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费盈终究还是没说出自己的几天前的怀疑,见了麦筱君的缘故罢?她顿觉不愿说这些话,她知道麦筱君定会多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瞎猜,若事实不是如此定会增加困扰,便扯了个不自然的笑,敷衍道:“没有,是前段时间看关于婚外恋的电视变得神经兮兮的,你别在放在心里。”
  麦筱君一想也是,费盈甚至连张伟鹏正面都只是在相亲见一次,另外一次就是结婚那天见的,见了两次面的人按照费盈的个性估计马上会把别人容貌给忘记。她便也跟着笑,身心放松了些,旁人的话语对于任何关系都是有影响的,若是费盈再多说些,她也会联想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不快。
  但费盈很快转移了话题:“这房子是张伟鹏买的?”眼光里尽是艳羡的神情,麦筱君知道她这是故意夸张的羡慕,费家可是气派多了,麦筱君活到现在见到最漂亮的真实房子便是费家。
  她也回答费盈,只笑道:“今天想吃什么?你看我们姐俩好久不见,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能做的我便做,不能做就出去外面吃。”麦筱君拉着费盈的手,相较之下费用不断在厂子里劳动的双手变得硬朗而粗糙,麦筱君不禁有些过意不去的心痛与唏嘘。同样年岁的女子,她靠着男人,费盈自己一个人在外奔忙,即便没什么成就,但终归是靠自己。按世间常情,本是像费盈这样靠自己才对的,不禁又对自己已婚这件事想多了些。
  “那就吃你做的饭吧,这么久不见不知道你这个家庭主妇的厨艺是不是进步了。”费盈见麦筱君脸上表情回转,终于松了口气。
  “好。那你就等着,无聊的时候就开电视看看少儿节目。”麦筱君刚起身迈步往厨房,门铃便响起。她心下纳闷,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他们家?张伟鹏的应酬总是在外面,从没在家里乱来,麦筱君曾说过自己受不了那一阵熏天的酒味,张伟鹏便如获圣旨,总算有了理由拒绝他们过来家里胡闹。此后从不在家里招呼酒肉朋友,过年来家里拜访的也已经早已来过,无非是送礼来的下属,坐半会就走,还没待茶凉。
  “你帮我看看是谁。”麦筱君在厨房里大声叫着,声音尖细,费盈条件反射地应了声便穿起人字拖跑去。
  门外来人让费盈大吃一惊,一时间竟叫不出他的名字,画了淡蓝眼影的眼睛瞪起来显得比真实大些,在昏暗的过道里形同午夜拍下的鬼片中的女子。
  “你好,请问麦筱君是住这里吗?”声音有些细,不似是刻意挤出来,仿若天生就这般温文尔雅,与他身上的书生气质很是搭配。
  该是四十左右,但看样子也不像。瘦削顺直的身躯站在费盈面前,低头垂问。费盈下意识就觉得像个教书的,而且是个教文学的教师,长长的黑白格子围巾自颈脖绕一圈对称下垂于身体两侧,左手里提着一铁盒曲奇饼干,右手是一把滴水的伞和一袋零食还是什么吃的,火红厚实的布袋子装着,上面没商标。很喜庆,看不出里面的内容。
  “你是?”费盈话一出来便想起了,“你是温竹冠吧?”名字都这般充满书生的气息,她这一生除了柯子杰的名字外,这名字便是麦筱君一介绍便记住的,不但特别,且很有味道,说不上为什么。或许真的是人如其名吧,温竹冠听后只微微一愣便微笑应答:“是的,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你是费盈吧?变漂亮了。”
  费盈淡淡一笑:“进来吧,想不到温主管也会讲甜言蜜语,快点进来吧,怎么你今天也从深圳那边赶来?”费盈一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边招呼。
  “没有,是顺路过来的。”他答得心不在焉,一进门他便开始四下张望,似是在找寻自己要找的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外面下雨吗?”费盈一边看着温竹冠用手拍身上的水珠,一边放好他拿过来的物品,俨然这个家的女主人般又给他找来一双合脚的拖鞋示意他换上。温竹冠似是有些尴尬的接过拖鞋,甚是不清楚状况,他极度怀疑麦筱君是不是在这个家,或是出了什么错。
  麦筱君适时从厨房里端出两碟冒着热气的饭菜,刚斜眼看到来人,也惊讶了一番,立在原地似是冻僵一般纹丝不动。
  “筱君。”温竹冠倒是先叫出声,脸上的疑惑随即被微笑替代。见温竹冠像是要迎上去的动作,麦筱君反应过来马上走到饭桌前放下手中菜碟子,也上前打招呼:“主管,你,你怎么来了?”
