有,像是没发现他的存在。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对上绿卫是九死一生,只是弑师之仇无法让他带着侥幸心态趁机上楼,两手握刀、双足站定,缓缓地摆开牛刀刀法的起手式,绿卫是粗心也好、托大也罢,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全身止不住的发抖,身体诚实的反应出了他的恐惧,他怕杀死了他、更怕杀不死他。
  深吸一口气,菜刀从肩上弹起,一步纵近,一招“牛战于野”简单的右下斜斩绿卫颈椎。
  绿卫身上挂的古玉骤亮,菜刀彷彿击中极为坚硬的物品,强烈的反震之力几乎将手中菜刀震脱,钬刀亦同时退后三步。
  绿卫刚睡醒般,身体晃了两下才站起来,慵懒的伸个懒腰,道:“最讨厌有人打扰我清修了,尤其那个人很弱的时候。”
  绿卫仍背对着他,钬刀心想机不可失,一招“潜牛勿用”横劈绿卫腰间,待得刀招近身,菜刀又被弹开,钬刀藉着反弹之力,转身接着以刀背使出“神牛摆尾”,挟着离心力,这招威力更上层楼,反震之力亦是非凡,钬刀虎口痛得发疼。
  绿卫有点无奈的道:“唉~连灵婴都没有修出来的凡人,要怎么跟我打?”他转过身来,眉宇清秀,让人望之即生亲切之感,而且周身散发着清圣之气,若非身上的服色清楚地昭示他是绿卫,钬刀会以为自己遇上了神仙。
  “管你什么灵婴不灵婴的。”钬刀只道他身上有着看不见的盔甲,亦或是已极快的速度格挡,钬刀双手一分,刀掌齐施,企图寻找绿卫罩门。
  菜刀的用法本来就是一首按压食材,另一手持菜刀,刀与掌相差不过分毫,这是厨门的基本功,以快刀削切一块豆腐,每片仅有厘米薄,而且切口不得有一丝破损。这是打小练熟的刀技,此时仅见刀连掌、掌连刀,绵密无间,转眼连砍绿卫身上三十二处要害。
  绿卫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抚着下颚,有点苦恼的道:“你这么弱,杀了你传出去有人要说我以大欺小,就这样放了你,队长那边又说不过去,嗯~~嗯~~这样好了,你自断双手,把武器留下,我饶你不死。”
  “你作梦!”这菜刀,他发誓了绝不再轻易放下。一轮急攻,钬刀并非没有收获,绿卫的防护罩似乎是个角锥状,而且每次攻击,绿卫颈上的古玉就随之发亮。
  “呃……这样的话,只好杀了你啰。”绿卫说了轻松无比,杀个人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这种是人命如草芥的态度激怒了钬刀,再次双手握刀,像拿铁锤大斧般猛砍绿卫身前的古玉。
  一道灰芒乍然出现在视线里,等钬刀反应过来,已近在眼眶之前,偏头急闪,灰影擦过,脸颊已经带血。钬刀大惊,退了一步。
  绿卫平伸右掌,灰影一闪,一把灰色的七吋短剑漂浮在他掌心,剑峰锐利,钬刀的血缓缓从上滑落。然而喀答一声,绿卫胸前的玉佩出现裂痕,他并未料到年纪轻轻的钬刀,在厨房里锻炼出一身的蛮力,而玉佩周围又是“噩蟹匣”最脆弱的地方,一时不察,法宝已然受损。
  能被凡人破坏的法宝能好到哪里去?即使如此,绿卫仍是十分愤怒,自己这门派不擅长炼器,“噩蟹匣”可是他费尽心思才做出的法宝,看到玉石上缺了一角,绿卫怒不可抑,张口喷出一团青色火焰。
  钬刀紧盯着绿卫手上的剑,这景色他并不陌生,因为街头艺人也是这样表演的,他心想:“原来他是魔术师。”然后很认真的在找暗藏的细线在哪里。
  绿卫一捏法诀,青色火焰附上飞剑,瞬间室内空气变得闷热无比,绿卫叱道:“小子,你该死。”语落,飞剑已消失在他的手中。
  飞剑电闪来至胸口,虽然讶异,不过早就留意绿卫一举一动的钬刀反应不慢,菜刀贴身而过,将飞剑架开。绿卫灵识一动,飞剑向上下左右高速振动,就像红袜队威克菲尔德所投出的蝴蝶球以时速132公里飞向钬刀。
  眼前青光闪动,钬刀不及细想,刀身横摆,将平时练熟的十二式“拍蒜”连环使出,此时就算拿一百零八颗蒜丢向钬刀,他也能一一拍成蒜泥。
