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死死睁开,眼神接近涣散。
老康扑过去拍着地上,呼唤他们。
骆呈宣的身体已经无法扭动了,他的眼珠顺着老康声音处转去,“安妮……孩子……”他的嗓音破哑,每说出一个字,嘴里就喷出一口血。
老康大声地叫着,可骆呈宣的眼怔怔的凝视身下的人,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她还活着,久久的凝望着,再也没有说话了。
半小时后,困在汽车里的人被成功救出。司机当场死亡,被送上一辆黑色的殡车。
而浑身是血的骆呈宣和琳琅被送上救护车火速赶往医院,老康也紧跟着过去。
但老康永不会忘记,在琳琅小姐被抬出来的一瞬间,她的脸已经是血肉模糊了,他甚至可以从她的脸上看见她的牙齿。
骆呈宣用性命保护了她的身体,却没有多余的能力保护她的脸。
汽车侧翻时在地上蹭过一段不长的距离,虽说不长,但这样的距离足以磨碎琳琅的脸。
到了医院后,老康就发现,骆呈宣或许是不行了,他大口大口的吐血,几乎就像是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
他赶紧给纪琅渊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处在关机状态。他打电话去找他的秘书,秘书告知,纪琅渊已经上飞机。
老康拨着电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如果琳琅小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没法向纪琅渊交代啊!现在又找不到他人,老康觉得自己都快扛不住了。
等琳琅做完手术,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他总算是拨通了纪琅渊的电话。
谢天谢地,电话总算通了。老康松下一口气,却又紧张起来。好不容易打通的电话,竟然又被人直接挂断了,再拨过去,提示关机。老康觉得自己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啊!
最后才灵光一闪,想着打婼瞳的电话试试看。
再找不到纪琅渊人的的话,估计老康明天可以直接收拾包袱滚蛋了。
纪琅渊颓废极了,他枯坐在琳琅身旁的沙发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骆呈宣走了,剩下孤零零的她怎么办?放心,琳琅,你还有我。纪琅渊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是在自我安慰还是自我欺骗。
看到安静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隐约到想到小时候,那时他的父亲刚刚去世,母亲选择了离开。
偌大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空旷的房间像是到处充满的可以吞噬人的黑洞。
他常常沉默不语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家。这是不家,这仅仅是一间很大很大的空房间而已。
这里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往日房间里的欢声笑语仿佛就是过往云烟,散去了就逝去了,抓不住更加留不住。
母亲离开时后,老康领来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同龄的女孩。女孩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裙,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陌生而好奇的看着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后的他。
“这是您的妹妹,纪琳琅小姐。”老康介绍着。
她便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女么?父亲过世后,他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十一年来,他从不知晓,也从未见过这名义上的妹妹。
他的父亲一直将她隐藏和保护的很好,否则以他母亲的脾气估计早已经打上门去了。
父亲意外去世,纪琳琅的母亲选择自杀追随,或许她是真心爱着父亲的吧!
纪琅渊这么想着接受了这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妹妹。
她没有想他想象中那样哭泣难过,相反的她天真活泼,精力异常充沛。
她操着有些蹩脚的中文安慰纪琅渊,“爹地和妈咪在一起的,没有离开。他们在天堂,我们开心,他们开心。”
“你就是我哥哥吗?呵呵,你好,我叫anne,中文名叫做安妮。”她微笑着伸出小手,向他示好。
“你姓纪,中文名字是琳琅。”他一本正经的纠正她。
安妮却不在意,摇着脑袋说:“我就叫安妮,爹地都叫我安妮。你也叫我安妮好不好?”
