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一直都下着阴阴的小雨,像是一种弥漫开的低沉气氛让叶樱昏睡一整个下午。半斜的身子倚卧在藤椅上,手中的书滑落在脚旁。阿婆弯腰捡起书本放在一旁的矮凳上,顺手将一条薄毯披在叶樱身上就转身到前面的院子里忙了。
每次到了下着雨的天阿婆总会在院子里搭起一棚竹架,将丝瓜缠绕的枝藤重新放到新的竹架上,深怕瓜泡水烂了。又一边用塑料布面修补着天晴遮阳的帆布,一边捆绑固定着瓜与竹架,一会儿又不放心的整整花丛,理理绿叶,在下雨的天,黄色雨衣的身影总是忙碌不停的在院子里。细细碎碎的雨声像一道珠帘挂在屋子外头,伴杂着叶樱断断续续的梦境。初春的雨溢满了整个南方的城,也流进了飘邈的梦乡。…
当叶樱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七点的新闻时间了。在微弱的灯下,从厨房溢出一股家常菜的香味,而这样味道已离记忆有一段距离般的熟悉。叶樱折好薄毯走进厨房。
“阿婆,好香啊!需要我帮什么?”
“喔…呒啦。阿樱你碗筷收收准备吃饭就好。”
叶樱拉亮头顶的灯罩,收拾着不乱的饭桌,一边拉齐桌布时正巧阿婆端着热腾腾的汤过来。
“阿婆,阮旁啦。”
“烧喔…卡细意啦。”阿婆小心着叮咛着叶樱免去烫着。
在叶樱的印象里已经好久没和阿婆这样单独的吃过饭了,一两样院里拔的自家摘的野菜,经过阿婆熟稔的烹调带着一种亲切的田野风味,叶樱喜欢这样的味道,一种朴实地道的口感,裸的给人心底意外的感动。
吃完饭,阿婆总会泡上一壶茶坐在落地窗前的窄廊,摇着手中的蒲扇挥赶着扑灯的蚊虫。在哗啦的水声里叶樱透着纱窗看着阿婆的身影,静静地像是一种感伤的逝去,忘了手边的碗盘的动作。
整理好厨房叶樱削了一盘水果端到阿婆摇椅的廊前。
“阿婆,呷水果啦。”
阿婆摇着扇子的手停了,递了一杯茶给叶樱用牙签挑着一片水果吃着。
“身体有脚好呒?麦看虾计算机看狭久,对身体呒好啦。”
“摘啦。”叶樱心不在焉的看着没了光线的院子。
“阿樱…阿那个外国人…对你好呒?”
“好。…阿婆你免烦恼啦。”叶樱拿着牙签又说,“…伊叫做…广海。”
“虾米?…阮摘啦!上次伊有说给阮摘啦。”不一会儿又听到阿婆喃喃自语地说着,“…叫阿海好ㄚ…呒真歹记勒。”叶樱看着阿婆古锥的表情笑着。
“ㄚ阿海奈呒搁来看你?”老人家还是不死心的追问着。
“伊有代志转去美国啦。”
阿婆有意无意的像是打探着叶樱和广海间的事情,但是却又沉默了。雨声静静地墬着,好像停不下般的下着。
“阿婆,为什么爸会帮我取这个名字啊?”叶樱突然兴起的问着阿婆。
“因为你是查某囝啊!”阿婆重新倒了一杯茶说着由来,“查某囝只要长得美就好了。”
“喔。”叶樱对于自己名字的由来突然觉得有些肤浅。
“阿樱,你问这做啥啊?”
“呒啦,无聊。”
阿婆笑着又说,“亲像你大哥的名字吗是就俗。”
“为啥阿?”
“你念看看就知阿!”阿婆一副预知详情请念一遍的表情。
“叶平顺,…”叶樱猜测的说,“…平安又顺利?”
叶樱转头看着阿婆,只见阿婆缓缓地点头露出有点狡猾的微笑。
“不会吧!”叶樱有点不敢相信兄妹俩的名字竟是这样的结局。
阿婆用蒲扇轻打了叶樱的头说着,“死囝仔,庄脚人呒读啥书,只希望你们平安健康,呷有饱就好!”
“外头起风了,脚紧进来。”喃喃碎念着什么的阿婆对着叶樱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屋里去了。
叶樱轻念着自己的名字,望着蒙蒙的月光思索着,外表在现实社会中支配着大半的目光,但叶樱却想反驳着什么…,而结论似乎又与命名时的期望不谋而合了。自古美人谁不爱呢?先人名训也无不道理的啊!上从名门望族,皇亲国戚,下至平民老百姓,就算是不识字的乡村野夫也深信着这“第一印象”的外貌标准啊!不看外表来欣赏一个人像是贴着impossible的标签般艰巨。或许名字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它可能记号着长者的期望,像护身符般保佑着小孩平安长大,顺利的求学,工作,安稳的生活着。名字代表着什么呢?叶樱想到自己愚蠢的希望着什么不禁噗嗤一笑。名字的附加价值或许应该由自己决定吧,你为你的名字增加了多少重要性呢?你看重你自己本身存在的多少呢?
风似乎真的变大了…,斜飘着的雨打湿了走廊前端,雨端点洒着几片落叶,今晚的这场雨可能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