  叮叮三十余响,飞剑与菜刀每次相交也不过千分之余秒,青焰的高温渐渐传到刀上,菜刀微红,刀柄已是旁人不能忍受的炙热,钬刀微一疏神,飞剑趁隙而进,洞穿他左肩。
  一股如针般尖细的冰凉从伤口传来,钬刀低头一看,伤口并没有预料中的灼伤,甚至看不到刚才被洞穿的伤口,只是寒意不绝。
  其实若不是绿卫动了真怒,也不会轻易拿出“玄冰极火”这样的法宝,表面的烈焰烧尽一切事物,内在潜藏的玄冰冻结所有生命,绿卫自行炼制的威力稍嫌不足,没有传说中的伤害力,但用来对付钬刀是绰绰有余。
  飞剑灵活的在钬刀身周盘旋,钬刀死命的以菜刀抵挡,握刀的手冒着烟,左臂开始不听使唤。绿卫变动手势,青焰暴涨,强光遮蔽了钬刀视线,灰影窜动,钬刀清楚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绿卫这一击自己绝对躲不过,与其去挡那个无法确定的飞剑,不如去砍那个不动的绿卫一刀。
  拼着受飞剑一击,钬刀冲向绿卫,才踏出一步,左大腿被刺中一剑,身子前倾,在跌倒之前钬刀右足猛蹬,跃至绿卫身前,单手半招“亢牛有悔”使出。
  飞剑转瞬又穿过右臂,钬刀这招还来不及使全,右手凝在半空,冻僵的肌肉无法再移动分毫,燃烧怒意的眼尚未放弃,一个头槌狠撞绿卫下巴。
  已为稳操胜算的绿卫根本没想到钬刀如此顽强,下巴肿起一块,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小猪,你的屎迟到了。”
  扬手招回飞剑,绿卫向钬刀一指,飞剑笔直的朝他头颅飞来,快到钬刀提不起任何闪避的念头,只记得用“做鬼也不放过你”的眼神瞪着绿卫。
  喀!
  黑黑的…方方的…
  混合着很多味道的砧板挡在钬刀面前,一直躲在暗处的郭甄看钬刀危急,及时挡下这一击。看到她,钬刀错愕,惊道:“师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就很害羞了,这时正视师兄的脸,还不及脸红,脑袋已经轰的一声失去功用,紧张下顺口就把餮师傅对她说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连月老都说刀跟砧板是不可以分开的…”
  “呃…”菜刀落地,钬刀的反应。
  “呃…”飞剑无力,绿卫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居然在钬师兄面前说这种话,完蛋了~我嫁不出去了,不对,要担心的应该是钬师兄要是讨厌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我是笨蛋我是笨蛋…”郭甄的内心话,这当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部份。
  钬刀本就拙于言辞,这时候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声:“谢谢。”郭甄看他没有生气,心里甜滋滋的,回道:“哪里。”谜样的粉红色氛围出现在两人之间。
  “这里可不是给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绿卫这次说话倒说得清楚,一手捂着红肿的下巴,另一手运使飞剑,指向钬刀两人。
  郭甄时起菜刀塞进钬刀手里,道:“师兄,我挡住她,你赶快走。”清芒点点,飞剑从四面八方攻来,郭甄转动砧板握把,在身周形成一道黑色屏障。
  刀主攻,砧板善守,这是厨门里不变的法则,莫看郭甄年纪尚幼,一张砧板使将开来,滴水不漏,飞剑难越雷池一步,尤其黝木耐高温高热,剑上的青焰形同虚设。
  钬刀实不愿将郭甄牵扯进来,虽然左右手都快没有知觉,但他还是勉强抓紧郭甄递过来的菜刀,俯在她耳边道:“等一下我引开他的注意,你赶快离开。”
  “不,还是我…”钬刀打断她的话,厉声道:“这跟你又没有关系,你多管什么闲事?”他心里只想着不能让餮师傅疼爱的小师妹受伤,不由得说了重话。
  “这怎么可以…”
