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去不得的,只能往上爬了。归海飞抓住峭壁上的藤条和茅草,往上攀援,只希望别在悬崖中间再遇上什么活物了。
这片崖不知有多高,仰头居然看不到顶,有顶那一截,隐在了浓雾之中。好在这个地方地处热带海洋潮湿气候,刮风时,一些落叶或灰尘附于崖壁上,就有一些茅草、藤条或小灌木在上面生根发芽,天长日久,越积越厚,是以这些悬崖峭壁上,生机勃勃,像是一块巨大的天然绿色屏障。
然而,峭壁上有一些看似藤条的东西,却不一定是藤条。在攀爬过程中,归海飞就抓住过好几根,绿绿的,以为是藤,一抓,有的冰凉滑腻,从手心滑脱,迅速游走了;有的一抓即破,腥臭的绿汁染了一手。那是归海飞叫不出名字的一种绿色长虫,从手心滑脱的,是没吃饱的虫,一抓即破的,是吃得太饱的虫。好在,这些长虫都不攻击人。
向上攀爬了二十多分钟,归海飞发现,在雾色中,居然有一块赤黄色的巨大铁板,搁在悬崖上方。那铁板的形状,一头大一头小,小的那头,悬在悬崖外,高高向上翘起。原来这片悬崖并不太高,只因雾大,从崖下才望不到崖顶。
归海飞无需细想,立即看出,那巨大铁板,正是“梦想号”的船底!
一百多吨重的游轮梦想号,竟然搁浅在这高高的悬崖顶上,一小半悬空!
如果不是坐在救生艇里,被怪风托着在天上飞了几小时,此时看到梦想号悬于头上崖顶,归海飞一定以为自己是身处梦境。
梦想号上,还有活人吗?
攀到靠近船板的时候,归海飞向水平方向攀移,手搭上崖顶边沿,翻了上去。
梦想号游轮,静静地搁于崖顶,约五分之二的船体悬空。
上了崖顶,归海飞一屁股坐在石滩上,才感觉非常疲惫,他刚要向船上呼喊,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船上传来:“滚开,你这个恶棍不要。”
是唐小雨!
船上还有人活着!归海飞精神一振,也不管上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张嘴大叫:“唐小姐,唐小姐!”
梦想号上,唐小雨的声音立止。过了一会儿,大副莫天郎出现在二层甲板上。莫天郎双手扶栏,说:“归海兄弟,你是怎么上来的?稍等,我给你放舷梯。”
莫天郎说完退了回去,把甲板上卷起的一捆软舷梯打开,一头卡在甲板上两个固定的铁钩上,别一头穿过护栏下面的空隙,往下一滚,一大捆空心铝合金管和尼龙绳组成的软舷梯,骨碌碌打着滚儿,垂下了地。
归海飞说声“谢谢莫大副”,抓住舷梯就往上爬。爬到一半时,突然,“呼。”的一声,一个人影,擦着他的背,“突噗!”,掉在了船下坚硬的石滩上。
归海飞低头一看,见掉下来的,正是莫天郎。
莫天郎从搁浅的二层甲板上,头下脚上,摔在下面的石头上,七孔流血,除了一条右腿还在一抽一抽的外,全身其他地方都一动不动,眼见不能活了!
归海飞连忙从软梯上滑了下去,跑开十几步,吃惊地往二层甲板上看,见唐小雨披头散发,双手撑在扶栏上,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呼地喘着粗气。归海飞吃惊地问:“唐小姐,他莫大副怎么突然掉下来了?是你把他推下来的吗?”
唐小雨说:“你看他身下有什么东西?”
莫天郎的身下,压着个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一只大号扳手的柄。
“是只扳手。”归海飞吃惊地说,“难道,难道他想杀我?”
唐小雨说:“这个恶棍,他想趁你爬上船舷,刚刚露出头的时候,用扳手砸死你!”
归海飞怀疑地看着唐小雨,说:“我跟他无怨无仇,他干吗杀我?”
