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端上来刚泡好的茶和点心。没有用茶几上放着的那套紫砂茶具,而是用了另外的一套骨瓷的。雪白的杯壁配有精巧可爱的梅花图案,感觉很衬冬日之景。点心则是陈时宇从来没见过的种类,入口即化,淡淡的奶酥味在舌上回转,美味极了。
楚佳桃指了指桌上的茶具说:“这套是我妈在的时候才用,她对这些比较在意,对不起啦,现在只有这个杯子。”楚佳桃捧起梅花骨瓷茶杯,热气徐徐向上升。
“没关系,这个就已经很好了。”陈时宇赶忙说。
秦姨是楚佳桃家雇佣的保姆,楚佳桃出生后没多久,她就已经在这里工作了。那个时候,楚佳桃的父母已经分居,楚佳桃的母亲工作繁忙,姥姥姥爷又年迈体弱,于是便请来了她帮忙带孩子和打理家务,一做便是近20年。她看着楚佳桃长大,对她像对自己孩子般那样怜爱。
除去楚佳桃小时候过生日时邀请过男孩来参加生日会,她还从未带男生来过家里。秦姨对这个男孩十分关注,暗自里上下打量――漂亮的大眼睛,长睫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五官搭配标志,颇有一种洋气;个字很高,身体应该不错;看上去也很有规矩、很讲礼貌,一定是家教不错。只见他小心地端起茶杯,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慢慢把茶杯放回,姿态也很优雅,那一瞬间,楚佳桃和这个漂亮的男孩谈笑风生的情景真像一副画。秦姨心里很欣慰,楚佳桃的眼光不错,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难得来一趟,小桃,你带着人家四处看看!”秦姨笑眯眯地说。
陈时宇由于很紧张,身体坐得有些僵硬,早已想站起来活动活动。而且对楚佳桃家的其他地方,多少也有一些好奇。
楚佳桃的家也是复式型的,一楼有一间很大的客厅,一个房间房门紧锁,除此之外便是厨房、厕所。卧室主要在二楼,上楼的时候,陈时宇在楼梯旁的墙上看到了楚佳桃和她母亲的照片。
毫无疑问,楚佳桃的母亲是个美人儿。个子和楚佳桃一样娇小,五官精致。与楚佳桃不同的是,她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有一种坚定而强势的感觉。她看上去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享受独立生活的女性。
见陈时宇端详着自己的母亲,楚佳桃心领神会似的,说道:“我妈是个很热衷于工作的人,性格有时有点儿像男性,不过其实她也有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不了解她的人很难发现罢了。”
陈时宇连连点头,他的注意力又被楚佳桃小时候的照片吸引了。他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小桃,那年你去夏令营,穿过这套衣服吧?”
照片上的楚佳桃,穿着一件白色花边领子的小衬衫,一条红色半身裙,黑色小皮鞋,圆圆的小脸儿比现在还要胖些,扎着两个短短的马尾辫。这个形象的确和当年楚佳桃参加夏令营时第一天的打扮一样。陈时宇也不知怎得,一下子就回想起那时的场景,他无意间在许多小孩中发现这个女孩,那时的她看上去很紧张,有点张皇失措。可照片上的她看上去很幸福,在甜甜地笑着,也许这是因为她正牵着妈妈的手。
同一张照片中,她们母女的对比更加明显。母亲有时候看上去也有点儿像楚佳桃的父亲,坚强,坚定,而楚佳桃则十分依赖母亲,看上去柔弱,敏感,只有在母亲身边时才会露出安心的表情。
“哎,好像吧。”其实楚佳桃也不记得自己那时穿了什么了,她很惊讶陈时宇记得那么清楚。
两人到了二楼,先来到书房。陈时宇再一次震惊不已,一大排书架的顶端几乎要触到天花板,而且书架两侧都有。手工缝制的精致阿拉伯地摊看上去价格不菲。陈时宇凑近书架,发现有很多社会学、法律学、经济学书籍等看上去艰深复杂的理论书,其中很多都是英文的,他取下一本翻开,里面有大量的专业词汇,即使是英语系的他也未必能通顺地读下来。书里夹着些小纸片,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笔记,也是用英文写的。陈时宇瞬间生出无限敬仰之情,小心翼翼地合上书本,把书放回原位。另一侧书架上放着一些文学书籍,陈时宇试探性地问楚佳桃:“这些是你的书吗?”
“我和我妈都读的。”楚佳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阿宇,我们还是先不看了吧。”
“啊哈,你怕我看到你家有这么多书,心里会觉得和你相处有压力,紧张?”陈时宇敏锐地察觉到楚佳桃的心情。
“嗯……不……也不是……”楚佳桃紧紧张张地否认。
“我觉得读书很好。”陈时宇笑着说,“你妈妈真厉害啊,那些笔记都是她写的吗?”
“啊……哪个?”
“就是那本中夹着的……”陈时宇又取下刚才翻开的那本书。“喏,这个。”陈时宇夹起小纸片给楚佳桃看。
“哎……那个……”楚佳桃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桃子,“那个……那个是我写的。”
“额……”陈时宇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点儿拿不稳那书,书差点掉落,他赶快把书放回去。呆呆地看着楚佳桃:“小桃……你……你为什么不读英语系呢?”
“我……我……更喜欢文学……”楚佳桃口吃着。这些事本来算不上什么隐私,但是楚佳桃从没向别人说过,眼下被陈时宇发现,楚佳桃生怕别人对她生出“书呆子”、“很奇怪”的印象,局促不安起来。
“小桃,你真厉害!你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厉害的!”陈时宇由衷地赞叹着。
今日,心中那个叫“自卑”的妖怪一直跳出来,侵扰着陈时宇的内心,可是陈时宇告诉自己,这是楚佳桃的优点,自己理所当然应当赞许。这些优点一直存在,如果不和楚佳桃在一起,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阿宇,我们出去吧。”楚佳桃想逃。
“小桃……”陈时宇忽然拉住楚佳桃的手腕,轻轻一拽,把楚佳桃拉到自己面前。
爱慕之心,紧张之心,一点点自卑,一点点渴望,夹杂在一起,陈时宇捧起楚佳桃的脸,手轻轻地抚摸着楚佳桃的脸颊。虽然他还想更进一步,可是自从和楚佳桃在一起后,感受到,聆听到她对自己的戒备后,陈时宇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个举动,已是他凭借着冲动,斗着胆子做的。
“小桃,你不必在我面前隐藏你自己。我不想你隐藏。”陈时宇凝望着楚佳桃的眼眸,鼓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