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国外医治?”
夜晚,医院的白炽灯还在茫然的亮着。
窗外的风呼啸着刮过,仿佛就要与这浓稠昏暗的傍晚融为一体。
伊莉莉坐在床边,用手扭干脸巾,哗哗地水落在水盆里,响起一阵不小的混沌声音。
宋岚雅,坐在一旁,有些有些紧张地看着病床上那个躺着的那个人。
听见伊莉莉的问话,眼神复杂的转了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医生说,他现在的身体禁受不住那么远的奔波。”
伊莉莉捏着毛巾的手僵了几秒,又开始一遍擦拭男人的面庞。
这个男人,父亲,是的,她的父亲。
伊莉莉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还能多久?”
伊莉莉的声音太小,没怎么听清,宋岚雅坐在旁边的身体讶异一声。
伊莉莉又重新重复一遍,“他还能活多久?”
宋岚雅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望着伊莉莉,眼里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么…你这么可以这么平静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是你的父亲。你难道希望他死掉吗?”
伊莉莉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做作,“告诉父亲我不是他亲生女儿让他发病的人不是你吗?宋岚雅,最残忍的人是你!”
宋岚雅的身体更加不住地抖动,望着伊莉莉,眼里流出惊骇莫名的神情,却又无力反驳般垂下了头颅。
“是的,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在乎你。没想到,一切都是我自己自食恶果啊!”宋岚雅的眼泪流淌在脸上,滑落在地下。
伊莉莉看着,心却豪无感觉,声音依旧冰冷:“17年的父子之情,真的可以磨灭吗?”
没有人回答,很久,伊莉莉皱了皱眉:“宋岚雅,我问你,那一次你说我……亲生母亲怎么样了?”
宋岚雅突然抬起了头,望着伊莉莉冷笑一声:“她?死了,早就死了!”
伊莉莉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突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端着水盆走出了病房。
夜,依旧宁静。医院的灯光永远亮着,不知疲惫地亮着,伊莉莉突然觉得这里的空气压抑的透不过气。
走到水池边,没有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安静地让人心惊。
水哗哗地响着,手指揉搓着毛巾。神思却又一步步不受自己的控制而远离。
看着手里的毛巾,突然想起,那个人。是吧,那一段属于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每一天清晨,当阳光照耀在大大的落地窗前,风逸弦温柔的指尖总会滑过自己的脸庞。
他会帮他洗脸,准备早餐,每一天早上总有他自己弹奏的钢琴曲萦绕在自己耳旁。
他的指尖,他的笑容,他温润的声音,他耀眼的金发,总是这样在自己脑海里挥之不去。
眼泪滴落在水池里,突然捧了一把冷水洗了洗脸,努力地把眼泪的痕迹擦掉。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想了。
夜,还是那么近。这里离海边几乎不到两百米远的距离。
医院的后面就是一片海,伊莉莉走在潮湿的夜晚,似乎还能听到那一片海水侵蚀沙滩的声音。
曾经让自己害怕不已的浪潮之声,曾经自己避之不及的海浪,轻轻拍打海岸的声音。
这一刻,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害怕。
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身上还穿着昨天回来时换下的短衫,有些冷,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海岸边还是没有人,浪卷起的白花在夜色里显得那样灰暗,那么黑黝黝的椰子树,在夜晚的映衬下也变得惨黑色。
天边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抬过头似乎还有飞机闪着光斑滑过天际的痕迹。
沙滩上的白沙似乎还留有白日里阳光的温暖,侵湿脚趾头的温暖。
但是海水很凉,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望着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倾听着海浪的呼啸,一瞬间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
摇了摇头,让自己回归理智,可是琳荷的面容还是在眼前晃动。
“琳荷,不是我的妹妹,不是,可是我的心还是会痛。”
轻轻地呢喃,在这个没有人的夜晚。
“琳荷,我知道你在,你一定在。你还在怪我没有来看你对不对?”
伊莉莉望着寂静的海岸,眼神迷茫。
“一定在恨我,我当时没有救你,我居然救的另外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孩。”伊莉莉死死地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可是现在,我还是爱上那个人?怎么办?琳荷,我爱上了代替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男孩,你会不会怪我?”
“是的,你一定会怪我的,怎么可以爱上他呢?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爱上他呢。”泪水怔怔地滑过她的脸庞,她的声音渐渐哽咽,“不可以的,不可以的,这样你会难过的,因为那时候救的人不是你而是他,不是你啊,连爸爸也会讨厌我的,我还逃避着让爸爸生气,所以他才不肯醒过来,医生说如果发现的及时是可以的………”
“琳荷,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要对不起那么多人?为什么我要离开爸爸的身边,是我没有照顾好爸爸,是我自己软弱逃避。一次又一次。”伊莉莉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胸口,眼泪似水晶拍打在夜空下,一滴滴流淌在沙子里,然后转瞬不见。
心很痛,恐惧如梦魇一样抓住她,自责与悔恨像暴风雨一样袭击了她,那么孤单的身影却又不愿意妥协,很久很久,她止住了哭泣,眼神平静地望向那一片海面,双手张开迎接海风的吹拂,“这一次不会再逃了,不会了,再也不会……”
风逸弦站在椰子树下,心如刀割。
两天了,跟着她来到这里,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控制自己为她而存在疯狂跳动的心,跟随而来,却只能隐藏在暗处,害怕被她发现,害怕她又一次逃跑,所以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不……能……喜萌?是吗?是不能喜萌啊!”
风在还窸窣的响着,被汗水渗透的衣服,被眼泪打湿的面庞,在这个春天的海岸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凄凉的故事。
不能喜萌啊,不能喜萌,没关系的,那么我守着你好不好?
只要守着你就好了,你不会发现我的,我永远藏在你的身后,这样看着你好不好?只要你一转身,就可以看见我了,只要你转身。如果你累了,就回家,你可以不喜萌我,我喜萌你就好。
夜还是那么漫长,海浪那样澎湃,浪花那样迷澜,春天的空气还是那么冷,海边的风声,眼泪滑过脸庞的声音,躲在树下悄悄的呢喃之声。
两个人,一个在前,永远望着那片不能看到边际的另一边,想要遗忘,却又尽力远眺,希望发现那个远方的人;一个人在后,永远再她身后,只要一回头就一定可以触摸,却又只能固执的守候。
只有眼泪在心底扎了根,只有爱你的心在不住地受着烈火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