唐小雨说:“看你的眼神,似乎认为是我刻意谋杀了他?当然,我是故意推他下来的,如果不推他,那么现在下面躺着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了!”
归海飞问:“刚才我听见你的叫喊声,船上发生什么事了?”
唐小雨说:“在吃饭的时候,这姓莫的恶棍,趁倪尔邦不注意,一啤酒瓶把他砸晕了,然后就要非礼我,跟我拉拉扯扯有一个多小时了。现在倪尔邦还晕着呢。归海哥,你快上来帮帮我。”
归海飞看着地上似乎逐渐僵硬的莫天郎,再看看唐小雨,犹豫着不敢上去。唐小雨看出归海心的疑虑,她钻出护栏,踏在舷梯的铝管上,快速下到石滩,说:“你是怕我也暗算你?现在你先上去,可以吧?”
归海飞先蹲下身子,探探莫天郎鼻息,气息全无。他暗暗哀叹生命的脆弱,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一个帅小伙,一瞬之间,魂飞天外。同时,归海飞对当机立断把莫天郎推下甲板的唐小雨,暗中戒备。他现在有些怀疑,是否倪尔邦也会守在甲板上,等他露出个头时,一扳手砸过来?
但是,如果倪尔邦没晕,他若想杀我,目的是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归海飞全神戒备,抓住垂下的舷梯,手脚并用,飞快地上了甲板。上面,并无倪尔邦守着。
唐小雨随之也上了甲板。
餐厅的一张小餐桌旁边,躺着一个人,正是倪尔邦,兀自昏迷未醒,头顶的伤口,还在向外溢血。
“赶快止血,否则有生命危险。我的卧舱里有云南白药和纱布,我去拿。唐小姐你过来把他的头抬起来,再用手捂住伤口,别让血再流了!”归海飞说。
唐小雨走过来,蹲下身子,归海飞把倪尔邦的上半截身子扶起来,靠在唐小雨怀里,然后,走到自己的卧舱门口,抓住门把手一扭,门把手是扭动了,门却不开。他知道门已变形,于是提起脚来,奋力猛踹,踹得十几下,终于开了。
卧舱里的东西,全都移了位,小桌上的书、水杯、笔记本电脑等,全都摔在船板上,饮水机倒在地上,塑料桶里的水只剩下了一点点。归海飞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小剪刀、一小瓶碘酒、一小卷棉纱和一瓶云南白药。这些东西,是航海人员必备,走到餐厅,和唐小雨一起,把倪尔邦伤口处和周围的头发剪了,用棉纱醮着碘酒,洗去血污。
可能是碘酒刺激了伤口处的神经,在清洗伤口的过程中,倪尔邦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见到归海飞,先是微微一惊,随即表情恢复如常,小声说:“归海兄弟,你来了?太好了,谢谢!”说完,闭上了眼睛。
倪尔邦受伤颇重,几乎被敲穿了头盖骨,看来莫天郎的那一下子,是想要他命的。归海飞为倪尔邦上了药,包扎好,打开二层一间没人住的、一应生活用品俱全的卧舱,把他扶了进去,枕头垫高,让他躺下,说:“倪先生,你受伤了,住上面特等舱上上下下的不方面,先将就住二层吧。”倪尔邦轻轻说了声“谢谢兄弟。”
餐厅的舱壁上,挂着几个钟,分别是北京时间、纽约时间、悉尼时间、开普敦时间等。归海飞走到餐厅想看时间,才发现所有挂钟都摔在地板上,没一只好的。周围有雾,看不见太阳,归海飞根据天色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天才会黑。
“归海哥,你饿了吧?先吃两个罐头。”唐小雨拿着一听牛肉罐头和一听水果罐头,轻轻地放在桌上,用启子把罐头开了。
归海飞肚子确实饿了,说声谢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两个罐头吃完,已有七成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吃的唐小雨问:“还吃吗?我去帮你拿。”
“谢谢,差不多了,我先把澡洗了,换身衣服,身上粘乎的,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