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风猛然醒悟,忙对船上持桨的弟子叫道:“快些划回去,快些划回去。”几名弟子立即调转身子,往后倒划。船身猛然一震,雷厉风站在船头,身形一晃,差点掉入江中。
常德分堂堂主司徒大谬把船划到燕凌云船边,跃上他的小船,道:“少当家,只怕那船上的人还未死绝,要不要让弟子们再用火箭射上一阵?”
燕凌云摆手道:“不用浪费咱们的狼牙箭了,那船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等它爆炸之后,咱们就可以上去给江暮雪收尸了。”
司徒大谬呵呵一笑,点头称是,回到自己船上。四面弟子收了弓箭,一齐立在船头,围着那着火的小船看着,只等它烧得爆炸之后,再上前收尸。
夜幕降临,江雾渐浓。江面上再次静了一来,只有那艘着火的小船,还在噼噼叭叭的燃烧着。
就在这片刻工夫里,江白帆驾着门板,乘风破浪,早已如飞而至。北面方向,最外围的一条小船上几名弟子最先听到水响,转身看见是他,齐齐变了脸色,大喝道:“干什么?想来送死么?”一齐拈弓搭箭,急急射去。
江白帆距对方小船尚有数丈之遥,站在门板上,四面空空无可遮挡,情急中双足一撑,身子腾空跃起,一排狼牙箭贴着足底射过,身形未落,第二排箭羽早已接连射到。江白帆脸色微微一变,凌空向前,连翻三个跟头,掠出两丈余远,落下之时,江面上空无一物,已然没有落足之处。忙把手中船桨往水中一丢,双足踏在桨上,轻轻一点。船桨往下一沉,他已借着这一托之力,再次跃起,飞身向前掠出两丈,轻轻落在对方船头。
船上弟子大惊,纷纷拔剑,一齐向他刺来。江白帆喝道:“下去。”不待对方长剑刺到,双脚踏住两边船舷,左右用力一晃,船上十余名弟子站立不稳,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入江中。
江白帆夺得一条小船,抢起两支船桨,双手用力,左右开弓,向前一划。那船猛然向前一冲,砰的一声,撞在另一艘小船上,那船猛然一震,船上蓝衣弟子有的摔倒在船舱里,有的掉落在江水中,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燕凌云蓦然转身,看到来者竟是江白帆,脸上神情忽然变得难看至极,朝岸上那所茶寮看了看,咬牙道:“江白帆,你居然还没死?”
江白帆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死在你前面。”
燕凌云道:“你们父子与屠龙军暗中勾结,里应外合,阴谋袭击擎天门。你若不死,何以向擎天门数千弟子交待?”把手朝他一指,狠狠吐出一个字,“射!”四面擎天门弟子纷纷抄起弓箭,一齐向江白帆瞄准。
江白帆隔着对方船阵,朝父亲船上看了一眼,大火已烧进船舱,再过得片刻,就算不会爆炸,也要被烈火烧沉了。父亲自被燕凌云一箭射穿肩膀,倒进船舱后,再也不曾有半点动静。他心中急着查看父亲生死,不想多作纠缠,不待对方开弓射箭,早已把船划近,突然双臂一送,把两支船桨用力掷出。那船桨长年被江水浸着,又大又沉,带着呼呼风响,横着扫进擎天门弟子中间。人群中哎哟痛叫之声不绝,大片弟子被扫倒在地。江白帆弃了小船,飞身跃到另一条小船上。
擎天门弟子所驾二十多条小船全部靠在一起,彼此相距甚近。他甫一落船,不待站稳,身形一晃,又已窜到另一条船上,硬生生将立在船头的两名弟子撞入水中。后面两名弟子大呼小叫着扑过来,江白帆脚步一错,早已避开,步若灵猫扑鼠,已然立在另一条小船船头。
擎天门弟子再也无法用箭射他,一齐抛了弓箭,各挺兵器,分头截来。
江白帆眼珠一转,突然大喝一声:“燕凌云,纳命来!”飞身往燕凌云的小船上扑去。众弟子大惊,忙道:“截住他,截住他。”有几名弟子嗓门特别大,叫声也特别响亮:“他朝少当家那边去了,快快保护少当家。”四面弟子一齐朝燕凌云船上涌去。那船本就不大,众人涌入,踩得小船往下一沉,左摇右晃,船舷几乎漫进水来。
燕凌云把脸一沉,喝道:“慌什么,他想杀我还没那么容易,全都给我退回去,各归其位,不得妄动。”众弟子脸色一红,各自退回。
趁着这一时混乱,江白帆早已折身向另一边奔去,一时畅通无阻,抢了距父亲最近的一艘小船,双桨一荡,快如离弦之箭,向着中间冲去。只划得几下,两船便靠在一起,一股热浪迎面袭来,火舌随风乱卷,竟把江白帆飘起的几缕头发引燃。
江白帆顾不及拍打,索性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把全身浸得湿透,再翻身上船,跃到父亲的船上。大火封船,那船舱里几乎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烈焰熊熊,浓烟呛鼻,根本无法进入。他脱下长衫,浸在水中,卷起一片水花,往船舱里扑打几下,白烟冒出,火势略小。
