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回了府,迎面碰见哲哲在和莽古尔泰福晋和玉在厅里说笑。皇太极忙行礼,边道,“小弟请嫂子安。”还未及躬下身子,已经被和玉笑扶起。
“八弟何须多礼。我也就是顺路过你们府,心思一动,就教停车下来看看。叨扰你们了。”皇太极只是颔首点头,只与和玉偶尔说笑,并不搭理哲哲。
一时和玉告辞,皇太极目送着她离去,就转身要去书房,却被哲哲喊住,“你等等。”
皇太极对这位大汗指婚的嫡福晋向来是客气有加,却也疏远得很。嫁进来近一年,见面的次数都数得清,更不用提恩爱。听她这般说,少不得回过身,静静望着,等她的下文。
哲哲抿着唇角,眸底隐隐一丝委屈,却也是一语不发的瞧着他。好一阵子,皇太极微有些不耐烦,略带丝不悦道,“没话说?”又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就扭头走人。哲哲也不答腔,只是不远不近跟着。诸奴才下人瞧着俩主子这番神情,哪里还敢言语,都散得远远儿的随着。
转过书房前小院的曲径,皇太极终忍不住掉转头,觉得胸口有些气恼,火气一股股蹿着想往上顶,冷淡盯望着哲哲,“你到底有话没话?”
哲哲闻言身子微一颤栗,显见得是被那语调给吓着了。皇太极虽有些悔,倒也没话劝慰,只是又望她一眼,转身上了书房台阶。正要推门,却觉身子一紧,被哲哲从后抱住,心下惊怔,任她抱了好一会,才拉开她手,转过身来直直对望着。
“到底怎么了?”
哲哲垂了眼睫,用手背轻一抚脸颊,竟是挂了清泪,小声犹豫道,“我想要个孩子。”
皇太极不觉失笑,无奈用手摁摁眉心,扬眉轻叹一声,半晌,问道,“你嫁来,多少日子了?”话一出口,就看哲哲忍不住蹲在地上哽咽起来,一时有些慌神,不得不提袍半跪在她身边,看她哽咽。凄凄的话音,让人不得不怜,“二百六十七日。”压抑的低低哭声,“你总共就跟我说过二十六句话。”
皇太极面上是无波无浪的平静,心底深处却隐隐一惊,十天一句,十天一句想安慰,却是语塞着,只得一语不发的望着,待她渐渐缓和下来,才慢慢拉着立起来,语调里多了些柔和,“进去说吧,嫡福晋在这儿蹲着,叫人瞧见像什么。”
随手推开书房门,暖暖一缕麝香,似是早有人收拾过,倒也不曾留意。回头见哲哲仍旧怯怯的站在门边,不由伸手轻轻一携,将她拉进屋里。
屋子里有些发黯,奴才们皆因方才看两主子大有要吵的架势,全都远远的躲着,如今该上灯,竟无一人敢近前。皇太极微有些恼,朝门外冷冷呼喝,“还不上灯?难道等爷亲自来不成?”
话才落,就瞧见德柱儿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朝地上战战兢兢一跪,“奴才失职,方才奴才是叫他们去寻红烛了。”说着,就看后头几个小丫头进来,悄无声息的点了烛,退了下去。
皇太极头也不抬,只端起案桌上的茶,研开茶沫,“这会子又寻红烛做什么。”见半晌无回话,正欲斥责,却瞧他大冬天的满额沁着汗珠子,不由压了火,冷语斥道,“无用东西,下去吧。”就看德柱连滚带爬的叩头谢了恩,且退且行的下去了。这才转眼去瞧哲哲,见她仍是微带些局促的立在屋子侧边儿。书房里地炕极暖,拢着香碳,加之又秉燃红烛,映得她两颊淡淡泛着红晕,倒把人衬得愈发娇媚,那双秋水含眸盈盈闪着。
皇太极一时有些怔愣,只顾盯着她瞧,忽看她扭头转身要走,脱口一句,“站着,干什么去?”
