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易维站在办公室的阳台上,他看见马路上汇聚起了一条细小的河流,人们在雨里行色匆匆地跑着,仿佛这点雨会淋湿他们娇贵的身体。
“艾拉,你进来一下!”他拿起电话打给她。
艾拉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她大概知道易维着自己是什么事情。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让易维发现了,他会对自己大发雷霆。
易维像一只发怒的豹子大声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吸D的!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吸D的!你告诉我!”
“我吸D与你有关吗?我们早已没有关系了,不是吗?”艾拉看到易维为自己吸D的事而难过时,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快感。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易维的爱已经陷入病态了。
“艾拉,我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骗不了自己,我一直爱的人都是芊蓉。我不希望你走上这条不归路,你回头吧!”
易维没有想到艾拉会吸D,他心里觉得乱糟糟的。如果没有自己,她也许现在过着普通人的平凡生活,而不是和自己一起站在生死的边缘。他是早晨发现艾拉的烟有问题,易维和D品打交道已经好几年了,那种味道他再也熟悉不过了。
艾拉冷笑着说:“我回不了头了,从认识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回不了头了。你做什么事情,我就跟着你做什么事情,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你贩D,我就吸D。”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我们只是朋友吗?难道那些日子你忘了吗?我们是恋人,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可是现在呢?你找到了芊蓉,我就什么也不是了,对吗?”
易维抱着头痛苦地说:“不是这样的,艾拉,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想起和艾拉在一起的两年时光。两个人在酒吧里相识,他因为看不过去那个混蛋明目张胆欺负她,路见不平一啤酒瓶救了她一次。艾拉拉着他逃离了那座城市,两个人到了新的地方。他身无分文,艾拉用自己的钱租房子,供他吃喝用度,直到他找到了工作。他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成了好朋友。两个人下班之后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唱歌。在芊蓉离开的日子里,如果没有艾拉的出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熬得下去。他在那座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却没有想到误上贼船,那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建筑公司,其实是一个贩毒集团。等到易维发现以后,他已经不知不觉陷了进去。有一次他去接货,对方想吞了货,派人追杀易维。他在手下的保护下死里逃生,等到回到艾拉那里已经剩下半条命了。艾拉不敢带他去医院看病。她在私人诊所里找了一个医生,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给自己看病,半个多月衣不解带,直到看见他醒来,艾拉才闭上了疲惫的双眼。那时候,易维就发誓自己要对艾拉好,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他身体恢复之后,两个人就住到了一起。如果不是业务原因,他回不到这个城市,也不会遇见芊蓉,他们两个人或许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话。吸D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易维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说:“就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在吸D了,好吗?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你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了。”
“哈哈,我没有折磨自己,而是在享受生活。”艾拉近乎疯狂叫嚣着,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了,从爱上易维那一天起,她就注定人生没有晴天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我送你离开这里,好吗?”
艾拉尖叫着说:“你怎么还这样单纯,康姐会让我这样离开吗?”
“我知道了,是她让你吸D的,对吗?”易维早就料到这是康乃馨的杰作,艾拉的话让他更加确信不疑。
“就算是她,你又能怎么样?你也不过是她手下一个小喽罗而已。”
易维赤红着眼睛说:“我一定会让那个婊子付出代价的,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朋友。”
艾拉听到易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朋友,心里百感交集。他因为自己吸D的事情暴跳如雷,那就说明易维还是在乎自己的。可是她知道芊蓉在他的心里才是无可替代的。
“好了!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看着我!艾拉,你看着我!我不希望你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因为这是一条绝路。”
艾拉蹲在地上绝望地笑了,其实她想大哭一场,却没有哭泣的勇气。她是一个孤儿,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当她和易维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自己的全部。如今,易维回到了芊蓉的身边,她一无所有了,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和痛苦,生不如死。可是她不想孤独地死去,那样她永远都不会看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了。她只能卑微而坚强活在他的身边。当康乃馨告诉自己她有一个机会可以让艾拉回到易维的身边,她就毫不犹豫答应了。即使康乃馨让她加入贩毒集团,并且为了控制她,让她吸食D品。这一切她都不在乎,只要可以陪在易维的身边就好。爱已经如一团火,早已燃烧了她最初的快乐与幸福,只剩下一堆回忆的纸灰。
“好了,你不要对我这样好,我会胡思乱想的。”
她不想和易维说下去这件事情了,因为这是一个无底洞,就算争吵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尖刀刺在自己的心头。
“艾拉,你别走!”易维看见艾拉从门里冲了出去,他紧跟着追了下去。
瓢泼大雨,顷刻之间落下。
易维追下楼,艾拉早已消失在苍茫的雨雾里。他站在漫天大雨里,心如刀绞。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也要让这一切因自己而终。如果当初自己可以对芊蓉的爱再坚定一些,他就不会和艾拉在一起,如果两个人没有在一起,或许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艾拉还留在那座城市里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平凡而温暖。他一定要让那些伤害自己和艾拉的人付出代价。
“老天爷,你听着,我不会认命,也不会服输!”他的喊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大雨里。
雨依旧下。
樱花大道,警察局。
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拿着电话说:“御风,你又有什么重要消息了吗?”
