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茹悦一直以为首次入住商家,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及自家的狗窝,她觉得自己会睡不着,完全做好了整夜失眠,左思右想,有条不紊作出下一步作战计划的打算。但,事实上,可能由于茹悦白天处处小心翼翼,将神经末梢的专注度提高了十倍不止;又可能是由于她本身就是个睡觉能手、做梦天王,以至于当晚,茹悦压根是一上床就睡了。第二天,成为了另外一个新物种,名叫“懒猪”。
茹悦梦正作得香,想到了住上的美食,什么鱼翅蟹子羹、花胶炖鸡、二头鲍鱼的,一下子被她尽收肚皮之内,口水不禁哗哗的流。
突然,有人从饭桌旁推了她一把,“是谁”是谁斗胆妨碍本小姐我用膳,马上给我拉出去午门砍首!茹悦在梦中如此叫嚣着。
又突然,旁边的人又推了她一把,她火大了,一瞪眼,醒了。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整齐干净的脸庞——赵国,礼物地称是“姐夫”。
“起来啦,你今天怎么叫不醒。”赵国冷冷地说道。
“噢,对不起,我可能是昨晚累到了。”茹悦赶紧整理下仪容,紧张地坐起来,心想着:“什么嘛,见妻子懒床,没亲昵也没关心,真是史前远古冷血动物。”想了几秒,茹悦便艰难地堆出假到不行的微笑,“你起来得很好嘛”
“大家都在等你啊。”
“等我?等我做什么啊?”
“等你吃早餐啊,爸妈早起来了,你赶紧吧。”
“好的,我赶快洗刷一下。你先下去吧,我很快的。”
赵国低头看看手表,继续那种没有语气的强调:“5分钟可以吗?”
茹悦一听,那叫一个窝火,什么叫五分钟可以吗啊?现在是你的爸妈还是茹兰的爸妈啊,别一副富家子管媳妇的嘴脸不行吗?真叫人火大。
“好的,我抓紧。”茹悦话没完全说完,已见赵国迈出了离开的步子。
茹悦真切感受到,为什么姐姐会认为赵国紧张商家的两个老头子,比关系自己的妻子还多,说白了,还不是谋算着人家的丰厚家产嘛,还说什么最最优秀的商场精英,我呸!
就这样,茹悦一边以百米冲刺的奋劲完成了刷牙洗脸等工序,一边呸了赵国无数遍,鄙视了他无限次。在大概7、8分钟之后,茹悦看到床尾处有一叠已经放置好的女装服饰,她便穿上了,赶紧下楼,准备见虚假的“爸爸妈妈”。
“Nancy,你今天不舒服吗?”一个脸相和详、染了黑发、皮肤紧绷以至于完全分辨不清楚实际岁数的妇女开声问茹悦。Nancy,是茹兰的英文名,因为自小在国际学校念书,茹兰的英文很好,几乎说得上是第二母语,在家,商家的爸爸妈妈都是喊茹兰的英文名。此时说话的是茹兰的妈妈,也就是养母,叫梁佩茹。听姐姐说,本来“茹兰”这个名字,商家老爸其实是想直接改掉的,但由于商家女主人觉得姐姐和自己的名字都有一个“茹”字,大概是一种缘分,所以便坚持不改,以至于姐姐至今仍然能使用亲生爸爸给改的名字。想到这点,茹悦不得不对这位梁阿姨产生了莫大的好感。
“妈咪,没有,我可能只是昨晚到机场送朋友一程了,站久了,有点小累,没什么,请妈咪不要担心。”茹悦微笑着回道。茹兰千叮万嘱,自小她喊养父养母叫“爹哋、妈咪”,完全是商家作为富家门第崇洋媚外的表现,但随着后来他们全家南迁至广州,这种叫法又显得非常切合广东的习俗,粤语范畴中,大部分的孩子都这么叫。
“呵呵,不是不舒服那就好啦,妈咪好担心你哦。来,赶紧吃早餐吧,不然赶不及了。”说话的是商家的主人,商岸航,他的长相和笑容都比茹悦的想象要来得亲切,来得和蔼。原本茹悦认定这种不让姐姐认回亲身父母的养父养母一定是刻薄势利的,但眼下,暂时还没有这种感觉。可以说,能从话语中感受到,他们眼中只看到了姐姐——茹兰。
“嗯,爹哋,你也赶快吃吧。”茹悦坐到了赵国旁边,铺开了餐巾,三姐立马将早餐分别送上。
先是“爸爸”的那份早餐,茹兰曾经说过,商爸爸血压血糖都偏高,不能吃饭、粥一类的主食。果然,三姐送上来的是一盘芹菜汤,降血压用的,配以白酱清拌天使面。而梁阿姨也基于健康的考虑,吃的是干贝熬稀粥,配个白煮蛋。再者,是赵国的早餐,一个完美的太阳蛋、一根香肠、三片培根火腿,和一杯鲜奶,很传统的健康早餐。最后该轮到自己了,茹悦非常饿,非常期待,姐姐将三位的饮食习惯都交代了,但貌似没说过自己吃什么类型的早餐。
会是芝士饼配忌廉汤?黑松露意粉?还是中式的虾饺烧卖?早就听说广东的粤式点心好正点,好期待啊好期待,茹悦翻滚的口水即将要涌出来,正逢此时,茹悦的早餐送上来了。揭开一看,完了,彻底完了。
是原味蔬菜沙拉,陪一杯红彤彤的鲜榨胡萝卜汁。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茹悦简直想晕过去。
呕心沥血地一顿所谓早餐完成之后,便是家庭乐的时间,不是别的,全是老人活动——爬山,爬广州所谓最有灵气的山,其实就是一座几百米高,不大不小的山。茹悦想着,可能是广东地区都是这种丘陵地貌,她曾经听大人说过,广东这头是没有所谓的“山峰”的,人们口中的山,在地理学的角度上讲,是丘陵。而眼前的这座白云山,就是一座这样的丘陵,不高不矮,沿路铺好了整齐的石板楼梯,不过百米就会有一座供人休息的凉亭和大平台,处处可见老人们团团伙伙地挑着健身舞或者唱着著名的粤剧。
