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的太阳迸发着每天晚上积攒的热量,努力地炙烤着一切。这是连城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天。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的。
太阳炙烤马路上的柏油路,温度过高的地方上,沥青都已经化开了些许,露出了他原本就黏糊糊,黑漆漆的外表。
多少人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掩藏这样一颗肮脏的心,唯有太阳的曝晒才能让他露出本来面目。
说起来,还真是感慨颇多呢。
饭后,我约了朋友在学校附近的台球厅碰面。他先到了,在小卖部买了包烟,蹲在门口一旁吞云吐雾。
说起来,我并不喜欢烟。刚开始抽烟也不过是因为看起来很帅可以吸引小姑娘的注意力。但是,抽久了也就染上了习惯。
一个人闲暇的时刻也会觉得那是一种排遣寂寞的方式。一年前,父母离婚的时候,要不是靠着这烟,兴许我还能干出些什么傻事也说不定。
街上陆陆续续有同校的学生走着,看着这些高年级的同学,内心很是激动。自己也是大学生了,很期待以后的生活。
想着自己即将进入的连城大学是紫阳最好的大学,内心也充斥着一种自豪的感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我一样混的开,学的好的。
不可否认,我确实聪明。但是,也许天生而来的谨慎小心也是原因之一吧。
我还在思考着人生与未来的重要问题的时候,突然耳际传入一片很嘈杂的声音,我向四周看了看,在台球厅所在的这排屋子后找到了声音的源头。那里有一帮看起来极为社会的人在围殴一个和我一般大的人,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现在想管也已经晚了。那名少年在棍棒的抽打下流了满脸血,身上被踹的肮脏不堪,却强忍着剧痛一声没有。
自问我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但是,看着那个男孩强忍着剧痛,竟然一声不吭。着实有一种令人义愤填膺的感觉。
我扔掉烟头慌忙冲上去,扒开最近的一个人以腹为准踹了一脚,将他踢在了地上。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停止了殴打,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我身上。这些人除了样貌有些年老,其实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高二的学生,个子体型都跟我差不多。
“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临近的一个黄毛大个用棍子指了我一下,如果换做是我,早就动手打人了,我想他们站在原地是因为突然有个比自己小的人揍了自己,惊讶的很。
“没事吧张横琪?”我朝地上的人说了一句,见他轻轻笑了笑,便放下了心。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也不知道张横琪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刚来就被打了。我心下也是这么疑惑着。
但是,心里隐隐觉得,第一天来就遇到这样的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也许,这也是预示着我我的生活、人生从此刻有了改变的痕迹。
看着那个为首的黄毛还没有指使手下过来,我立刻扶起了张横琪,拉着他跑了出去。不顾后面有一群人追逐着我们。
拐了几个弯,总算是把那些社会上的混子给甩掉了。我和张横琪气喘吁吁地扶着墙休息着。
“妈呀,疼死我了!”他呲牙咧嘴道,掐着腰半瘸着走近我。
“还真猛!”我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你干嘛不还手啊!”
“跟你的理由一样呗!刚进校就违纪,弄不好得开除!”我笑了笑说,“靠!你怎么回事啊?找你来打台球就看你在那挨顿打,怎么惹他们了?”
“跟我要钱,不给就打,奶奶的!”张横琪边说边将我扶起,“得,还打台球,打球吧!”
“回家把校服换上,走!”
台球厅门口一直看着我他们的人,不知怎么的出现在了我他们的面前,当我他们路过那里的时候,我跟他对视了一眼。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在哪见过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便不在意了。
到了家里洗了洗头,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母亲不在家,没有找到医疗箱,凑活用了用创可贴。想想真可恨,开学没几天就负了伤,不是什么好兆头。
既然,要来的一定会来,那么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我知道自己要什么,坚定自己的内心,就没什么可怕的。
……
我所在的连城高校是当地的一所有名的学校,在高中毕业之际人人嘴里都在念叨,那里怎么怎么好,环境怎么怎么优秀。而在我来的第一天就有感觉,这里鱼龙混杂,明争暗斗,不过学校干事之所以叫干事,就是来让他干事的!再加上学生会纪律部的管辖,校内也算是安稳。
在学校里打听到,今天打张横琪的其中那个黄毛,正名叫皮兴宇,高二老大。连城有三大恶势力,云烈门会主洪勤烈,东区扛霸皮斌和形孤影单的徐恒江,而皮兴宇正是皮斌的弟弟。不过是个欺负新人的货,跟他大哥比起来只有样子没有人品,这样的人不愁没人敢动,真有些个暴脾气的管他头上有谁,卸他胳膊断他舌头看他怎么叫人。
下午学校的事比较繁琐,刚刚军训完毕,也不会正式开课,搬了新书又发了春夏两季的校服,接着是班主任罗里罗嗦一大堆,不觉西方坠日头。
放了学,一看离晚饭时间还早,便没有急着回家,跟张横琪在街心公园的长凳上一人叼着一根烟侃起了大山。
张横琪本命叫张横琪,因其性格一根筋,倔得跟头驴似地,而名中又带一岩字,遂得此号。说起他家祖上,那不得不提起青会。