哲哲闻言身子一顿,不得不停了步子,头轻垂只不答言,听着身后脚步愈发近了,身子被硬生生拉转过来。两人静静对视了片刻,皇太极目光里笑意倏忽闪过,重掩了书房门,又几步走回桌案边。片刻,方一抬手,随手指了屋侧的一把冬椅,“去那儿坐着吧。”
哲哲盈盈福身道了个是字,理衣坐下去,皇太极并不多搭理,埋头翻阅案桌上堆放的折子。哲哲也只抑着呼吸,并不敢十分言语。
怔怔望着步步锦槛窗槅子上,透着游廊里橘色灯影,又听耳边是西洋钟走针的嚓嚓声,极静谧,不觉困顿。身子有些乏,心下并不知皇太极此举何意,不由有些作悔今日这般悉心盘算。
几番悄悄抬眼去看皇太极持笔勾点。许久许久,那隔不到十步远的人影,竟仍是毫不倦怠似的,纹丝不动。期间除了碧云悄悄给换过三回热茶,就再无一点响动。
眼瞅着那西洋钟上走针转了两圈,平指一个九字,忍不住悄悄一个呵欠,正待掏帕子捂嘴,余光里却是皇太极正巧抬眼相望。两下目光对视,哲哲微有些心虚的扭过脸不瞧。
听耳侧用青瓷茶盅磕碰时轻微的当啷声,然后是低低的一声轻笑,“才这么就乏了?”
哲哲被笑得脸红,紧咬着下唇只不吭声。又听屋外德柱隔门禀道,“讨爷示下,晚上进补小食,现在就用吧?”
皇太极答应一声,就听清脆两声击掌,丫鬟捧了那套进膳器物鱼贯进来。德柱因见嫡福晋被留下同用晚点,只得叫碧云将本留着准备赏赐的备份儿,先给嫡福晋进上去。等着碟儿碗筷的声响过了,屋子里又是一派寂静,红烛温和燃着,偶尔会有两颗火花劈啪声。
哲哲只是取了碗百果酒酿圆子,拿调羹细细盛食。皇太极看她动作,微一笑,“今日话倒少,嗯?”话才完,就看着哲哲身子一怔,不觉微眯了眼,仍旧是低低的调笑,“难不成有谁给你委屈受?”
“没有。”话一出口,就是哲哲矢口否认。皇太极闻言,微感愕然,却也不做理论,只淡淡应了句“嗯。”
又是两盏茶工夫过去,哲哲仍旧一声不响闷闷坐着,倒不似往日伶俐,皇太极鼻息间一声笑,手下稍一用力,将那铜胎勾莲纹调羹朝碗里重重一递,当啷一声,极脆的金属声把哲哲惊得一个激灵,匆忙看向他,就听他似是不经意道,“平日里话那样多,今日倒是转了性了。”
说着,话锋一转,语气生冷了好些,“说说,为什么想要个孩子。”
哲哲一脸惶然瞧着皇太极,嘴唇被吓得微有些哆嗦,“不知道”任着厅堂里寂然好一阵子,知是他还等着自己回话,只得硬硬头皮,继续道,“或许是有了身子就能多受些照顾,像名兰姐”
皇太极心里隐隐猜着几分,不由冷笑,“怎么?瞧见她们都照看名兰,心里不自在了?”“不是。”哲哲眼底已被吓得斑斑泪意,几乎是要哭出来,“只是今儿”却是欲语还休的咽了话音。
就听上头无情无味的一句,“说。”音量不大,语调也是一派平静,然而那无形的压力却把人逼得无处可躲,怯然抬头望着。皇太极一看这架势,心不得不软些,缓了语气道,“今儿是名兰把你怎么着了?有什么就说。”略一停顿,目光里有些看不透的东西浮上来,“若是她僭越之错,我定为你做主。”
哲哲抿嘴颔首沉吟半晌,笑一抬头道,“不是我,其实并没什么大事,也就罢了。”话说完,却听到咣啷一声响,那茶锺被狠狠撂下,对上皇太极满是怒气的眸子,心下悚然,颤巍巍道个“是”字,硬着头皮道,“今日三贝勒福晋和玉送了几斤上好的燕窝,我想起兰姐姐是有身子的,就用冰糖煨了粥,着敏如提着给送过去。姐姐却像是有气似的,砸了碗。”
