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洛阳城外,童英一行二十余人,已经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这里。他已经足够快了,他知道,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了,这各路想捡便宜的诸侯们,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都是朝着洛阳蜂拥而来,别的实质的东西不说,就是这个洛阳之主的名分,就足够他们打破头了。
而他必须在这些人的前面,至少大多数的人的前面,赶到洛阳,这样他的洛阳之行才不会节外生枝。这几日,越靠近洛阳,他身上的磐龙璧的动静就越大,开始还是隐隐发出圆润的微光,微不可查,但是,如今站在洛阳城外,他若是不加以遮掩,这光芒已经掩饰不住了;同时,时时觉得胸腹间气血汹涌翻滚,无法抑制,以至于情绪有时会莫名的燥动起来。面临这种状况,童英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有空时须要再去找卧龙先生问个明白…
“大哥,进城吗?”刘嫣见童英有些失神,于是策马上前询问。火烧后的洛阳,除了这巨大的城墙,还矗立在这里,见证着这座城市的兴衰败亡,实际上,城里和城外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到处都是一副死寂般的沉静,几乎是看不到一个走动的百姓。
“进城吧!”童英自然没有故地重游的唏嘘感慨,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朝着城里策马而去,在城里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方向,朝前奔去,而他身后的几十骑,见到童英动了,几乎是毫不迟疑,立刻就策马跟了上去。
在城的另一侧,一支大军,也正在缓缓的靠近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那些士卒,也尽是面有疲惫之色,显然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而骑马走在最前列的,是一个穿着赭色战甲的将军,看着巍峨的城头,他脸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
辛苦了这些日,总算是他孙坚第一个赶到洛阳了,那帮只有说大话成不了事情的家伙,怕是还在数百里外争论不休吧!思虑及此,他不由颇为自得。
“进城!”
随着他的命令,绵延数里的军队,在就这变得逐渐暗淡的暮色中,慢慢的走进了那有些残缺的城门洞。
孙坚有自己的目标,那就是皇宫,他要用这个姿态,向天下表明他的大志,他孙坚绝对不是胸无大志的碌碌之辈。
“咦?”甫一进城门,孙坚身边的程普便很是惊讶的唤了一声,孙坚扭头朝着他一看,只见程普圆睁着双目瞪着西北方,满脸惊奇之色。
孙坚顺着程普的目光看了过去,心头也是突然一紧,在西北方向,隐隐可见一柱白色的毫光,冲天而上,这毫光柔和圆润,并不刺眼,若是在白昼之中,恐怕还很难发现,但是此刻暮色苍茫,那就很是显眼了。
“天降异光?”孙坚心里暗暗忖道,莫非是这洛阳,还有董贼临走之际,未曾发现的异宝么?他做事一向俐落,这等异象,既然出现了他的眼前,他自然是要立刻去看看的,若是真有异宝,这洛阳城虽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但是保不定还有些散兵游勇,若是宝贝,被这些人得了去,那可就是失之交臂,悔之晚矣了!
“德谋、公覆你二人,随我来,其余人领军去皇宫附近宿营!”德谋便是程普的字,孙坚领着这两员心腹战将,加上他的亲卫们,几十百来骑人马,马蹄声声,朝着那白色光芒所在之处而去。
童英看着手里的磐龙璧,站在一处废墟旁边的古井旁,这废墟似乎是一个院子,而此刻他就站在这院子的中间,手中的磐龙璧光芒耀眼,让人不可逼视。与此同时,那古井之中,也迸发出数十丈的毫光,其颜色光芒与磐龙璧所发出的光芒殊无二致。不管是磐龙璧被这古井中的事物吸引而来,还是古井中的事物,迎合这磐龙璧,总之,这两者同出一源,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这井下会是什么?童英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探首朝着井下看去,所见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什么都看不到。到了此刻,他带来的那些人,自然他不会让他们跟在身边,他悉数都留在了外面警戒着,而这些人都是曹操精心挑选出来的忠勇之士,自然知道尊卑规矩,只要他不出危险,哪怕是他在院子里折腾得天翻覆地,也不会闯进来的。
所以,他此刻伏在井边,身边只有刘嫣陪着,他正待叫几个人进来帮忙,外面的亲卫们却是有几分惶急的先开了口:“大人,有军马过来了,怕是不下百骑?”