青会正名为清会,起于漕运,因此多流传于江南一带。后因海运兴起,漕运没落,于是大批青会弟子进入S市,从事各种行业。当时S市工人的百分之八十都属于秘密结社成员,而青会所占比重最大。由于S市的特殊性,租界和改革党经常需要借助青会的力量。鸟国占领S市时期,戴笠也需要利用青会做情报工作。因此青会的势力也愈加强大,很多改革党和洪门会员也投入青会。
那时的S市有个“三大亨”——黄某某,杜某某,张某某,皆是青会人士。目前青会主要分布在台湾,并成立有合法社团“红国安亲会”,不少军界、警界及演艺界人士属于青会弟子。
张某某生于一个偏僻农村,长大后入了当地私塾读书,后因父亲去世,移居杭州,并进杭州机房学习织绸。早年游手好闲,斗殴滋事,与流氓为伍,为当地地痞。后进武备学堂读书,结识张载阳。民初,结识S市Y租界流氓季云卿,随季至沪,后拜S市青会“大”字辈樊老为“老头子”,与黄、杜结为把兄弟,并称“S市三大亨”。某年,三人合股开设“三鑫公司”,贩卖鸦片,逼良为娼,横行霸道。反革命政变时,组织“红国共进会”,率“敢死队”冒充工人,袭击工人纠察队,旋被蒋领导委为陆海空总司令部顾问、军委会少将参议。后来经杜某某推荐,充任S市华商纱布交易所监事。抗战爆发后,指使徒众组织“新亚和平促进会”,收购军需物资资敌,大发国难财。之后被刺杀。
张某某生前留有三子,长子张法尧在张某某死后就脱离了青会。携带家属迁于现在的连城。往下几代都繁衍在这里,一直到张横琪出生。
这是我在高中时听他讲的,当时我就吓一跳,他家祖上可是S市滩出了名的流氓泰斗,张某某那是何等人物,青会头目之一啊!靠,怪不得他傲,原来是骨子里带来的。不过,说起来,我倒觉得,他并也不太愿意和这些事沾上边。
咱哥们虽然在道上混,可是也混得是个技巧。并不想成名成圣,搞成一个大哥。不过,我和张横琪的兄弟之情也是不能割舍的。
一辈子有这一个朋友,也算值了。
次日开始了新的课程安排,这些繁杂的书籍,在大人的眼里它就是你的一生,离开它,你的世界就会永无天日。可笑的是,他也会变成一种处理品,被一些人拿去换成钱,以供给每日泡吧抽烟或娱乐的费用。
课堂上,老师的讲话津津有味,我将每一处书上没有讲到的都记录在本,便不去在意他说的其他。
说真的,我一直挺崇拜老师这个行业。无论什么样的学生都一视同仁,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想,他这辈子都不会与老师这个行业有关了。
上午的阳光不是很刺眼,写下的字迹在白色的纸张上,泛出光晕。但之前受得脑伤在隐隐作痛,依然让我不由地皱紧眉头眯起了眼。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无力的摇摇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练气一般的深呼吸了几次,才渐渐地平复了那头伤带来的苦楚。
“听说了没,高二那个皮兴宇昨天被人揍了一顿,鼻梁都被打断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皮兴宇可是东区少爷,敢打他的人想必不是个牛皮也是个野人。不过还真出气,皮兴宇平时没少欺负咱高一的,有人肯出头收拾他,真得好好谢谢他了!”
我听了几句旁边的人闲言碎语,揉了揉肋骨,可算是没有白挨这顿揍啊!不过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高一要出扛霸了?这学校地下果真不少狠角色,终于有人浮出水面了。
下了课,张横琪凑了过来,一脸好笑,不用猜也知道他听说了这件事,赶明再见到皮兴宇,先问候问候他的鼻子。
课间操20分钟的时间可得好好利用,进了厕所,铺天盖地满是烟雾。闻了闻,塔山,玉溪,可能还有新货,一股浓香的味道!
不是冤家不碰头,我寻着这香味走到了角落,只见一个鼻子挂彩的伤员和几个人在聊天,手里夹着根雪茄。见我走过来,竟哆嗦了一下烧了手指头。末了吸了口冷气,看我愣在原地,从口袋里抓出两根雪茄,颤抖着递了过来。
我微张着口傻站在那,接过来又瞪了瞪他。心想没搞错吧,昨天刚刚揍我俩一顿怎么还被我吓成这样?未等我问个详细,他就跟见了猫一样窜了出去,留我在这发着呆。
“……这人不是被打傻了吧!”身后解决完事的张横琪正系着腰带,满脸诧异。
“我还纳闷呢!好家伙啊,正牌阿波罗!”我闻了闻手中的香烟,沁人心脾,顺手给了他一根,“……他不是改过自新了吧?对我们昨天那事内疚了,如今争取宽大处理?他怎么知道我就这么好糊弄啊?不应该吧,刚吃了一回记性,不像他打我时候的作风!”
“管他呢,今个的烟算是有着落了!”
言毕,我们点着抽了一口,大爷的差点没把我冲死!掐着表算了算,抽五分钟只燃到了总长四分之一,口口都给力,健康添活力!正享受呢,门口走进来一个大个子,看样子是大三的,旁边的学生见了他就跟皮兴宇一样,慌慌张张腾空了一条道。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正是昨天看我他们挨打的那个人。他走到我面前,从我嘴里拽出雪茄,塞进自己嘴里,呛得他边咳嗽边咒骂起来。
脑袋再次如坠云雾。这他妈谁啊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张横琪看看我,又看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索性脱了裤子又蹲去了。
“昨天你干嘛不还手啊?”他将雪茄又塞给我,自己换了根塔山点了起来。
“害怕呗。”
他苦笑了一下,靠在对面的墙壁上,交叉着腿,伸出食指指指自己,问道:“认识我吗?”
我看着他,鼻高眼大,气质不凡,眯起眼睛努力搜索着脑海的画面,正当有点思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炮响,接着是张横琪舒服的叹气。靠!
“想不起来慢慢想!回见!”
我在看他时,他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瞪了一眼张横琪。心中略略有些遗憾。
在他转身之后,我无意中瞟见他的左臂上有一块纹身,那是一个双眼冒火的骷髅头,被一把马来砍刀横穿而过,底衬是柄猎枪,与砍刀交错,枪的一头还冒着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