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于此,冰心微一顿声,目光似透深远,悠悠又道:“萧圣月此人深具野心,十多年前就开始四处招揽邪道人士,结伙成团,于各地为非作歹,侵略占地,不断扩展他的势力,几年前他伙同下属占领了一个叫做桃源谷的地方,于谷中开采出了一种珍奇罕见的特异矿石,且注意到了这种矿石的自然灵性,居然能够感应人类身上所散发出的体质特性,而换变它的外观色泽,于是萧圣月很敏捷地便联想到,或许可以利用这种矿石的灵应,来测探每个接触者的体性与资质,以知其是否为深具潜力的优异人士。萧圣月当初所发现的此种矿石,就是我手上这只水晶的原石。”
小雷似乎听懂了冰心言中之意,接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萧狂魔发现了这种矿石的特性,便将它利用来作为挖掘人才下属的指引,从而能收入许多厉害的武学能人进到圣城,才致近年来天外圣城的势力快速崛起,几乎席卷整个中原武林,让所有正道义士全都招架不住?”
冰心听之,又再点头说道:“的确如此。这矿石能够感应到每个触摸者身上的经气质性,随之产生色泽变化,红澄黄绿是寻常多数人的色级,其上的蓝靛紫色,则是堪称罕见的特异色级,代表的是其人的体质精良、内生经气易聚易行,若然接触武艺,则修为实力都可远较常人进步快速。”
小雷眼瞳透讶,说道:“假设我的蓝靛光泽,已是堪称罕见的特出色级,那你。那你居然是紫色的等级?这岂不代表你几乎是最顶尖的资质之选,是万中选一的难得人才了么?”
冰心脸容沉静,毫无一丝得意之色,摇头说道:“我的紫泽色级,虽然可能是万中选一,但却不能说是最为顶尖。传说中,紫色之上,还有一种更高的等级,是紫中带银的银紫色,具有这种光泽的人,才是真正最顶尖的良才,甚至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稀有血统。”
小雷听之更是讶异,他是武学名人之后,自小便听父亲传授过不少江湖知识,可是对于冰心此时所述之事,居然他之前半点也不曾听闻,不由又再狐疑问道:“关于这个水晶的秘密,还有天外圣城乃是利用此祕来招揽人才之事,你是怎么知晓的?我看你年纪与我相近,怎地具有如此不俗的通晓?”
冰心脸容略暗,沉然说道:“因为我和你一样,也是身为武人之后。我的父亲是南方颇有名气的剑客,自小也教育我许多武林见识,所以我对天外圣城这个邪恶组织,早有不少认识。不久之前,我所居住的城镇也和你们这个金鹏城一样,遭受到天外圣城的大举侵略,我的父亲先误中了敌军的设计埋伏,复又遭受群人围攻,以致虽然武艺极高,却终究寡不击众,身负重伤而亡。他临死之时,已几乎杀尽了所有包围他的敌人,仅存一人重伤未死,挣扎着要想逃离当场,此际我正赶到现场,见我父亲已经断气,我悲恨交加,本要给那残活之人致命一击,却见那贼子慌乱之间,于怀中掉出了这一只奇特水晶,我直觉有异,便暂缓杀他,且向他逼问了关于这个水晶的详情,我便是因此知晓了这水晶原矿的秘密,以及天外圣城崛起的真相。”
言及于此,冰心的目光骤转凛然,略呈激昂说道:“我后来仍然杀死了那名恶徒,也因此取得了这块水晶在手,我悲伤地埋葬了父亲,反覆思索良久,决定要利用这个水晶之秘,回头去向天外圣城报仇,去向那个天外狂魔报仇!”话至此处,音声转沉又道:“但我一人势单力薄,我担心进了天外圣城将会孤掌难鸣,所以我思量许久,决定要找一个处境遭遇与我接近之人作为伙伴,一齐加入天外圣城,成为那个狂魔萧圣月的徒弟及左右手,以利日后相互照应,共同颠覆萧狂魔以及天外圣城的强大势力,达成最终复仇的目的。”
小雷听之更明,喃喃说道:“原来你不是我们金鹏城的人?你是早我们些时日,遭遇到那天外圣城屠戮侵略的南方城镇之民?难怪。难怪今日目睹我们金鹏城内之祸,你却还可以如此冷静地泰然自若,如此理智地向我分析一切来龙去脉,因为这样的灾祸你早已先经历过,因为这样失去亲人的痛,你早已思索沉淀过,转化悲愤,成为一股复仇决心。”喃语自此,不禁望了望眼前的少年冰心,又望了望身后倚在柱上的父亲尸首,心道:“我与这位叫做冰心的男孩年龄相近,又同为武人之后,他既能够化悲痛为力量,决定要替自己的父亲复仇,难道我要比他怯懦许多?只想到要活在伤心之中,不停地哭泣,却不能如他一样坚强振作起来,做些真正能让逝去至亲天灵有慰、得以瞑目安息的事情?”