“随你吧。”纪琅渊接受她但不代表认可她。反正房间够大,她可以随便住。
父亲去世留下的庞大的家业全部落在了纪琅渊的身上,叔伯们可都红着眼睛看着呢,只有他稍微行差踏错一步,那些人便有机会如恶狗扑食般来接收整个纪氏产业。
周围的虎视眈眈,让纪琅渊一刻也不敢松懈。
唯独这个不知所谓的妹妹,整天无所事事的像一个跟屁虫般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活像一只小麻雀。只要一有空她保准像个万能胶水,将纪琅渊粘得死死的。如果,他忙得没时间吃饭,她也绝对不会吃饭,顶多背着他悄悄躲在厕所里囫囵吞下一块蛋糕。
“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吃饭。”纪琅渊见状无可奈何的说。可是纪琳琅却扭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可是哥哥也没有吃啊,我一个人吃,多不公平。哥哥,我快饿死了,你就行行好陪我吃一点吧。”看着她的撒娇与娇嗔的模样,想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明明没有相处过,可是她却想尽办法做着力所能及的事为自己着想。
“你有英文名字吗?”纪琳琅扑到他的书桌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没有。”他脑袋都不抬的看着那些林林总总的文件以及密密麻麻的数据。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嗯?叫什么好呢?”她昂着小脑袋想着,忽略她灵机一动,“eagle,你叫eagle吧。”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个名字便成为了他英文名。
她从不让人叫她小姐,她说她真不愿用称呼见人分成三五九等。所以在家,老康和一些佣人们都会亲切的叫她一声琳琅。
纪琳琅是个单纯可爱的人,在那样艰苦无依的年月里,是她的率真,她的热情,她的温暖陪伴着纪琅渊度过他人生最阴暗的日子,她就像是他的太阳一样,为他照耀出时间光明的一面。
那样活泼可爱的一个人,如今却悄无声息的躺床上。
天蒙蒙亮的时候,琳琅轻微的扭动了身体,喉间发出轻轻的呻呤。
纪琅渊敏锐的起身,他轻柔的抚摸着安妮的手,柔声宽慰:“安妮,别怕,我在这。”
听见他的声音,琳琅恍惚的睁开了眼。“eagle。呈宣呢?”
纪琅渊心沉得很重,他尽量不露痕迹的说,“他在隔壁病房。”
“他伤得重不重?”
“比你可好多了,不过刚做完手术,还在休息。嗯,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他,好吗?”
“好。”有琅渊在,她可以安心的继续昏睡过去。
纪琅渊头痛的揉揉了额角,喝过老康递来的咖啡。
“老康,这里你看着,有事给我打电话。”昨晚他匆忙赶来,此刻有些不放心独自在家的黎婼瞳。看看昏睡中琳琅一时半刻还不会清醒过来,他打算先回去看看婼瞳,顺便好好静下心来想想等琳琅清醒后怎么跟她交代关于骆呈宣的事情。
他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身体的劳累和种种事情的纠葛,让他身心疲惫。
纪琅渊真的需要找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好好思考。所以他未及思索径直开车回到了黎婼瞳的公寓。
雪早已经停了。淡金色的阳光挥洒在整片天地。
他轻轻开门,没有去打扰床上熟睡的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站在阳台上,怔怔的看着清晨渐将升起的黎明。
尽管纪琅渊刻意放轻了脚步,但从他一进家门的那一刻。婼瞳便醒了。
其实应该说,整整一个晚上,婼瞳都没有睡过。她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落雪纷纷。脑中浮现的全是关于他的记忆。
一大清早的,他突然地回来了。当他还在楼下的时候,婼瞳就听到了脚步声,第一时间肯定那是属于纪琅渊的脚步声。
果然真的是他。
婼瞳披了一件睡衣起来,看到纪琅渊站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她没有过去打扰他,而是安静的走进位于另一侧阳台的厨房。
清润的白粥做好了,婼瞳端着送到他面前。
纪琅渊看着碗里兀自冒着热气的清粥。“这是?”
“早上喝咖啡对胃不好。”她关切的说道。抬头时却看到他的双眼布满着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婼瞳的心沉了下去,他是和她‘奋战’了一整夜吗?神情疲惫成这个样子。或许是自己一直未能满足他,所以他才会与另一个‘这样’。
或许琳琅才是他是真爱吧。我仅仅只是个过客。
否则,他怎会一听到琳琅的名字就迅速果决的抛下自己?
婼瞳低低的埋下头,不敢再去多看。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低微,低得快要沉没进尘埃里。
纪琅渊看着碗里的粥,清清的白粥上面漂浮着瘦肉末,这是一碗皮蛋瘦肉粥,这样的粥,仿佛记得母亲在的时候常常做给父亲和自己吃,可是母亲走后,他便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婼瞳站在纪琅渊身旁,没有即刻离开,她潜意识的还抱有一丝期许,或许事情不是如自己想的那样吧。她盼望着他给一丝的期待,哪怕是零星的半句解释。
可是,纪琅渊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入定一般站在那里不停的抽烟直到他离开时才对婼瞳说了一句,“我走了。今晚不回来了。”
纪琅渊感到很累的,累的他的声音里没有精力带上一丝感情,这样的话在黎婼瞳听来却是冷漠的。
真的是一个魔咒!
杰西卡的话果真应验了么?
琳琅?这个叫做琳琅的女人会是什么样的呢?婼瞳想着忽然有种想要去看看的冲动。
婼瞳算着日子,从听到琳琅回来的消息后,纪琅渊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出现过了,也没有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