他顾不得火舌舐面热浪袭人,急步抢入,浓烟翻滚,熏得他双目难睁,火光闪动中,看见船舱上面盖了一块厚厚的船板。他把船板揭起,下面躺着一个人,身正数箭,早已断气,乃是一名屠龙手。尸体下面,压着一个人,衣衫着火,须发皆燃,正是他父亲江暮雪。江暮雪身下又躺着一具尸体,是那名左眼中箭的屠龙手。
江白帆心头一震,急忙搬开最上面的一具尸体,将父亲身上的火星扑灭,抱起父亲的头,哽咽着叫了一声:“爹。”眼圈一红,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江暮雪肩头有个血洞,衣衫被染红一片,脸上被烟火熏得污黑,双目紧闭,连唤几声,都没反应。江白帆心头一沉,一摸父亲胸口,只觉还有些微跳动,这才放下心来。立即把父亲拖出船舱,掏出一颗大还丹塞入他口中,轻轻在其喉头处按摩几下,只听咕嘟一声响,终于咽了下去。
江暮雪一声咳嗽,缓缓苏醒过来,微睁双眼,看了儿子一眼,虚弱地道:“帆儿,我没事,别管我,快去救你娘和你姐姐。”
江白帆双拳紧握,哽咽道:“娘和姐姐,还有江夏分堂一帮家眷,都被燕凌云害死了”
江暮雪道:“燕凌云他、他”话未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咳,竟咳出一口浓血,把头一偏,再次昏迷过去。
江白帆心中又是一紧,不敢再在火船上逗留,背起父亲冲出火船,跃回另一艘船上。刚把父亲放进舱中,那条火船就轰然一声爆炸开来,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映红大片江面。烟硝弥漫,火星四溅,木屑迸飞,打在他身上脸上,火辣辣地痛,却也顾不得了,急忙抄起双桨,把小船划离开去。
一口气划出数丈之遥,离那着火之处已经甚远,那船爆炸过后燃烧一阵,终于沉入江中,渐渐湮灭。江白帆松下口气,正要进到船舱查看父亲伤势,忽听呜的一声锐响,一支狼牙雕翎疾如闪电,破空而至,叭的一下,钉在他左边手臂上。这一箭好大劲道,竟将他一条手臂都给贯穿了。
江白帆脸色一变,抬头看时,只见十余丈开外的江面上飘着一条小船,船头立着一人,手持一张复合大弓,正得意洋洋地望着他,正是擎天门少当家燕陵云。再看周围,擎天门弟子驾着二十余条小船,早已将他团团围住。人人张弓搭箭,屏气凝神,向他瞄准。
夜幕低垂,江面上渐渐暗下来,水雾缭绕,天地间杀气倏浓。
江白帆眼见弓箭手环伺,四下已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更兼有燕凌云、雷厉风和司徒大谬三大高手窥视在侧,知道今日想要突围逃生只怕已是万难。既已抱定必死之心,心中反倒坦然,咬一咬牙,看看钉在手臂上的狼牙箭,长剑一挥,斩断透臂而出的带着倒钩的三棱箭头,猛然拔出箭杆丢到江中,撕下衣角草草裹住流血的伤口。手持长剑,遥遥一指,恨声道:“燕凌云,你杀我全家,害死我江夏分堂全堂妇孺家眷,到底有何居心?”
燕凌云哼了一声,道:“你还有脸问我?你们江夏分堂暗中勾结屠龙军,带领二十四名屠龙手冒名顶替,冒充本门弟子,意欲潜入江陵分堂,与屠天龙里应外合,袭击擎天门。谁都知道,龙大当家和各大分堂堂主正齐聚江陵,共商御敌大计,假如尔等奸计得逞,那整个擎天门岂不就被你们给一锅端了?此等居心,何其歹毒。你们这些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是擎天门的叛徒。不杀尔等,公道何在,天理何存?”
江白帆怒道:“你别血口喷人,存心诬陷。我老早就飞鸽传书,将实情告诉于你。屠天龙攻破江夏分堂后,挟持了江夏分堂的家眷做人质,胁迫我爹带领这二十四名冒名弟子进入江陵。我爹为了救人,不得不假装应承,并在与我相遇之后,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给了我。我已定下计谋,先将他们放行,只等他们一登上鹿头洲,咱们设计将屠龙手与人质分开,就可以关门打狗,一举将其歼灭。甚至还可以将计就计,引外围的屠天龙上钩,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将他这位不可一世的屠龙大将军,变成一个无头大将军。谁知这么绝好的机会,非但被你白白错失,江夏分堂还遭到你的陷害,致使全堂妇孺家眷四十余人葬身箭雨火海,尸沉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