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问完柯子杰关于马晓晴的事他不言不语转身离去后,每次见他都是一脸的愁云惨淡的痛苦样。不知道是真如此不想提过去,还是为逼退费盈揭他过去的伤疤。费盈每次见他这般严肃的样子都哭笑不得,或许是他藏得太深,看不出他内心里的痛苦,他表露出来的严肃似是要表演给孩子看的,像是一个吓唬孩子的可爱家长。
  但今天见他却如同换了个人,不但不再装严肃,还主动与费盈开玩笑,诸如说她打回来的饭菜难吃如同猪食,说她的新发型像是被奥特曼一拳打过去后往山坡里一路滚过来挂在树梢时的灰头土脸,说她的棉布裙是菜市场里大妈的专属。
  她不计较,嘴里咂咂有声,围着正在吃盒饭的柯子杰转,上下前后打量一番:“啧啧,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还是怎么了?”费盈学孙悟空手掌横在睫毛上,作抬头望天状。
  “瞧你这智商,今天那里有太阳?你看到太阳了吗?不是阴天吗?哪里有什么太阳。”柯子杰假装陪她玩。
  话题便这样无厘头吵开,后来觉得无聊了,柯子杰也终于吃完午饭,把泡沫饭盒往门外垃圾箩一扔,一路埋怨它难吃不好之类的话。费盈便顺口提议说以后可以一起合伙煮饭。
  “你会煮吗?”柯子杰极度怀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这个……我个人觉得还是可以吃的,只要你不是个挑食的娃儿,你看我从去年开始煮饭自己吃下去,再怎么说也有两年的临床经验了。我都能吃到搬过来之前,既不闹肚子也不吐,你就不能将就?再说了,你肯定也不会煮饭,别在我面前得意挑刺。”费盈嘴硬,饭是煮过,但真心不是人能吃下的,所以她自打工到现在一直吃的是外面或者饭堂的。但为了柯子杰,她愿意尝试,外面旧书摊大把大把的关于饮食烹饪的书,她觉着只要能理解人家写的意思,照着做应该就没问题。便在柯子杰面前夸海口。
  “说的什么话?马晓晴在的时候每天都是我煮的饭……”说到禁忌处,柯子杰顿了顿,后又继续:“你别看我这样整天嘻嘻哈哈的,我煮饭可是一把好手,保管你吃了再回来找我,我的梦想就是三十五岁以后开个小饭馆。”
  费盈定睛注意观察柯子杰脸色,似是与往日说到马晓晴的时候条件性反射不同,他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穿起棉拖鞋便走到电脑旁。她也自沙发上站起,走到他身旁,她一定要趁热打铁。
  费盈假装咳了两声,手搭在柯子杰肩膀上,“哟,玩魔兽呢!”见柯子杰没反应,她还是硬着头皮,推推他,“你能不能停一下,我想问你个问题。”
  “问什么你直接说吧,今儿爷高兴,你问吧。”柯子杰竟真的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眯眯关了游戏转身面对费盈。
  费盈舔舔嘴唇,眼神闪烁几下,便定睛看着柯子杰,道:“你知道马晓晴现在住哪儿吗?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她快速说完,又小心看几眼柯子杰,一问出来便觉得是没有回答的,但她就是压制不住。有些事情还是探究清楚真相的好,起码让已经收到伤害的人知道自己的伤害来自何处。
  又是良久的沉默,她早在心里想着柯子杰是不会回答关于马晓晴的任何问题的,悻悻转身欲走,“好吧,就当我没问过。”
  “等等,你走去哪里?”柯子杰喊住她。
  费盈马上转身,脸上有掩藏不住的期待,嘴唇挤到一起,拼命忍住别让自己高兴得太早。
  “坐吧,你这么站着我说着有压力。”柯子杰语气沉了下来,抬手拍拍一旁的转椅,似是要拍掉上面无形的陈年灰。
  待费盈坐下,柯子杰便把电脑也关了。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说过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对于陈芝麻烂谷子从来就没有兴趣再提起,你这个人怎么就不懂照顾别人的心情呢。”说到此处,柯子杰叹口气,看一眼费盈,只见她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也没有接话的意思,顿觉不忍心。
  “反正跟她认识跟她开始都是很戏剧化的,过程你也大概听说吧?我们部门嚼舌头的人何其多,你是知道的,什么也遮不住。我还没跟她分手便有人造谣了,想不到真他妈准。”柯子杰把脸埋在双手里,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费盈看着心痛,想不到他还是这般在乎,难怪有人说,有些男子在失恋后,其念念不忘的日子之长你是想象不到的,甚至是终生难以释怀。她希望柯子杰不是那样才好,即便她常猜不透他,自搬过来一起住,她更觉他不似表面肤浅,他内心里的想法从不与外人道,总是藏得很深,拒人千里,不敢靠近半分。