“百骑?”童英眉头一皱,这个时候,洛阳城里还能有百骑规模的人马?难道是董贼的残部?怕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诸侯们了。
“大人!”外面的亲卫催促道,他们二十几人,在百余骑前面,可是没有丝毫的优势,在未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能靠童英自己的决断了。
“先避一避!”童英从院子中的破门露出身形,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们避开,看看来人是什么路数再说。”
不多时,童英便领着众人从破落垮塌的院墙另一头走了出去。而虽然已经离开了井边,但他身上的磐龙璧却是依然不屈不挠的泛着微光,此刻在暮色中,他身上竟然仿佛是隐隐披了一层光晕。他的亲卫们看到童英这番模样,心下都是自以为是的明白了—看大人这番模样,想必的得到了什么宝贝,既然得到了宝贝,那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不管远方传来的阵阵的马蹄声带来的人是谁,和他们都没有大的关系了,要怪,就怪他们手脚不够快,来迟了一步!
当孙坚赶到废墟的小院子的时候,四周已经见不到一个人了,不过,这一切,孙坚都不是十分关心,因为此刻,他的目光,在已经被那口仍然隐隐露着光芒的古井,牢牢的吸引住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用他吩咐,随着他而来的将士,都已经自觉的打起了火把。井口之间可见的光芒,在磐龙璧逐渐远去之后,也渐渐有了变化,由乳白色的光辉,逐渐泛起了一层斑斓之意,在孙坚看起来,这简直称之为五色神光也不为过。
“德谋,你下去看看!”他对着身边的程普开口道。
程普有些沉默寡言,却是对孙坚的命令不折不扣的执行,应了一声,一旁几个士卒拿来绳索,套在他的身上,缓缓的将他放下井去。
“主公!”井里传来几声闷闷的呼叫,含含糊糊的不太清楚,不过,井口一直待命的士卒一直等待着井下的回音,听得程普呼喊,立刻七手八脚的拉动绳子,将井下之人拉了上来。
只不过,这回拉动绳子,可比刚才放人下去的时候,沉重多了,士卒们正在纳闷,却见一袭湿淋淋的彩衣慢慢升出了井口,然后,一张被水浸泡得惨白的女人面孔,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几个士兵陡然惊骇了一下,手一软,差点手中的绳索都滑落下去,那井下的程普显然也是猝不及防,立刻就怒喝了一声,那几个士卒才连忙一鼓作气,将这女尸和程普拉了出来。
“主公,井下就这女人尸首,再无其他!”程普浑身湿淋淋的说道。
孙坚招招手,几个手执火把的士卒,凑上前来,让他更清楚的看清楚这地上的女人尸首。火烧洛阳已经这么多日了,按理来说,这井中若有尸首,应该早已经腐烂了。但是奇怪的是,这女尸虽然被水浸泡得发白,却是栩栩如生,一点腐烂的痕迹都没有。
再看她那一身的宫装,孙坚估计这就是大乱当日,殁于这井中的宫人嫔妃之类的。当然他对这女尸也就匆匆的扫了一眼,这女人是什么人,都已经不重要了。更令孙坚关心的是他终于找到发出光芒的异宝的所在了。
就在那女人的脖子下面,挂着一个锦囊,此刻,锦囊中,仍然微微发着毫光,纯粹的、五色的毫光,毫无疑问,这井口的异象,全是都这锦囊中的物事所致。
不知为何,一向沉稳的孙坚双手竟是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缓缓伸出手从女尸脖子上摘下锦囊,慢慢的打开来。锦囊中是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子,此刻五色的毫光正从朱红小匣里隐隐透出,虽然这光芒也不复先前之甚,但是这光芒却是显得更加精粹内敛了。
匣子上有一拇指大小的金锁,这自然阻挡不了孙坚。他只是手上微微一用力,便拧开了这小小的金锁。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孙坚慢慢的打开了匣子。
登时之间,所有的五色毫光全部都不见了,而朱匣四周都变得格外的清晰,格外的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匣子中,紧紧的躺着一方玉玺,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孙坚喃喃自语道。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这是传国玉玺啊!”程普身上还在往下滴着水,脸上却是一脸的喜色。他一眼从这玉玺的模样上,认出了这玉玺的来历,再加上这井口的异象,这抱着玉玺投井而死的嫔妃,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这绝对就是那传说中的“传国玉玺”。
“主公,自光武得此宝于宜阳,传位至今。今日董贼为国贼,必定是觊觎此宝日久,如今天授主公,主公必有登九五之份。”尽管四周都是孙坚心腹,程普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主公,此刻不宜久留,今日这异象,不日满城皆知,有心之人,必定能看出一番端倪来,主公应速回江东,再图大业!”