  飞剑转折,钬刀挺肩将她撞开,道:“就是现在,快走!”又向绿卫叫道:“来呀,你不不是想杀我吗?来啊!”拖着僵直的左脚,一撑一跳与郭甄拉开距离。
  绿卫并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看两人分开,心想男的已经没有能力抵挡,但要是那女的转头相助,这事不知何时方了。
  略为沉吟,绿卫心生一计,飞剑转向活动不便的钬刀,原本敏捷的飞剑,这时却出现莫名的短暂停留。
  果不出绿卫所料,郭甄奋不顾身的想替钬刀档下这一击,飞剑一偏,洞穿她的小腹。
  钬刀气道:“为什么不逃。”
  似乎抵不住青焰冰气,郭甄身子打颤,她以怨怼的眼神看着她的钬师兄,泫然欲泣,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也不在意我的感受,要是你…要是你…”后面的话,郭甄实在难以启齿。
  师傅常笑她得了一种病,一种看到钬刀就会紧张到不知所以、心跳加速、讲话结巴的病,对其他师兄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而其他师兄说这是一种叫做“爱”的病,是一种幸福的病,她小小年纪还不太能体会。
  “你…”钬刀并非细腻之人,对于郭甄的情意,心里只有模糊的感觉。
  绿卫双眼透着杀意,飞剑剑尖染上﹝夺魄﹞紫芒,指向钬刀的脑袋,道:“小子,你放心,你死了之后很快就轮到她了,阴间路上不会寂寞。”
  绿卫的手势在钬刀眼中放慢,清楚的看他食指弹动,手臂伸展,生平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钬刀觉得心脏就快跳出胸膛。
  然而,唇上却在此时出现软软的触感。
  知道死期将近,郭甄不想后悔,她垫起脚尖,将双唇印上,献出自己生涩的初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享受这极短的、小小的幸福。
  钬刀眼睛张大,迟钝如他,直至此时才发现师妹爱她如斯。
  郭甄移开红唇,脸上飞起红潮,浅浅的、幸福的笑了,轻轻吟道:“爱君无悔,愿君莫悲。”挪动身子,挡在钬刀之前。
  飞剑来得极快,离她不过七吋。
  同样的在他身边。
  也同样地,他无力阻止。绿卫先是杀了他师傅,现在,又要夺走师妹的性命。
  钬刀眼泪溃堤,他守不住爱他的人及他爱的人,死亡一寸寸的逼近郭甄,他只能大喊:“不──”
  轰隆!!
  “喵咕~”郭甄的脚边有着很奇怪、很奇怪的猫叫。
  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滋叮~
  东北塔的塔顶忽传爆炸声,众人脚下震动。夺命的飞剑在郭甄脑后,撞上透明的冰壁,炎热的剑身不断将冰面汽化,而冰壁增生的速度亦不慢,两者激烈碰撞,雾气腾腾。
  “咳咳…威力好像太强了些。”众人惊讶目光中,黑烟窜动的楼梯处,谜样男子顶着烧焦的黑人头走下。
  “你你你你是谁!?为…为什么会从上面走下!”就算在打斗中,有人闯入塔顶自己也不该毫无察觉,想到楼上的东西可能已被破坏,绿卫额上冒起冷汗。
  “呃…我路过的啦,别在意。”绿卫听得一头雾水,钬刀两人则是脑袋还在停摆状态,晶兽小晶则是什么也没想,开心的“喵咕”一声。
  谜样男子走向钬刀与郭甄,各赏了一记爆栗,以示小惩,他道:“不是跟你说了,有危险就呼唤玄天极妙大神我吗?在那边狂叫“不”有什么用。还有,不懂得爱自己,要怎么爱别人?回去好好想想。”最后几句,是对郭甄说的。
  他又伸手揉揉郭甄脚边小晶的头,道:“小晶,说过了不准学猫叫。不过,这次做得很好。”挡下飞剑的冰壁正是小晶的杰作。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绿卫顿了三秒,才发现自己被愚弄了,真元一提,剑上的紫光转盛,冰壁融化加剧。
  谜样男子好奇的盯着飞剑,剑上的能量波动既不是魔法、咒术,看起来与内力、斗气也有所不同,是种前所未见的东西,不畏剑上青焰,伸手一探便将飞剑抓在手里。