  费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不过几秒钟,柯子杰又向换个人似的,突然咧嘴大笑,不见半分勉强,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其实认识她也算个意外,我也不知道她还住不住那里,但这终归是个见不得人的秘密,看在你这么关心我,成天给我打饭,打扫卫生,还跟我分担月租水电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柯子杰说到这里突然起身往房间走,又没了下文,费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便在原地静坐等待。
  柯子杰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在外头听得有些刺耳,不消片刻便拿出一台望远镜,铝脚架自房间门边摆好,利索装好望远镜后,形同向客人展示自己的商品般扬手向费盈示意,似是跟费盈说:“请看,就是这个东西。”但费盈还是一头雾水,只坐在原地惊讶看着柯子杰,她对望远镜这些不了解,但想不到柯子杰家里竟然还藏着一架望远镜。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是传说中的天文望远镜吗?”费盈站起来,话有些结巴,朝着柯子杰走去。
  柯子杰没有回答,故作神秘般打开玻璃门往阳台走去,费盈跟着,只见他捣鼓半天,不断弯腰看着望远镜又不断摆弄,似是在找寻目标焦点。费盈看得眉头都挤成一团,虽说不是天文爱好者,但他这台明显是电视天文望远镜,据她所知,天文望远镜是在晚上使用看星星的,不由在内心里纳闷。
  “这是天文望远镜吗?”
  “嗯,加装了天顶镜和正像镜,所以能观察地面景物。”柯子杰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很是少见,费盈不由在内心里对他更多些好感,从前只觉他大情大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至今接近便觉颠覆了一些过往的印象,隐约间更觉喜欢这样的有特殊爱好的他,想着便红了脸,骂自己竟然在此时分了心,便转头继续看柯子杰摆弄,真不知道他此举为何。
  “哦。”她不懂,只能点头应和。
  “那天本是想看星星的,结果望远镜的螺丝松了……”柯子杰突然苦笑,“你过来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你刚才问题的答案了。”
  费盈一愣,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柯子杰便拉她到望远镜旁,“看看吧,她应该是今天上夜班,若无意外的话,很快便起床。”
  费盈便顺从着弯下腰,看了半天还是看不清楚什么,只有一块碎花窗帘在对面楼层,纹丝不动,窗户紧闭,那花纹在这种视线下似是不真实的东西,凝固在视野里。她的手有些闲不住,总想转动它,看各个地方,形同好奇的小孩。
  “你不要乱动,等几分钟就可以了。”柯子杰阻止她乱动望远镜
  半响。
  “你再看,这个钟点该开窗了。”柯子杰看看自己手腕的表,语气平静。
  费盈再次弯腰,对面焦点的窗户开了,是个穿着睡衣的女子的身影,伸了懒腰,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让费盈有些眼熟,但这种角度看起来很是诡异,形同一个巨大的人静默在眼前晃动。
  女子走了,进了一个房间的门。
  费盈霎时间想到了什么,抬头朝柯子杰瞪大眼睛,戴着银戒指的右手食指直直指着柯子杰。
  柯子杰点点头,“但就那一次,没有第二次,我刚才说那天本是想看星星的,结果望远镜的螺丝松了。这是实话,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给了你答案。”
  “啧啧,真想不到还有这么变态的追求者。”费盈说完便往自己房间检查一番,神经质般又跑出来:“幸好对面是马路,喂喂,你要干嘛?”
  柯子杰正要收好望眼镜,费盈制止:“等等,既然看了再让我看一眼,真不明白她有什么吸引你。”
  柯子杰顺从地又架好望远镜,“最后一眼,我一定要收好,以后决不拿出来,这是犯法的事情。”
  费盈笑笑点头,翘起屁股,闭上右眼便形同一个专业的偷窥者般朝对面认真看。
  这一看,费盈便把眼睛停在她的工作服厂子的标识上,那么的熟悉,她决不会忘记曾经麦筱君也在那里做过。
  等等,还有马晓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她抬起头,眉头皱成一团,不理会一旁柯子杰的催促。斜眼看一下天空,在脑子里搜寻过往的信息,终于想起麦筱君曾经提起过这个名字。
  但性格怎么就相差那么远?会是同一个人吗?
  “怎么了?看够没有?”柯子杰双手捆在胸前,有些不耐烦,但并不是烦费盈的举动,定是又想起了那些过往。
  费盈的反应有些迟钝:“哦,好了,好了,拿回去吧。”她更迫切地想去找麦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