“没有,我想让你替我保护一个人。”
“谁?你说,只要我们警方可以做到。”
那个低沉如铁的声音说:“我已经将她的信息发到你的手机上了,郑警官。”
郑浩明是一个老警察了,一直奋战在缉毒第一线。
“没问题,我们会对那个人提供保护的。”郑浩明一边看手机上的短信一边回复那个人。
“对了,我上次提供的情报准确吗?”
郑浩明不得不说这个线人是个高手,一年之内他给自己提供的几个线索,让警方没费多少周折就破获了本市好几起贩毒案,虽然收缴的D品量不是很大。
“御风,我们警方会记下你的汗马功劳,请你放心!”他觉得是线人在向自己邀功请赏。
郑浩明也觉得很奇怪,这个代号“御风”的线人却是与众不同,他总是可以提供最可靠的情报,但不像他手下的其他线人那样隔三差五就找自己要线人费。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向警方提过任何要求,这是御风第一次向他提出保护的要求,并且这个人还不是他本人。有时候,郑浩明都怀疑这个“御风”是警方派去的卧底,可是事实告诉他,御风根本就不是警方的人,他好像就是为了铲除所有贩毒活动的蝙蝠侠。
那个人冷笑着说:“郑警官,这样你就太小瞧我了。我帮你破获这么多贩毒案件,不是为了什么奖赏,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个人爱好!”郑浩明听到之后也不由发出惊叹。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做线人只是自己的爱好而已,太不可思议了。那些贩毒的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一旦发现线人就会杀人灭口,可是御风似乎将这些危险毫不放在心上。
那个人继续冷笑着说:“郑警官,你感到很惊讶吗?”
郑浩明据实说:“是啊!我很惊讶你会这样说。”
“郑警官,我很感谢你的真诚!下次再聊啊!”那个人笑着挂掉了电话。
郑浩明忽然觉得他和御风是好朋友,每次御风打来电话两个人都会随便聊上几句。他知道作为线人的心理压力很大,适当和他们聊天,有利于缓解他们内心的紧张不安,让他们知道警方一直在关注着动向,不会将他们丢下不管的。当然不能聊太多,这样容易暴露线人的身份。他通常会问线人的近况,嘱咐他们注意安全。人是感性动物,任何的阳光都可以取暖。
“小路,你找几个人暗地里保护她。”他将刚才打好的资料递给一个年青的女警官。
他感觉到“御风”很快就会给自己带来更重要的信息,他们将要有一场恶仗要打。这几年,这座城市里的贩毒活动越来越猖獗。那些穷凶极恶的毒贩竟然将D品卖给市里的大学生,让他们走上了吸D之路,一朵朵青春之花就在D品的摧残下凋零了。据可靠情报,一个国际贩毒集团正在向本市进军,有两个主要头目已经潜伏到本市了。他发誓一定要遏制D品的泛滥,坚决打击本市的贩毒活动。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缉毒警察,深知D品的危害之大。
郑浩明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有人发信息给自己了。他拿出手机看见是御风的信息,上面只写了三个字,他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刘队,你怎么来了?”
刘警官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过来看一下你而已!案子最近有什么进展了。”
郑浩明将御风发给自己的消息给了他看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刘队,这是一个线人刚才发来的消息。”
“你的工作做得很好!等这次任务结束以后,我给你请功啊!”
郑浩明干了二十多年了,却一直还是个奋战一线的干警,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副队长。那些比自己迟进警队的人职位现在都比自己高,他想起来心里就很不舒服。他觉得论能力,自己比他们强多了,就是因为自己没钱没背景,所以一干就是这么长时间。刘队长年轻有为,进警队也不过五六年时间就做了缉毒大队长,前途无量。听说他的家庭背景很大,如果可以得到他的赏识,自己的春天就要来了。他知道刘队长不会在这里干多久的,如果刘队长对自己刮目相看,下一任队长恐怕就非自己莫属了。
易维下班回家之后,他看见芊蓉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芊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们去看医生吧!”