  绿卫心中恐惧难以形容,急运法诀,法宝却像中了禁制一动也不动。
  “可恶!”一摘头上玉钗,绿卫朝谜样男子猛力一掷,脚下一点,急往后退。这发钗是他偶然获得的仙界法宝,仅知威力不弱,凭他区区一个灵婴期后期的修真者是无法驾驭的,情急之下不顾一切掷出。
  钗上茶色古玉一闪,无匹无俦的仙气涌出,霎时间溢满整个第八层,玉钗滴溜溜的垂直旋转,仙气卷动,霎时间被钗身压缩成三寸长的尖刃。绿卫紧靠着墙边,仙器的威力远超出他想像的强大,灵婴动荡不已,就快被玉钗吸去。
  钬刀与郭甄两人两人站立不稳,觉得身在暴风之中,若非谜样男子张起护罩,他俩人早就形魂俱散。
  仙气引动天雷,无云的天际一道巨雷劈在塔上,将第八层的天花板掀翻,玉钗将天地之雷尽收,蓝光明灭,仙雷之刃朝谜样男子激射。
  随手抛开飞剑,谜样男子伸出右掌,道:“啊勒勒,现在的大绝都不用钱的……”
  强光将人影吞没,碎石瓦砾纷飞,钬刀与郭甄紧闭双眼,身边的强风快将身躯撕裂,天旋地转,彷彿自己所处的世界已不复存,两人握着对方的手,从对方的手心汲取温暖。
  等到两人张开眼时,眼前除了玄天极妙大神还是完整的之外,东北塔已有一半只剩渣渣,天花板不见了,两个月亮一览无遗,而绿卫则是与塔的另外一半消失无踪。
  看看钬师兄,确认自己还活着,郭甄呜的一声哭了起来,她一哭,钬刀立刻紧张得不知所措。
  谜样男子道:“明明是该笑的时候,怎么哭了?”
  郭甄道:“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谜样男子哈哈笑了,为两人治疗,顺便掏出一罐捏碎,接下绿卫那一招,他也不是毫发无伤。
  偏头发现火刀偷喵他,忐忑不安,谜样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故意开口道:“唉呦~真是好累,东跑西跑的,我记得我有请人帮忙…”
  钬刀脸上顿显尴尬之色,谜样男子看了很是得意,嘴角微勾,道:“我赶时间,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看在你打到第八层的份上,带你去找伯伦派克。”钬刀听了大喜,谜样男子补充道:“不过能不能杀了他,要看你的造化啰。”
  钬刀用力的点头,谜样男子道:“时间紧迫,要用飞的喔。”
  “啊?”钬刀与郭甄愣住。
  “飞呀,怀疑喔。”左右手各抓两人,往第八层的边边一跳,刚从死亡边缘游走完,钬刀与郭甄又被迫玩着高空弹跳,钬刀吓得脸色苍白,郭甄则放声尖叫。
  钬刀这时才体认到,与这位玄天极妙大神相处,需要有很大的勇气及强健的心脏。他转头看到越较越兴奋的郭甄,心里补充:或很大条的神经。
  说用飞的并不完全正确,游戏里尚没有任何玩家可使用的飞行魔法或道具,可是在四塔的封印魔法阵被破坏后,冰属性的晶兽小晶可凭空创造出“漂浮冰壁”,谜样男子踩着冰壁,一路跳向堡前。
  谜样男子突然想起刚刚那名绿卫,一把会飞的剑、古玉、结印的手势、还有玉钗上的仙气,那家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修真者?转念一想,若意外值60的他遇到了修真者,应该会直接造成改版的吧,所以那绿卫只是普通的魔术师?刚刚应该先找一下钢丝在哪的。
  带着两人飞进大厅之中,谜样男子以下巴一指伯伦派克,道:“伯伦派克一份送到,你自己看着办吧。”接下﹝音爆﹞,谜样男子忙着与熟人周旋。
  杀师仇人就在七步开外,十多年来的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显现,如大海般深重的养育之恩化为愤恨爆发,钬刀心中怒意奔腾,甩开郭甄的小手,大喊:“伯─伦─派─克!!”
  此景,他再熟悉不过!
  人声沸腾,火光四出,回荡在耳际的嘶吼声穿越了时空,梦里的骑士与眼前的少年身影重叠,跨过了生死的边界,来向他取命。罪恶感油然升起,伯伦派克心中苦涩:“难不成过了百年,我仍走上相同的道路?”