孙坚听得此言,也是心中一凛:“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就马上离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而来,然后,又风风火火而去,至始至终,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不足百多步的一处残垣里,一直有人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童英怀中磐龙璧的光芒也渐渐沉寂,随着玉玺的远去,两者之间的联系,渐渐的趋于平淡了来了。
“大人,刚才我在不远处遇到了一个遗留下来的宫人,您要不要见见他?”眼见孙坚等人走远,童英身边的一个亲卫忽然开口道。
“宫人?”童英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你带他过来。”
“什么,弘农王死了!”望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宫人,刘嫣无比震惊的开口道。
“启…启秉公主…奴婢亲眼看到那李儒将毒酒灌入殿下的口中,不多时,殿下便…”刘嫣眼前一黑,再也听不到那宫人说些什么了…这几日,童英一直都陪在刘嫣的床边。刘嫣中间醒来了几次,都只是握着童英的手,流着眼泪不说话,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哎…”童英望着刘嫣憔悴的脸庞,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耳边却是没来由的响起了一句话—地尽落阳,三分待圣,玄龙逆天,月主帝临”。
这不是曾在卧龙先生处听到过的卦语么?童英在黑暗中反复咀嚼这句卦辞,当时卧龙先生曾为自己解过第一句,也正如他所言那样应验了。但是那余下的三句又该作何解呢?
突然之间,童英脑中灵光一现,这三分待圣,是何解,暂且不说,这玄龙逆天,似乎有些眉目了。
董卓是为国贼,把持朝政,火烧洛阳,涂炭生灵无数。如今更是毒杀了曾经的天子弘农王刘辩,这不就是逆天么?他霍然站了起来,脑中中嗡然一响,如果这卦辞是应在董卓的身上,那岂不是说,那岂不是说,这董卓就是那玄龙。这哪里还是卦辞,分明是谶纬!
童英回忆自己在隆中的时候的情形,他记得分明是自己无心之作,将卦具扫落地下,而那诸葛孔明则是依照自己那扫落在地下的卦具,占算出的这一课。难道这诸葛孔明深通这谶纬之术,只是借助这卦辞,将谶语喻示自己?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不管是不是诸葛孔明当初对他有所隐瞒,眼下这行逆天之举的,只有这董卓,而这卦辞也好,谶语也好,已经很清楚的点明了,这董卓就是那玄龙!那师傅、大师兄及卢植的死再加上小师妹的失踪,全都是这董卓犯下的罪行!
“大哥…”刘嫣虚弱的呼唤,把童英从沉思中拉回。
“嫣儿,你好些了没?”童英抱起刘嫣,让她软软的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不要紧…大哥…你帮我杀了董卓好吗?”刘嫣虚弱的说。
“嗯!”童英双手抱紧了刘嫣,复仇的念头在他心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