  正当温竹冠欲开口,费盈便插嘴,笑眯眯调侃:“为什么?那还用说啊?当然是想你咯,你可是温主管曾经最得意的徒弟呢。”
  听到此处,温竹冠便似是害羞般红了脸,他是个不喜开玩笑之人,但面对费盈,他总是无奈,曾与她们一起吃过饭,已经见识到费用开玩笑的本领,他已有把握对付这些调侃——一笑而过。这一笑之下,想说的话便也生生咽回去,只站在一旁细细打量她们。
  “都变了,变漂亮了。”温竹冠喃喃自语,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笑在他脸上是很难得的表情,连麦筱君也很少见他笑。
  麦筱君她们也笑,只当是玩笑话没有应答,“来,正好,午饭已经做好,主管,我们一起吃吧。”麦筱君度步到门边,看到堆放的礼品,便叫起来:“主管,你这人怎么这样?来了还带那么多东西?还跟我见外吗?”
  费盈把热腾腾的西兰花放进嘴里,也含糊道:“是啊,刚才可吓着我了,你看我这人,什么都没买多寒碜——”随后是咀嚼的细碎声,虽这样说,但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们之间从来不喜这种俗套,爱送东西便随心送,不爱了也不会为什么风俗而买礼物,彼此都懂,礼物与人心与她们来讲没多大的关系。
  吃饭期间,温竹冠似是很不自然,满肚子的心事般,麦筱君是看在眼里,但终究不愿窥探,毕竟他们之间还没从上下属的关系中过渡。
  “对了,主管,你今天怎么,怎么那么有空过来找我,多久没来了,你还记得这里呢?我记得那会你只帮忙搬过一套沙发上来。”麦筱君结婚时请了厂子里部门的所有人,他们合伙给麦筱君买了沙发、床等几套嫁妆用的物什,麦筱君永生难忘这家人般的恩情,而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与他们见面,想不到此刻还能见到温竹冠,且是他在即寻上门。
  “没有,没什么事,只是好久不见,我刚好到这边探望亲戚,想起你也是在这里顺便过来。”温竹冠说罢便低头吃饭,和工作时候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更似是一个邻家男孩,工作起来十足的干练。人是多么的奇怪,每个人都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在什么岗位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饭后是些无所谓的家常琐碎,无非是问最近如何之类的话语,在电话里常问起的,见了面也不免重复。但总体来说与温竹冠的联系少些,他较忙,彼此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见了面便说多了些。
  待温竹冠道别的时候已然接近四点,他一整个下午都似是欲言又止,与往日相比,对麦筱君多了不易觉察的打量,似是要在她身上发现往日的不同,这一点身为外人的费盈没觉不同,但麦筱君倒是有所觉察。但没有多想,许是好久不见,彼此间倒觉陌生,不免多在身上流连,想找出对方与往日的不同罢?
  走出门外,竟有黄昏的阳光罩在身上,春天的脚步渐近,一旁的枝桠也长出新鲜嫩叶,在麦筱君与温竹冠讲话的时候,费盈插不上嘴,不禁驻足看那些生命力十足的嫩叶。她家门前也有这样的树,也该抽芽了罢?她也不知道何时来的感伤,少时不觉家中事物美好,一出门见了类似的便想起家里的。
  麦筱君与温竹冠已经走远,费盈本不是感伤之人,只细细叹口气便踏着高跟靴追着上去。
  一路畅言,直到送温竹冠上了往车站的公交车,这一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再相见了,麦筱君甚是伤感,不见则以,一见分别后便会怅然。
  她们一路细碎的脚步走回来,都不知道自她们身后不远处,有人拿一破单反在胡乱给他们拍下了一路上的踪迹,形同蹩脚的狗仔队。
  一女子包裹着脸颊,戴着墨镜,远远看麦筱君她们远去后,自树旁出现,走到拍照人面前,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一百的人民币交给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男子后,夺过他手中相机。男子接过,对着钱吻了一下,吹个口哨,此后两人分道扬镳往相反方向走去。
  女子在远去的那瞬间还与相谈甚欢的麦筱君费盈擦身而过,见到她们这般高兴,心下不免妒忌,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嘴角便在围巾下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