声音减低,可一字不漏的教皇太极全听个明白,心里一丝不悦,“敏如?她不是病着?平白无故怎么又替你跑起腿来?”哲哲轻一抬头,正要张口,就听他道,“不用告诉我你不敢说。有什么就说什么。”
无法,轻抿抿嘴唇,又怯生生望一眼皇太极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恼。”
看着他依稀颔首应承,才壮了胆子道,“我听敏如回来跟我说,她本想唬她玩的,就没让下人通报。挑帘子时,却看她正拿着枚扳指在看。见她来了,忙着藏起来。”微微咽了一回,又道,“那扳指敏如说瞧着倒眼熟,像是那对满绿的,当年说是赏赐广略贝勒的。我也不知道,还教她别胡说”
话没说完,就听四贝勒那儿哗啦一声脆响,滚烫的汤水溅了一地,那簇新的豆青釉薄瓷暗花碗咣当一下,碎成几片。抬头对上的是皇太极阴骛至极的眼神,不由心惊肉跳。外头也是匆匆脚步声传来,德柱一看这阵势吓懵了,忙领着外头一群下人们都跪地磕头,“贝勒爷息怒。”一下下磕头撞地时传来的闷响,让人听得心惊。
许久,才听皇太极紊丝不乱的语调,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方才失手,不碍的。”又看着德柱,“让都下去吧。”
听着一阵衣物摩挲声,大抵是哲哲请个双安,就自带着一席丫鬟婆子去了,皇太极只侧过脸不去瞧她。德柱候了好一阵子,见自家主子气性渐渐平息了,正欲开口请示去哪儿上夜,就听皇太极鼻息间一声冷笑,一语不发的起身迈出门槛,忙在后头追着,却不敢问。
这么且行且随的跟了一路,看他忽然停住脚步,“你去跟你名主子那儿丫鬟说,不许通报。”
德柱儿撑着笑,“贝勒爷这是怎么说?也来唬人?”却被皇太极隐着怒火那对眸子一望,忙咽了话音,垂头应个是字,小跑着去了。
进了院门才说完话,正想跟她们提个醒,却看皇太极已是迈步进来了。因德柱早已事先打过招呼,故此丫头们见了,清一色的都只甩帕福身,并不言语。
皇太极也不理论,径直去了名兰房前,见里头仍旧烛影摇曳。迟疑一回,转身扫一眼众人,点点下巴,示意起来。待到院落里人影稀疏时,才猛一推门,进了屋子。
名兰本是随性拢坐在地炕上,俯在案几边偏头想词,才沐浴罢,就只拢了头发低低挽个云髻,身上一件石青色织金小袄,素习怕冷,在手炉边还依偎着个银鼠围脖。听到门边一声响,忙惊坐起来,见是皇太极来了,不由笑笑,顺手将那页诗词压在书下,搁了笔立起来。
皇太极见了名兰,本是满肚子的火,却也软下来,眼里戾色收敛许多,静静立在门边。名兰还不知哲哲早在皇太极那儿吹了耳边风,见四贝勒面色不好,不由轻笑,“怎么无声无息就进来了?”又着雪溶来上了茶,看着门被带上,方浅语道,“今儿有人气着您了?”
皇太极只微蹙了眉并不答言,一语不发的接过茶,“方才在写什么?”
一听此言,名兰下意识走到杌子前护住那页东西,笑辩道,“并没什么。”皇太极抬眸看一眼,“并没什么?”说着伸出手,“那就拿来让爷看看。”
名兰踟躇一阵,“不行。”
“不行?”皇太极将手里茶盏搁下,走到名兰眼前,“你跟我说不行?”