商爸爸和梁阿姨的第一站就是来到从山脚算起第二个凉亭的这个广场,里面是一堆他们的好友,个个都是皮光柔嫩,看样子,不是富人也算是个“中康”。
商爸爸和梁阿姨落脚在广场上,加入了老伴们的行列,唱粤剧,由于第一次现场听,还真觉得有点味道。听说商家上下都会讲流利的粤语,因此,两位老人家唱起戏来,地道唱腔的感觉油然而生。茹悦正听得入神,不免对两位老人家产生了好感,也许也是爸妈早去世的缘故,有老人家疼自己,茹悦真心觉得很欢喜。
突然,梁阿姨来到茹悦身边,完美地充当了妈妈的角色,一时间填补了茹悦心中渴求亲情的一块。“Nancy啊,你就和阿国去走走吧,我们老人家有得闹的,你们年轻人好好走走,吸收一下新鲜空气,工作事儿就先别想啦,今天可是休息啊”
茹悦愣了半愣,原因是她还不习惯和赵国形影不离的感觉,二来,可能是她对粤剧出奇旺盛的好奇心引致她久久入神思考,以至于在别人眼中,她可能像是在很认真的想事情。可是她又怎么可能想到工作呢?毕竟她对茹兰的工作不是一无所知嘛。
“好的妈咪,我跟茹兰到处走走,你们先唱吧,原先还想听听你们老人家的嗓子呢,不过看来茹兰也是想多多吸收养分含量高的新鲜空气吧,她不是特别喜欢绿色嘛。”赵国殷勤地对梁阿姨说,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和茹悦独处时的口吻。
“好啊好啊,不过你要照顾啊Nancy哦,这里不是有些地方没有围栏嘛,要事事小心。”
“行啦妈咪,我是老广州。”赵国大方回道。
说罢,赵国竟然伸出手,挽住了茹悦的小手,漫步走开。
茹悦觉得很突兀,但是不好反抗,所谓演戏要演到底,茹悦就这么豁出去了。
赵国一路上并无说话,两只原本拉在一起的大手和小手,不其然地分开了,茹悦觉得分开得非常自然,故半话不说。
茹悦就这样跟随在赵国身后,静静地走着,她想认真看清楚眼前的这位姐夫,到底是何况神圣,大概是金鸡奖影帝级的人物吧,茹悦心中暗想,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具,也太明显了,难道姐姐就不察觉吗?难道姐姐能够视而不见吗?茹悦越想,越觉得应该认真将换妻大作战这一过程当中发现的关于赵国的问题好好跟姐姐茹兰分析一遍。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石径,赵国还是默默地走在前头,茹悦静静的跟在后面。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年轻人的吵闹声,茹悦非条件反射地将身子往石径的边沿挪,准备让出一条道,没想到,突然身后一股不经意的力度一撞,茹悦脚下一滑,直接滑到了山下。
倾向之间,茹悦头部朝下,面部朝上地翻滚着,隐约看到自己出事的位置,是几对正在雀跃的年轻人,因追赶碰到了茹悦,正慌忙失色,大喊救命,赵国回头……然后茹悦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密集的丛林和粗壮的树干,茹悦的身体“肆意”地在山坡上翻滚,跌撞间,后背、头部、肩膀和膝盖都受到了不知是石头还是树干撞击而引发的剧痛。茹悦还有意识前,只觉头冒金星,还能一直喊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茹悦才能轻轻挪动身体,用手撑着地面,勉强依偎这身边的一棵大树,做了起来。脚踝处很痛,连轻轻动一下都痛,估计是拐到了,关节脱臼。至于肩膀、头部、后背等处的伤,是皮外伤和淤青,应该没有大碍。对于茹悦这种天生天养,并非名门望族的孩子,大概能分清楚脑震荡和撞淤起脓包的区别。
突然,距离大概两百米开外,茹悦看到了一个相对陌生人要稍微熟悉的身影——赵国。应该是来救茹悦的,不,从他的角度上讲,应该是来救茹兰。
不管怎么说,获救至上,茹悦正欲开口呼喊赵国。但是那一瞬间,茹悦的所有表情定格住,似乎连空气也凝结到了一块,逼迫在茹悦的脑后,她几乎不能呼吸。因为她看到了眼前的赵国,半点慌张和紧张的神色都没有,正在很随便的沿山坡向下找着,不时衣物划过一些杂草,他还很嫌脏地伸手将衣物整理干净,如果硬要分析赵国现在的表情,那是一种嫌弃,正如上小学被罚清洁操场或卫生间那种嫌弃。一点关心和担忧都没有。
“姐姐,这个男人不爱你,你一定要离开他,不,一定要设法让他离开你,我王茹悦一定要戳破你好女婿的形象,等着瞧吧赵国”茹悦心想,然后,装着没看见赵国。
自然,不过二十分钟,赵国以关切的神色来到了茹悦身边,而此时,茹悦正在假装晕掉。因为,她太明白了。演戏,这段日子和赵国的相处,必然是一种斗智斗力斗演技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