他走过去抚摸着她修长如柳丝的头发,最近自己太忙了,也没有好好陪过她,心里觉得很是内疚,尤其还有艾拉的事情。
芊蓉根本就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想理会他。当穆微微将那些照片给她的时候,她的心好痛,原来易维也为另一个女人那样绝望,那样痛不欲生。那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算什么,她觉得易维对自己来说好陌生。两个人好像才认识几天,而不是十几年。她不知道那几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易维怎么会有另一个女人,并且直到现在两个人还纠缠不休。
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只是一份简单而纯洁的感情,只是一个真心相待的爱人而已。也许芊蓉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越是纯粹的东西越是难求。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易维自己心里的疑问,并且根据她对易维的了解,他从一开始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件事,以后也不会告诉自己的。艾拉和易维的关系,就像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横在两个人之间。她没有易维的棋艺高超。在这盘爱情的棋局里,她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棋子,进退不由自己。她不在乎谁是两个人爱情里的棋手,只要易维把她当作心里的唯一将领就好,如今她觉得自己就要沦为微不足道的小兵。我到底该怎么办?应该站起来保卫自己的爱情,还是让易维自我选择,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她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
易维以为芊蓉睡着了,他打算弯下腰将她抱进卧室里,这样睡在客厅里会着凉的。
“你不要动我,让我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好吗?”芊蓉翻身背对着易维,又继续装睡了。她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易维,这个让她不知所措的男人。
“好吧!那你睡会儿。我今天请了假,本来想出去陪你逛街的。”
易维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芊蓉享受这样静谧的生活。这批货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要和警方斗智斗勇,真的是前途未卜,生死难测。以前他从没有感到害怕过,可是芊蓉出现以后,他一直感到内心深处的恐惧,如影随形。
芊蓉听易维说想陪自己去逛街,就忍不住想爬起来和他出去了。自从巴黎回来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一起出去逛过街。她也旁敲侧击说了几次,但是易维一直都没有反应。
这次他好不容易说要陪自己逛街,可是那件事一直盘桓在脑海里,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最后,她决定继续装睡,绝不能这样向他妥协。
“我不去!”
易维听到她的口吻里有些生气,于是拉着她的手说:“芊蓉,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他不想看到芊蓉愁眉苦脸的样子,那样他会觉得很心痛。
芊蓉的口气有些缓和地说:“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我老是见不到你的人。”
“也没有忙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工程的签约活动,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那你帮我在公司找到工作了吗?”芊蓉以退为进。她让易维为自己找工作那么久了,可是他好像忘了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向她说过事情的进展。以前她相信易维是因为太忙没有时间问这件事情,现在她觉得他根本就不想让自己进公司里去。
易维轻声安慰她说:“芊蓉,我最近真的太忙了,你再给我一段时间吧!”
“你是因为太忙,还是不想让我进你们公司啊!”芊蓉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她不想和易维争吵,两个人好不容易在一起,她很珍惜这种平凡的幸福。
“芊蓉,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不想让你进我们公司呢?”易维听出了芊蓉语气里的不愉快,他自知这件事是自己的不对,只好连忙打圆场。
易维从芊蓉提出想进他们公司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让她进去。肃宇表面是一家大型的建筑公司,实际上是一个贩毒基地。他表面上是公司的总经理,其实是负责D品运输的毒贩而已。他怎么舍得将芊蓉拉下水,所以就算她再生气,易维也不会让她进公司的。等到这次生意结束之后,他就会带着她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度余生。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让不让我进你们公司!”
“芊蓉,你不要无理取闹好吗?”
芊蓉气呼呼地说:“我就无理取闹了,怎么了?你不喜欢可以不理我啊!”易维的话让她的心凉了一大截。
“亲爱的,我说错了,好吧!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易维深知女人要哄的性格。
“好了,你就别哄我了,公司我不去了。你回去继续上班吧!我要睡觉了。”芊蓉害怕再多说两句真的会吵起来。她不想和易维争吵,即使她在心里已经吵了千百次。
易维隐约感觉到芊蓉有事没和自己说,可是她又不愿意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他只好起身回到卧室里,倒在床上想事情。他做D品生意已经三年时间了,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每天晚上睡着以后,总会梦见许多人来向自己讨命。他拼命地想要逃离陷阱,却发现陷入了另一个让人绝望的深渊。如果这次一切顺利的话,就再也不用过这种生活了。易维是个喜欢下棋的人,他懂得运筹帷幄的重要性,也明白一击致命的重要性。
芊蓉看见易维走进了卧室,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伤心地哭了。其实她没有告诉易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怀孕了,他们要做爸爸妈妈了。她忽然觉得易维不够爱自己。
两个人各怀心事,冷战悄然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