名兰见他来势不好,像是要抢,忙死命压住那书,“我答应了人的,真的不行。”话没完,就觉得身子一歪,被他揽开,看那薄如蝉翼的纸在眼前一晃,已是到了皇太极手上。
满是委屈的看着他,“您今儿个怎么了?行动就给脸子瞧。”却听不到回话,只看见皇太极本还风平浪静的面上,倒平白无故添了丝怒火来,极寒冽的话音,愤慨至极尾音微颤,竟将那上头的句子念了出来,“奴心痴,君心寄,不传消息但传情”低低一声冷哼,目光犀利的望向名兰,“好个‘不传消息但传情’,嗯?”
惊恐的看着那页扶风纸在皇太极手下辗转成团,名兰小声轻唤了声“贝勒爷”,略一哽咽,柔唇翕合,正欲解释,却听头顶冷冷一声断喝,“闭嘴。”那团纸砸向自己胸口,纸是极轻的,轻飘飘一下子,却感觉胸腔被砸得“箜”的一声响,惶然至极竟有灵魂出窍之感。
不知不觉跪了下去,低声啜泣,“名兰不知何事惹爷恼火”话没完,身子一轻,已是被他揪住衣襟立起来,手上的力度极大,迫得人不得不看向他。
“你不知何事?”怒气积压在那对黑眸中,“那我问你,你说实话。”
名兰又惊又怯的看着,眼底满是惊恐泪痕,被扼得几乎发不了声,只是点点头,感觉那喉咙上的手一松,忽的喘上气来,不由自主倒退几步扶着桌角站定。
皇太极心里极轻一丝痛楚,却被怒火埋得严实,冷眼瞧着名兰站好,才问道,“今儿敏如来看你了?”
名兰垂着眼睫,心下蹊跷,却并不知缘何如此问,不敢抬眼望向他,只是略一点头,应了句“是。”
“她没着人通传就进来了?”
仍旧是一句,“是。”
“你把那碗给砸了?”
渺远一个“是”字出口,名兰整个人仿佛没了支撑,忽觉得心都凉透了,难道只是因为砸了敏如那碗?当初丫鬟将那碗递来时极烫,且力道大了些,是自己无心打翻在地的。苦涩一笑,原来自己仍旧是比不过,比不过她,甚至还比不过她亲手送来的一只碗。
为了敏如,竟如此兴师动众,几乎扼死自己回想起前日那句,“愿宠一世”愿宠一世啊,不过如此而已,如此而已眼睫一合,两行清泪瞬时淌下,凄然睁眼望向皇太极,唇上竟浮了丝笑,原来,竟是为这事发火
谁知那边并无心看她,只因问至此的每句话,竟都是实情。哲哲说得原来全是真的。又回想起下午褚英对自己的那席话伸手捋紧腰间那金线吩带,寒心似的一笑,剩下的话,竟不必再问了
心里那团疑惑渐渐清晰起来,缓缓散了开。然而反倒重了千万倍,丝丝毫毫都压得人气紧。一抬眼,忽瞧见名兰那凄楚眼神,心里陡然一松,似乎眼前又浮了线希望,不得不拼了命的抓住。
定定神,略一清咳喉咙,隔着两步,沉沉凝神看着名兰,再问一句吧兴许是误会目光深处,是黝黑的惶恐和祈求,“当年汗父赐褚英的那枚满绿扳指”话音一低,转而又高起来,“那扳指,他送你了?”
话一完,就看着名兰本还有些血色的脸庞,霎那间一团苍白。心里那浮着的希望,不由一愣,然后渐渐低旋下去。又慢慢的开口,竟多了些乞求,“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是他给的?”
名兰微侧过头,心已凉得麻木无痛,并未察觉到皇太极那句问话的微妙。心里只一个念头,原来他并不曾信我,原来那些话,全是哄人的又听他这般问,不由气愤,“贝勒爷愿意宠谁就宠谁,名兰管不着。您也犯不着拿那陈年旧事来压人。”
说着转身开了柜门,将妆奁盒取出来,哗的揭开盖子,取出里头那枚扳指,塞进皇太极手里,唇上一丝讥笑,“您瞧仔细了,是不是就是这枚扳指?”