  相同的光景亦唤起黑暗力量的回忆,伯伦派克小腹有如火烧,暗魔法元素受到牵引,快速凝聚在他身周。伯伦派克咬牙,他不愿重蹈覆辙,只是意识朦胧间,双手不由自主的往上一举。
  噗!菜刀正中伯伦派克胸口,若非一旁的斗蓬男子及时扣住刀背,以钬刀的蛮力,菜刀必破胸而出。
  不完整的邪之力尚不足以驱使暗元素进行攻击,少年并未如梦中的骑士变成两半,昏过去以前,伯伦派克嘴角带着安慰的笑。
  原以为邪王复苏,刺客必死无疑,怎料情况生变,有他的守护着还让王受伤,这是无法弭补的罪,斗蓬男子先画一个十字为伯伦派克保命,左手劲力略施,欲夺菜刀,同时右手五指并拢,往钬刀胸口戳去。
  斗篷微动,钬刀看到底下是一双碧蓝色的双眼,金黄的发丝,以及不存在人间的美。
  一个人影闪入两人之间,郭甄提起砧板便挡,但在斗蓬男子的攻击之前,黝木也不过是块普通的木头,郭甄手中一软,碎木被掌风一带,全扎进她的胸口。
  然而钬刀宁死也不愿放开菜刀,斗篷男子的劲道再催,将钬刀的胳膊硬生生地整只扯下。
  发怒的斗蓬男子抬掌,任谁都知道,这掌拍下,两个NPC不可能活着。
  门口的绿卫呼喝,一个矮小身影闯入,抢在这掌落下之前,右掌如刀,砍在斗逢男子手腕,左掌成砧板,硬接他这一掌。饶他功力深厚,接了这一掌仍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俯身捞起两人,黑影没命似的朝出口逃离,郭甄微弱的道:“师傅…”
  “别多话。”双脚在绿卫肩上藉力,一阵风出了赛黎亚堡,声音已在远处。
  NPC的内斗并不是件稀奇的事,钬刀一出赛黎亚堡,屠狗大队的注意力又回到城主身上,重伤的伯伦派克由旁边的斗蓬男子搀扶,刚刚已经见识到斗蓬男子的强,但屠狗大队的妄想依然非常旺盛:
  “再补上一刀,赛黎亚就是我们的了。”
  真实公司团队则是倾尽全力攻击谜样男子,彷彿只要将他解决了,被困在赛黎亚堡的众人就能安然脱困似的,尤其是真实公司老总,眼神恨不得将谜样男子大卸八块。
  谜样男子一边闪,一边用密语向庞吉问道:“天乐那边情况如何?”
  庞吉回道:“不清楚,不过听起来不太乐观。”
  谜样男子道:“我过去看看,这边就交给你啰。”烟雾弹轻抛,他从暗藏的地道遁走。
  庞吉道:“你太瞧得起我了。”说这话的时候,屠狗大队的无数魔光扑向伯伦派克。
  地牢中,六具人体飘在半空,带着尖刺的黑索与他们的肌肉纠结,像蛇一样的爬娑,每滑行一寸,就让人想拿刀剁掉自己脑袋一次。
  虽然刚从庞吉的口中得知了可使用魔法及回卷,不过自由被限制住的众人就连动个手指都有点困难,就更遑论使用道具了。
  ﹝九层蛇毒﹞的效力渐退,所有人被迫面对这生不如死的痛楚,偏偏意识又在精神魔法的控制下,异常清晰。此种酷刑,似乎已将80%的痛感发挥到了极限。
  人是会痛死的,但早就习惯这事的雉亚下手很有分寸,将限度维持在将死未死的程度,他用愉悦的微笑,享受他们崩溃的瞬间。
  想晕却晕不过去,被逼到如此地步,鱿鱼羹将最后一分力气用来咒骂天乐,丁并没有开口,但表情说明了她的心情。丙无可反驳,心里竟也有点期望天乐交出绿卫想要的东西。
  “不、要、紧、的…”每说一个字,都得深深喘息才能再说下去,素尘不放弃为天乐打气。“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雉亚的手指微勾,素尘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雉亚早就注意到了,越是折磨这个男的,她的表情也就越挣扎。素尘不敢哀号,怕天乐听了难过,皮肤一片片烂去,他别过头,不想让天乐看到他的脸。
  “够了…我受够了…这一切都是狗屎…”天乐的泪没有停过。
  “天乐…我、想、要、听…你、常、说、的、那、句……君子…”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天乐哽咽道:“有、杀、身、以、成、仁…无、求、生、以、害仁…”
  天乐就是这点迷人,坚守自己的原则,不对的事不容妥协,他们自认做不到这点,所以更希望天乐能继续秉持这样的理念。
  或许正如鱿鱼羹所言,他们都是“神经不正常的疯子”。
  就在此时,雉亚出现的那第四间牢房,铁门伊呀一响,千呼万唤始出来,走出的正是姒琼等待已久的人,她叫道:“谜样大哥!”
