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楚佳桃的反问,陈时宇有些无言以对。没错,他自己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为了一股冲动,常常不顾后果。两人面对面站着,当时的场景,竟像是两人在操场上对峙。陈时宇从未面对过如此倔强的楚佳桃,忽然之间,他眼中的楚佳桃的形象有些恍惚,仿佛在原本柔弱的女孩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加坚定、倔强、顽强的“升级版”的形象。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楚佳桃占了跑道,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于是他先轻声对楚佳桃说:“来,跟我来。”
谁想楚佳桃虽然从跑道上移开,却不愿意跟他过去,而是和林语珊她们站在一起。已经有老师大声催促他们离开跑道,看台上也有一些人进入了看戏模式。陈时宇咽了口口水,向前迈了几步,变得更加强硬,他一把抓住楚佳桃的手,将她拖出操场。不顾看台上许多同学的目瞪口呆、惊呼、起哄,两人就这样单独离开了。
陈时宇一路把楚佳桃带到校医院,还是上次的医务室,关上门,陈时宇一声不吭地帮楚佳桃包扎起来。止血、上药、包扎,陈时宇的动作轻柔,仿佛对待一个初生的婴儿,随时欲破的泡泡般。但现场的气氛严肃得让人没法说话,楚佳桃选择了服从,静静地等陈时宇给自己上完药。
“谢谢你……”药上好了,楚佳桃马上起身,低头道。
谁料陈时宇忽然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瞪着她,严肃中透着一种执着,无奈中带有一种钟情。楚佳桃想离开,却被他的这种眼神震慑,觉得自己的身体没办法移动。陈时宇怎么突然这么看着自己?楚佳桃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你为什么……”楚佳桃刚欲开口。
正当楚佳桃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陈时宇呼出一口气,顿了顿,然后忽然向前。楚佳桃感受到迎面一阵风扑来,随即,她的身体不再感受到冬日的寒冷,而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包围。顷刻,她的头顶感受到有些急促的喘息,一只手扶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围着她的背。
不是第一次被陈时宇拥抱,但这一次却比之前都更加接近,他拥抱得那样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陈时宇……我不能呼吸了……”楚佳桃开始挣扎起来。陈时宇这才轻轻松开她。楚佳桃看着陈时宇,眼神中有些惊慌,亦有些茫然,脸颊因为害羞而涨红,心也因为紧张狂跳着。
仿佛是一个世纪的拥抱,仿佛是这次拥抱后便再也没有下次了,陈时宇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收在自己怀里。心跳,呼吸,颤抖,混杂一片。
良久,陈时宇才终于松开。楚佳桃一下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要撞到后面的柜子。
“对不起……”陈时宇低下头去。他的手腕其实还在痛,但是刚刚她拉住楚佳桃的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那种痛楚。此时他张开五指,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扶住楚佳桃的头,拥住她,手掌上还残留着触碰的余感……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没法控制自己……看着你刚才的样子,我的心里很难受啊!你怎么总是那么傻呢?怎么总是做傻事,让人不放心呢?”陈时宇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若平时,这样的话可能会显得有些像为刚才的行为找的借口,但陈时宇忽然抬头,眼神中透着一种痛苦,他的瞳仁上水光烁烁,楚佳桃的脸在那对眸子上倒映着,眼泪在一瞬间流下。
这是第一个为楚佳桃流泪的男孩,楚佳桃怔住,没办法面对一个男孩子哭泣时的样子,竟比女孩更令人心痛,令人无所适从。
在陈时宇心中,埋藏着很多很多话,那一刻,他差点就要冲口而出了: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喜欢上你。你眼中总是别人的身影,其实令我嫉妒得发疯。你的受伤,你的倔强,不知为何就令我那么心痛,仿佛也有一把刀砍在我的心上。我已经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但是他没有说,他要把这句话留在几个小时以后。
可是此时此刻,一个奇怪的感觉浮现在楚佳桃的心头。
看着陈时宇的脸,楚佳桃却忽然奇怪地想到萧琦。多么令人诧异的联想!她此时竟然有些希望在他面前流泪的人是萧琦!
“陈时宇,我……”楚佳桃慢慢抬起头,她的目光恢复了迷茫,就像她一直以来的那般,朦胧若水,迷茫如烟。她,理不清自己感情的头绪,理不清自己人生的头绪,看不清未来。她的心中宛若迷宫,宛若一片浓雾的月夜,不知道,不了解,自我厌恶,可是毫无办法……
其实有那么一个时刻,楚佳桃觉得自己几乎要答应了陈时宇,但是她的脑海中总是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萧琦的脸,仿佛站在自己心头无形的看守,让她没办法向前一步。
“不,不要说。”陈时宇慌忙说。“不要说你接下来要说的话。”
楚佳桃无奈,暂时缄口不言。其实在楚佳桃心里,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啊。拒绝别人的人未必就不难过,因为察觉到自己是那么傻,近在眼前的幸福抓不住,却总是执着于远方虚无缥缈的幻影。
手机已经沉寂了很久了,萧琦现在人究竟在哪儿呢?
“走吧,回操场吧,忽然把你带到这里,你的朋友会担心的。”陈时宇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的确,刚刚陈时宇忽然带走楚佳桃,林语珊等人在一旁都看呆了,左等不见,右等不见楚佳桃回来,给她打电话,粗心马虎的她手机停机了却没充钱,于是只能在操场门口焦急地等。
楚佳桃的手机刚刚停机,她错过了那个人的电话。那个她心中一直惦记的人,本想在电话里告诉她他即将回来的消息,本想向她解释前几日忽然离开的一切,却忽然因为这个疏忽而被阻断。
“小桃!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急死了!”见楚佳桃回来,林语珊、艾琳、陈晓梦她们马上迎了上去。
陈时宇在楚佳桃身后,见他走了过去,大家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陈时宇也没理会,径直向前。“镜儿哥”正在跑道边向陈时宇挥手,原来接下来该“康夫”的长跑项目了。对于刚刚陈时宇的事,作为哥们儿,此时“镜儿哥”很默契地不开口问,只说快为“康夫”加油。
“预备――跑!”发令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