心念至此,少年小雷的男儿斗志登时熊熊燃起,他主动朝冰心伸出手去,点头说道:“好!我决定与你结盟,成为你的伙伴,在安葬好我父亲之后,便与你共赴天外圣城,一起实行这个必须卧底多年的复仇大计!”
冰心听之,目透欣慰,立时伸手来与小雷相握,微笑说道:“那好,今日我冰心便与你小雷握手结盟,自今日开始,我二人不只成为挚友伙伴,更是彼此扶持照应的生死兄弟,祸福与共,肝胆相照!”稍顿一声,又看小雷一眼说道:“我们既为兄弟,便需分长幼,我年纪应当略长于你,便为你兄长,你可称我为兄,亦可直呼我名冰心,皆无所忌。”他其实不确定自己年纪是否真长于小雷,却抢先着这么说了,非得要做这小雷的兄长老大不可。
小雷虽知其意,却不违逆,毕竟以他所见,这个少年冰心虽然与他年龄相近,不论智见胆识,都确实在他小雷之上,要小雷喊其一声“哥哥”,倒也心悦诚服,于是点了点头,目透坚毅说道:“那便一言为定!此后我们结为生死兄弟,你就是我小雷的兄长,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齐为了同样目标而前进努力!”
是日稍晚,这两位少年便一齐将小雷的父亲埋葬在了镇后丘上的墓园,且在小雷父亲面前,二人搓土为香,跪叩如仪,正式再行兄弟结拜之礼。
当夜,二人便在小雷的家里度过,小雷仍未自骤失父亲的哀恸中走出,时不时想到父亲,思及过往回忆,总是悲从中来,仍不争气地一再流下眼泪,冰心其身亦曾遭遇过如此惨祸,自然对于小雷的难过颇能理解,于是始终在旁鼓励安慰,一方面既说了不少自己镇上当初也经历过“天外圣城”侵略的惨况,一方面并试图振奋小雷的情绪与动力,提醒他们两兄弟务须要将悲愤化为决心,莫忘要向“天外圣城”复仇之志。
当晚,二人因此而并未真正沉睡,却是不知觉间聊谈了许许多多的话语。
经过这一日一夜相处,本来还算有些疏生的二位少年,渐渐地也熟络亲近起来,翌日近午,待小雷准备妥当,二人便各自携着行囊出发上路,先徒步到了邻镇,买过两头牲口,跟着便乘骑北行,正式展开了他们这一趟目标远大的旅程。
他们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他们两人这段对于“天外圣城”的复仇之旅,一旦踏上,就是将近十年的辛苦,就是一段再也回不得头的不归路。
历经长途跋涉,七日之后,二位少年终于抵达那位于中原大陆西北边荒的“天外圣城。”
二人远在百里之外,已可遥望见前头那巍峨坐落于山阴处的圣城形影,但见这圣城外墙是一整面的深灰石巖所砌,耸然森立于正沙沙摇曳的芒草之间,城廓全界多为后方山岳巨峰之斜影所罩,以致便是光天化日之下,仍显得这座山城深沉灰蒙,好似一座生于黑暗之城。
二位少年在城前下了马来,缓缓直朝前头正站满卫兵的城门处走去,小雷见着了前头守卫个个高头大马,身怀刀枪,颇有惧意,一度曾经停步退缩、裹足不前,却终究让一旁的冰心半催促半鼓励地,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圣城大门前,此际正左右横列着两排士兵,其中一位身着武服的带刀卫士,见着眼前两名少年的出现,眉尾一动,主动走上前来,凑近到冰心及小雷的面前,瞧来似乎是门前侍卫中的领首之人。
自“天外圣城”一个多月前放出消息,对外招募十二岁以下的少年入城投效后,这段期间,时不时都有符合资格的男孩儿来到城前,报名应试,有的是因家境贫困走投无路而不得不为、有的则是因亲人期盼藉此依附权势而劝进所致,所以这当头忽然又有二位少年主动前来,看在守城卫士的眼中,倒是丝毫不觉讶异。