  天乐则道:“阿龙!”
  “天乐,抱歉让你久等了。”
  看见他望着天乐的眼神,姒琼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很久很久以后…
  有一天,耶立万博士接到一通电话:“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不会阻止我的幸福…”
  身为顶尖科学家的他,是说什么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虽然不英俊又不潇洒不抽菸不喝酒不嫖不赌又不会哄女人,但说到好男人,他还是可以勉勉强强的沾到一点边。
  结果她…结果她…
  当着新男朋友的面对他说:“因为他是真的懂得我的美。”挽着他的手,扭腰摆臀的走了。
  Oh~My~Baby~他也是打从心底的认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只是开不了口罢了,难道女人要的只是一个会称赞她很漂亮的男人,而不是需要一个爱她的人?
  不不不,这么说起来,就是那个女的肤浅啰,那么他干麻要为一个肤浅的女人如此黯然神伤。
  可是他还是很伤心啊,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很伤心的…
  该说那个男的很没有道义,居然抢别人女朋友,还是该说那个女的没有情义,就这么抛弃她的男朋友。但是仔细想想,那个男的也没有错,人人都喜欢美的事物,他会喜欢自己的女朋友,表示自己的女朋友很漂亮啊,那么自己也是余有荣焉。
  可是,她已经不是自己女朋友了。
  唉唉唉,他又自掘坟墓的走到死胡同里。
  他很爱她,而且她很漂亮,耶立万博士觉得这两点实在是缺一不可,当初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他才会追她,至于爱不爱她是在那之后才衍生出来的东西。
  有了爱情之后,对方美不美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所以先有美、才有爱。耶立万博士毫不怀疑自己的价值观。
  重点是,他不能接受自己所爱的女人,跟着一个只看外表的人跑了,虽然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但如果有一天她的女朋友年老色衰,那个男的把她抛弃,她的未来不是幸福的,这点叫他如何忍受?
  所以,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耶立万博士竭尽脑汁、呕心沥血的做了一台洗脑机。
  这不是一台普通的洗脑机。
  只要按下开关,就可以帮全世界的人洗脑,除了他自己以外。
  耶立万将洗脑机设定为:“颠倒对女性的审美观。”
  他按下按钮的当天,接到了前女友哭诉的电话,他的嘴角有无法抑止的笑。
  一夕之间,名模下台、丑女上街,世界一片乱象,唯一不变的是,人人依旧追求所谓的美,他们心目中的正妹依旧是抢手货,被神给抛弃的人,只能默默的忍受背叛。
  耶立万博士,顺利的追回自己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感动的对他说:“我长得这么丑,你却还肯要我…”
  为她套上婚戒时,他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最美的。”
  真的吗?
  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吗?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他觉得,他是真的爱他老婆,虽然她不温柔不体贴不聪明又有点闷,可是她是个好女人,而且她也爱他。这样还不够?
  朋友会说:“老曼,你是眼睛瞎掉还是脑袋秀逗,这样的女人你也给他娶回家。”
  朋友吃饭时会要求他不能带老婆出来,走在街上被人笑,她会拽着他的手,迅速的采购完日常生活用品后,十天半月的不出门。
  每次吵架,她就些歇斯底里的哭骂:“既然这样,当年你为什么要娶我,跟某某结婚不是更好。”
  要不然就是和好时,她会说:“你不要哄我,不要再说你爱我,我人丑我有自知之明,你的违心之论只会让我很受伤。”
  他的爸妈,找尽藉口挑她毛病,不死心的为他安排相亲…
  结果?
  一年后…
  耶立万博士离婚了,并娶了一个被上帝施展LV9丑化术,三围80、80、80的女人,朋友们无不羡慕,到场为他庆祝。
  套上婚戒前,新娘问了耶立万博士一个问题:“你为何娶我?”
  耶立万博士很清醒,他既没有喝上三天三夜的酒,也没有被时速579的磁浮列车撞到昏头,更没有对自己用了审美观颠倒洗脑机。他只是…只是…渐渐的觉得新老婆比较漂亮。
  “因为你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最美的女人,不过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我、爱、你。”美与爱,他要的东西都有了。
  脸羞红的新娘,在众人的祝贺声后,与耶立万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耶立万=everyone
  我,不讲大道理。
  不过在大家进入不漂亮女孩第六集以前,请思考一个问题:“你的审美观,是属于你自己的吗?”
  然后请不要再对你的麻吉说:“你的菜还真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