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你醒醒?”迷糊中好像有个声音在叫着他,墨剑意微微睁开双眼,干涸的嘴唇微微抖动着。
“啊,相公,谢天谢地,相公醒了!”屋内,一个妙龄少妇双手合十,喜得叫道。她衣着青色的武士服,眉宇间透着英气,秀发轻挽,并无半点金银头饰,只是用碧色的丝带系紧,显得十分温婉清秀。
“四。四娘?”墨剑意看见娇妻,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姚四娘拦了下来,关切道:“相公你受了伤,还是在床上歇着罢,妾身叫鬼道爷带孩儿来见你好不好?你还没给孩子起名呢!”
“孩子?”墨剑意想起那个在自己手中失去呼吸的小生命,心里一片凄然,眼睛微闭,泪水直流而下。
“相公你怎么了?”姚四娘倒了杯茶转过身看到墨剑意泪水如注,忙坐在床边,将茶递到他嘴边,安慰道:“相公先喝些水,莫要伤心了,殿下他们的事妾身都知道了,唉。”
墨剑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微微睁开双眼,压下心中的悲伤道:“对了,孩子呢?”
姚四娘道:“在鬼道爷那儿,相公你昏睡了三天了,你不在,道爷连咱们的孩儿也不让我见,只是说孩子先天不足要好好养着,可是养着也得让我这亲娘养呀,相公你去跟鬼道爷说说,将咱们的孩儿抱回来好么?”
看着妻子殷切的双眼,墨剑意怎么也不忍心对她说,他们的孩子早就已经不在,心里打量着老鬼肯定是怕四娘看到自己的孩子突然长大心生怀疑,连忙道:“老鬼既然不让带回来,自然有他的用意,孩子名字早就有了,就叫墨晨!”
“墨宸?”姚四娘为难道:“小世子的名字叫宸,咱们的孩子。”
墨剑意道:“不是,是日月星辰首尾相扣的那个晨。”
姚四娘闻言喜道:“晨儿?墨晨,这名字很好听呢,晨,伸也,旦而日光复伸见也。诗经里不是也有‘鴥彼晨风’之语么?只可惜,我还是不能见晨儿,把名字亲自告诉他!”
墨剑意闻言讪然,他给世子取名为晨,除了他本来就叫萧紫宸外,更是借《陆机挽歌》中“侧听隂沟涌,卧观天井悬。广宵何寥廓,大暮安可晨。”来祭奠他的亲生父母,如今听到妻子的解释,也觉得安慰,口中道:“四娘你就暂且忍忍吧,你尚未出月,怎么就下床照顾我了呢?”说话间,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姚四娘听见他关心自己,心中一甜,突然想起病逝的公主,有不免增添几许伤怀,道:“咱们都是自幼习武的,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呢,可怜了公主,自小娇生惯养,没有熬得过去,就这么没了。”
“咳咳,唉,对了,我记得我那日在断剑崖,是谁将我带回来的?”墨剑意问道。
姚四娘给他掖了掖被子,道:“是我不放心,叫驸马爷去瞧瞧,结果他看到你晕倒在路上,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太子妃和小世子都不见了?是你们遇到强敌了么?你晕倒这几日,安辛博那个狗贼称帝,竟然把太子殿下的头颅悬挂在永定门上,我们都等着相公你醒来,为太子殿下报仇呢!”
墨剑意闻言倏忽起身,把姚四娘吓了一大跳,忙道:“相公,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需要静养呢,鬼道爷说你近几日接连和人动手,元气大伤,再加上悲戚伤身,怒火焚体,已经伤了内里,所以让你好好调养,才能复原呐。”
墨剑意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姚四娘沉默一会儿,忽然道:“相公,我有件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墨剑意心里一抖,闪烁回道:“你问罢,若是能说的,我就告诉你。”
姚四娘忽然严肃起来,道:“不管能不能,你都得跟我说!”说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怀里的水墨江山图,是从哪里来的?”
墨剑意瞳孔放大,骇然道:“你还知道什么?”
