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金苑小区。
天空湛蓝明朗,没有一丝云,风依旧吹得紧,只是夹带了一丝暖意,携来春的气息,和不久前的寒风已经大不相同了。
“妈,我回学校了。”楚佳桃已经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曾智楠打量着女儿,女儿身上正在缓慢地发生着某种变化。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楚佳桃的身体似乎又稍微发育得成熟了些,个子好像比之前高了一点儿,脸上的婴儿肥也稍稍褪去,更重要的,是她眉宇间较之前多了一些自信,一些应对自如的感觉,说话也比过去显得坚定一些了,她的神情更加淡定而平和,已经不像半年前刚入大学那会儿那样紧张忙乱了。只不过这些变化非常细微,如果不特别留意就不会察觉。曾智楠心中有种小小的激动,情绪复杂。既为女儿长大成熟了些感到欣喜,又因为她马上就要再次离开家去学校独立生活而有些担忧。不过她隐藏起自己的情绪,故作随意平常的语气回应女儿:“哦,好啊,记得常打个电话回家。”
“好!放心!”楚佳桃回答得很干脆。
“小桃……”曾智楠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觉得,你好像比之前长大了些。”
“是吗,妈……”被这样一说,楚佳桃有些脸红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害羞窘迫。
“是啊,当然。”曾智楠鼓励道,“我看得很清楚。”
曾智楠说话本就语气坚定,听起来很有信服力,此时,她把这种坚定传达给女儿,希望她能更加相信自己。楚佳桃果然被母亲的这种信任打动了,笑了起来:“谢谢妈,我会努力的。”
“好,你路上小心点儿,到了学校给我打个电话。”曾智楠用手理理楚佳桃的帽子,又整整楚佳桃的衣领——这孩子的衣服穿得还是不很利落,但是,曾智楠知道进步是循序渐进的,不能太着急。整理好后,曾智楠一拍楚佳桃的肩膀,笑道:“好了,快走吧。”
曾智楠望着女儿,眼中全是慈爱。楚佳桃感到一阵窝心,有时候只消一个眼神,母亲便能给她极大的支持。楚佳桃转身要出门,忽听秦姨在身后喊她。
“小桃,小桃,等等!”
只见秦姨追过来,塞给楚佳桃一个手提袋,原来是一大盒点心。
“哎,你看我都忘了,还是秦姨想着呢。小桃,把这些分给室友们吃吧。”曾智楠关照道。
“小桃,经常给家里打打电话。”秦姨有些依依不舍。
原来妈妈和秦姨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到……楚佳桃心中有种暖流涌动,忽然有种冲动,上前拥抱了曾智楠和秦姨。
“妈、秦姨,谢谢你们,我走了。”楚佳桃的眼眸此时不似平常那样迷茫困惑,乌黑的眼眸闪着光点,真情流露,情绪饱满。
自己是幸福的……那一刻,楚佳桃真切地感受到。
尽管自己一直都有许多小纠结,小烦恼,但比起很多人来说,自己简直是太幸运、太幸福了。如果这样还不知道知足,感恩,总是给自己找麻烦,老天会惩罚自己的……楚佳桃心想。
望着女儿的背影,曾智楠心头感慨万千,她不知为何,女儿今日不过是返校,自己的情绪竟然这样激动,女儿刚刚上前拥抱自己,她忽然发现女儿竟已长得比自己高了些,她的身子不像记忆里那样软绵绵的了,动作温柔而有力,那一瞬间,眼泪差点涌出,幸好她平日比较擅长克制情绪,才没有在女儿面前失控,但她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种感情一直在向上涌,眼拼命地眨,眼眶才不至于湿润。而一旁的秦姨则没有自己那样能掩饰,她用手抹了抹泪,喃喃道:“小桃长大了啊。也许不久后就要嫁人了呢。”
是啊,细数时光,女儿上大学的时间其实也只有半年,她仿佛顷刻间便长大了,追寻原因,竟然找不到一点儿头绪,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目送着楚佳桃远去,曾智楠的期待是复杂的,她希望女儿离开家的日子能尽量过得平稳、安顺,但同时又有些期待她经受更多的锻炼,未来在社会中好更能承担风雨,她也就能更加放心一些。
希望她能经受锻炼,但跟头又不要栽得太大,是她自己能应付,能站起来的那种困难就好。曾智楠默默想着。
楚佳桃自己却没怎么察觉到自身的变化,尽管刚刚因为母亲和秦姨的关爱而觉得自己十分幸福,但成长对她而言仍旧是件举步维艰的事。独立和依赖,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这之间摆荡着,刚刚离开家没走多远,她便已经开始觉得箱子很重,天气很冷了,心中冒出想叫别人帮忙的念头,这和刚进大学那会儿不是没什么差别吗?不一样的只是那时天热得让人汗流浃背,现在则是严寒凛冬。
自从和陈时宇在一起后,陈时宇便无微不至地呵护着自己,事无巨细地体贴关怀,大事小事嘘寒问暖,简直不像男朋友,更像一位母亲……是的,楚佳桃觉得陈时宇不像父亲,因为他没有那种成年男人的威严,更像是一个容易着急担心,喜欢唠叨的母亲,把楚佳桃当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那样小心保护着。
对很多女孩来说,有这样一个贴心的男友不仅是她们梦寐以求的,还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但对楚佳桃来说,陈时宇却时而带给她一种奇怪的焦虑感。
比如此时,仅仅只是拉着行李箱去学校,她便感觉是件痛苦不堪的事,心中不由自主地盼望着有人能帮自己一下,但她知道这是自己习惯性依赖的心理,因而很想赶走自己那些想法。这样的小事都要人帮忙,还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做的?但是,陈时宇偏偏又是那样坚持伸出援手,楚佳桃感觉他的内心深处和自己正好相反——他强烈地希望有人能够依赖他。楚佳桃本就拼命告诉自己要努力,要坚持,心中还默默为自己的娇气、无能感到羞愧,陈时宇的保护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诱惑,总是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在成长的道路上,有陈时宇这样的保护者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