皇太极只觉得心里怒火顶上脑门,烛火中,那汪幽绿翡翠上清晰刻着字,“爱新觉罗褚英,”再明白不过的六个字,在柔光下似乎被无限放大,逼得人头晕目眩。
原来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这么想着,心里头忽然万念俱灰,想气,却只觉得疲惫不堪。忖度着往日那些场景,竟都能和今日这事遥相呼应,原来那么多蛛丝马迹,只是自己未察。手下不自觉的一用力,极轻微的“嗤拉”一声,那条吩带被生生扯断。
珠线断裂,上头系着的那两颗圆润的碧玺耳珠,也跟着落地,弹起,又砸下来,清脆的几声噼啪,在只闻呼吸声的暖阁里,格外震人。碧玺珠子愈弹愈低,愈低愈急,如骤雨梨花似的,轻轻的嗒嗒声名兰惊怔的看着那两颗珠子在地上乱滚,转角处一拐,钻进杌子底下,不见了。
望着珠子消失的拐角,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盯望着皇太极,不可能难道都是她设的圈套?她求自己写的那首词情真意切的嘱咐自己别告诉他敏如的那碗燕窝粥还有那故意让瓷碗碎地时飞溅的碎片太巧了,巧得让人由不得不信。
冰凉的抬头笑了起来,原是自己错怪了他,不由缓了心情,“贝勒爷能容名兰自辩否?”
皇太极望一眼名兰,唇边也是看不透的一抹笑,木然的扯下那吩带,并着那枚满绿扳指,一齐缓缓压放在案桌上,目光幽幽,洞穿名兰身体似的空灵,缓缓一句,“不必了。”就要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沉沉的跪地声,接着是名兰淡渺的一句,“不像爷想得那样。”人不由一怔,片刻,还是离去。名兰望着那双油沁鹿皮靴跟磕在门槛时略略一顿,只是一顿,就看那明典锻祥云纹貂皮朝服下摆一晃,再无声音。
北风又起,呼呼的从没合好的门缝里刮进来,把门吹得咣啷咣啷直响,雪子随风卷进来,屋里极暖,却让人透不来气,几颗雪霰打在人脸上时,已经化成水珠儿,几点冰凉激得人心里一颤。丫鬟们不知发生何事,全都不敢进来。
名兰望着那翕合不定的门,不哭不笑跪了许久,膝盖底下丝丝冰凉的酥麻一点点扩至全身。小腹忽而极轻颤的一跳,心里瞬时添了些暖意,慢慢扶着墙壁直起身来,擦干泪痕,又站了一会儿,收了那案子上被扯断的吩带,方冲窗外道,“进来吧。”
银莲那几个丫鬟本就极伶俐的,凡事都能猜个大概,如今见这般光景,也不能说什么,只得默默进来,立着。名兰面上一笑,“这些个小蹄子,还用我说该做什么不成?”望着黛色的窗槅子,不喜不嗔的对着妆镜摘了耳坠子,拿在手里看看,抿抿嘴唇儿,终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天依旧阴沉。名兰辗转整夜,今儿见天阴,索性吩咐银莲儿别叫起,让自己睡个回笼。再起时,已过了用膳时辰,心里慵懒,将后头进补的也推了。起来以后只闷闷坐着。
午晌,日头微露,周身暖了些。银莲本是扶她去院子里走走,却听大汗那儿忽递了信来,只说这回皇太极主动请缨征战叶赫,欲随他两位哥哥出征,当堂立了军令,生擒布占泰。现已准奏,着即刻出行。让哲哲与名兰等不必忧心。极是温勉淡和的话,却让人心生三分寒。
竟连家都不愿回了么
据史载,癸丑春,
因布占泰复贰於叶赫,率师往征。故此正月一过,大汗即命褚英代善等领兵征战叶赫,势必活捉布占泰。
诸将奋击,大败之,遂入其城。布占泰至城,不得入,代善追击之,单骑奔叶赫,遂灭乌拉。使人索布占泰,叶赫不与。秋九月,起兵攻叶赫,使告明,降兀苏城,焚其十九城寨。叶赫告急於明,明遣使为解。师还,经抚顺,明游击。李永芳来迎。与之书曰:“与明无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