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不上哥哥,又没法去找林语珊的这段时间,陈时宇不愿待在寝室里和康夫、镜儿哥一起静耗在尴尬的空气中,又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踱步时,竟又在图书馆门口撞见孟云。很奇怪,他竟自然地打了下招呼,仿佛和孟云已是相识很久的老友。孟云也有些意外,很少,应该说几乎没有男生在路上和她打招呼,除了她前男友。甚至连孟云附近的同学也讶异地看看孟云,再看看四周,确认陈时宇是不是在对她打招呼。陈时宇以前就是学校里的名人,最近知名度愈发高涨,校园里大多数人都认得他。
孟云机械性地点头回应,非常不自然,她的人生注入了一些过去从未有过的东西,如此新鲜,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的外表依旧保持冷漠,她注意到身边女生的目光,不想被人注目。
陈时宇竟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实际是此时陈时宇正不知去哪儿,孟云刚好是知道他和哥哥最近那件棘手的事的人,他正想找人说说。他觉得孟云不会将他说的事说出去。
“……事情就是这样,我哥哥的女朋友知道了。”陈时宇尽量简说,孟云有一种无声的威严,在她面前,陈时宇不自觉地把话精炼。
“她有权知道,本来就不该瞒着她。”孟云干脆地说,“现在事情都敞亮了,如果有什么最坏的情况,也很快会发生,如果转好,也很快,我觉得这样反而轻松了。”
“最坏的情况吗……”陈时宇喃喃,“谁又能知道最坏究竟有多坏呢。”
“你没必要管你哥哥女朋友的事,你管得太多了。”孟云又冷静地指出。“你哥哥女朋友知道了,你哥哥着急,他女朋友着急,说漏嘴的你室友后悔,但是你和有什么关系呢?”
陈时宇一时间竟答不上来。他好像就是这样,经常随着身边人的情绪起舞,被卷入别人的问题里,把别人的难题当成自己的。
“我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坏吧……”说到这里,陈时宇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某种过去从未被他清楚识别的情感。他其实不是担心林语珊知道这件事后受伤,他一直瞒着林语珊,他是哥哥的帮凶啊,他是担心哥哥,怕哥哥受伤。
“有时,有些事发生,人是没办法的。”孟云这句话背后,埋藏着她18年的人生无奈。至少在她的人生里,有太多事是难以顺着自己的意愿发展的,有太多壁不得不碰,有太多愿望需要妥协或放弃。“别太夸大自己个人的力量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这话虽然听起来沉重而消极,却触动了陈时宇,道出了陈时宇一直以来未注意到的盲点。的确,他一直无意间将自己当作“救世主”,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考虑别人。他没办法做出抢夺他人利益,或伤害他人的事,但人生有些时候,不这样做,就意味着要牺牲自己。在利他和利己之间,那条界限,那个平衡点究竟在哪儿?
“孟云?”陈时宇突然停下,正经八百地看着身边这个平日大部分男生都不会正眼看的“青蛙姑娘”。
陈时宇也没想到,自己道出的两个字有多大力量。在孟云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好似突然裂开一个口,来自热带的暖阳突然洒下,瞬间铺满的大地,冰雪松动,散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没想到,陈时宇会记得她的名字。她只说了一次。或许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现实中真正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她很少被人正视。
但,那极寒的世界里裂开的口子,马上被它的主人封住。怎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如此受到触动,解开防御?如此,日后只会像过去那样,心被撕碎、践踏。
“嗯?”孟云也停下来,那一刻如此安静,只闻微风托起树叶的窣窣声,风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她用自己那双大得过分的眼睛,疑惑又不安,却故作淡定地看着陈时宇——这个全校女生簇拥追捧,本来令她厌恶的男孩。
“我请你吃晚饭吧?”陈时宇笑了,笑得很轻松。
“呃……好吧。”当孟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答应了。这是她除了前男友外,第一次单独和同龄男孩吃饭。
原是想尽快联系上哥哥或找到林语珊,尽自己所能干预哥哥出道的事,但孟云的话让陈时宇冷静,其实他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有必要投入进去。或许他平日就给人愿意帮助别人的印象,所以连他父母都寄希望于他去说服哥哥。他想感谢孟云提醒了他,同时,他也觉得待在孟云身边,自己可以更清晰地思考。
陈时宇如果坦诚地问自己的内心,他就会承认,包括程静妍、韩凌雪,还有他之前一些所谓的“红颜”,他多多少少都没将之视作真正的“朋友”。可能是因为那些女孩女性特质太突出,总是时不常提醒他,她们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吧,也可能只是他心中可恨的欲念。孟云却给他一种可以安全做朋友的感觉。这算是一种歧视吗?因为孟云不漂亮,所以他才这样想。但陈时宇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舒服。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对孟云有所歧视。他也头一次意识到,或许男女之间真的可以有纯粹的友谊。
事态比陈时宇想象中发展更快,在他试图放缓步调的同时,陈慕涵已经怀着一种绝决的心念,去找胡凯谈判了。他的诉求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和林语珊分开,他愿意让渡其他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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