姚四娘道:“我哪里知道什么,分明是谁都知道了,羽熊带你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水墨剑,剑派众师兄弟还等着你出去解释呢!”
“剑呢?”墨剑意顾不得答她,赶忙问道。
姚四娘疑惑的看着他,道:“在羽熊那儿呢,不知道为了什么,谁也拔不出水墨剑,难道是为了太子,水墨也永远被封了么?”
墨剑意看着她的眼睛,不悦道:“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也不相信我?”
姚四娘秀眉深蹙,别过头道:“我哪里不相信你,只是现在人心惶惶,人人都等着你的解释,剑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剑派以后要如何,还得你拿主意呐,你现在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
想起墨剑天,墨剑意心里凄然,又不能跟妻子明说,只好道:“图的事还有谁知道?”
姚四娘道:“你放在我给你制的内兜里,谁又能知道,是我服侍你的时候看到的,再没别人了。”
墨剑意松了一口气,道:“我好多啦,你让他们一更的时候在大厅等我。”
姚四娘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墨剑意摸了摸怀里的画轴,为未来的日子担忧起来。
大厅里,水墨剑派剩下的几十人围在一起,羽熊站在中间,面容虽有些憔悴,却仍不失往日的飒然,羽氏本为王族,他又是驸马都尉,故而身上自有一种高傲的贵族之气。鬼道人见他来,并未走过来搭话,只是离众人远远的站着,在场其他人都默然不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桌案上的水墨剑。
此时姚四娘搀扶着墨剑意走了进来。
“剑意师兄来了。”一个弟子喊道。
羽熊率众行礼,神色不大自在道:“拜见大师兄!”
墨剑意淡淡道:“不必多礼。”说话间右臂直伸,化掌为爪,众人惊愕下,水墨剑收到感应,飞到他的手中。
“师兄?”羽熊惊呼。
墨剑意轻轻挣开姚四娘的手臂,将手里的水墨剑横在胸前,运气横贯剑身,水墨受激发出清越的吟响。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羽熊惊讶的看着水墨剑剑身发出隐隐玄光,道:“水墨剑向来不是只听从剑主的么?”
墨剑意看了看他,淡然道:“是,如今我就是水墨剑的第十六代剑主!”说罢把墨玉令掏了出来。
“拜见掌门!”墨玉令至高无上的权威让众人心中不敢再有疑问,连忙下拜。只有羽熊犹豫了半晌,才跪了下去。
“咳咳,都起来罢!”墨剑意摆摆手,让众人起身,道:“太子殿下以身殉国,我们要秉承他的遗志,将水墨剑派好好保存下来才是。”
“什么?”最小的师弟绿痕站起道:“掌门师兄,你不带着我们去给太子殿下报仇了么?”
“绿痕!”羽熊嗔道:“不得对掌门无礼。”
绿痕撇撇嘴,默然的站在了一边。
墨剑意看着他,欣慰笑道:“绿痕,你说的很好,可是,我们现在势单力孤,报仇之事,不可草率,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临终之时,已经将报仇大计全都告诉了我,不过,要等二十年后才能成事。”
“二十年?”众人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墨剑意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虽然是他们的大师兄,可是威望远远不及昭熙太子,若在以往,太子殿下说些什么,众人定然全无异议。
“如今”,墨剑意举剑沉吟:“我要将这水墨剑尘封,二十年后再起出来,助我水墨剑派光复大楚!”
众人闻言都七嘴八舌问道:“掌门师兄,那要将水墨剑尘封在哪里呢?”
“对啊,水墨剑是本门至宝,又是江湖中至高无上的第一宝剑,哪里又能安全呢?”
“都住嘴!”羽熊喝止众人,道:“水墨剑要尘封在哪里,掌门师兄自然心中有数,不容我等置喙!”
墨剑意点点头道:“好,我这便要出去,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不过,若有人跟着我”墨剑意声音转冷,水墨翻转:“就别怪我这做师兄的剑下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