冰心见着带刀侍卫前来,眼瞳中毫无惧意,抱拳行礼说道:“在下冰心和义弟小雷,按天外圣城近日所发之天下征才布告,特来应试。”一旁的小雷虽然有些紧张之情,仍是跟着冰心一齐抱拳行礼。
这名带刀侍卫实是“天外圣城”中资历颇长之人,本是见多识广之辈,见着冰心之容态仪止,内心不由一阵暗赞:“这位叫做冰心的男孩,瞧来气质倒是特别,之前如他这样年纪的少年,来到我们圣城之时,几乎没有一个不显露出慌张恐惧的模样,这个冰心却是如此镇定冷静,好似十分从容沉稳,在他这样十一二岁的年纪来说,确实极为难得。已是超乎他年龄的成熟表现。”虽是这样想着,一张脸面却是平淡木然,简短说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吧。”说罢随意挥了挥手,便转身行去。
冰心朝小雷一个眼神示意,这便二人一起行步跟上,随在那名带刀侍卫之后。
那带刀侍卫领着二人穿过门前两列卫兵之间,进入圣城之中,踏行过门内一处偌大校场之后,来到了一只三层楼高的建筑之前,这建筑门面宽阔,三楼高的顶上还筑有一尖塔钟阁,瞧来甚象是众人群聚议事的主殿厅堂,殿内殿外,又各是十来名的武者带兵巡守。
带刀侍卫将冰心及小雷领入殿内,又朝殿心角落的一个偏厅走去,待三人都入厅里,带刀侍卫便随意将手一比,说道:“城主吩咐过,所有自愿加入我们圣城的少年,都必须经过他亲自考核与遴选,但我们城主贵人事忙,也不是谁来想见他,就随时见得上的,所以你们须先在这儿等着,直到城主有空闲来见你们为止,期间你们若有任何向外私闯之举,哼哼。天外圣城的所有卫士,绝对会格杀勿论!”
冰心平静问道:“天外圣城不容擅闯冒犯之规,我们二位自然清楚分明,但想请问这位大哥,圣城城主大约还需多久时间,才会来此面见我们?”
带刀侍卫嘿嘿冷笑二声,说道:“城主何时有空,这可难说,有人的运气好,等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到城主,有人的运气不好,最多等上三天三夜的也是有过,总之你们只能在这厅里静候消息,或坐或站,随你们如意,若需等过一天以上,那便随处就寝吧!一旁小桌上还有些饮水果粮,总不致会饿死你们。”
冰心抱拳回道:“多谢大哥回答,我们兄弟二人定会遵照规定。”
带刀侍卫嗯了一声,也没再多搭理一句,径自转身出了偏厅,独将冰心及小雷二人留在厅里。
小雷见带刀侍卫走得远了,乃敢放松心情,左右四望,又来回踱了踱步后,看望冰心问道:“大哥,咱们就在这儿枯等着么?”
冰心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这么等了,你刚才也瞧着了,这一路上我们所见的圣城卫士,都不是修为简单的角色,我们虽然都有家传学承,各具有一些武艺程度,恐怕也只堪比圣城中最低阶守卫的身手而已,所以我们只能遵照规矩、安分守己,不能离开这厅中一步,以免犯了城中禁忌,招来严惩。”
小雷长长一叹,说道:“这道理我自然清楚,但这天外圣城,实在是个令我浑身都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光只是在城里呼吸停留,就胸闷地难受不已,一想到日后或许还须在此待上多年岁月,就更是痛苦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