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大步流星的往家赶,丈夫离家好长时间了,入尘有事无事的都爱朝路头张望。这天入尘老远望见白影就满心欢喜地迎了过去。白影也看见入尘袅娜的身影,轻盈的步履。看她系着围裙,戴着头巾,露出的月貌花容,恰似仙女扮着农妇了。白影看着心中愉快,入尘迎过来把包提在手中。”这会怎么有空回家啦?”白影笑着说:“城里的小姐都回家大忙了,憋不住就赶回来了。”入尘也笑着说:“你在别处寻寻,说不定就有了。何必这么大老远赶来。”“这便是一路寻过来的。”说话间入尘落在了后面。”走那么急做什么。”“不想抓紧回家把正事干了吗?能不急么?”入尘四下望了望说:“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白影只是说:“夫妻、夫妻,合伙玩'小鸡',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怕谁听了去。”“看疯了你。”见四下无人,入尘大着胆子说:“待会就让你蔫了。”
一番恩爱过后,一切平静如初,白影方说到正事上。”现在花钱可以买到城里户口了。”“真的?”入尘关切地问。”要很多钱吧!”“开始要三、四万的,我们没有心思想。现在便宜多了,找找人,八千多块钱就行了。我想把你和子实的户口买了。”“我买不买无所谓,怎么不把大儿子的买了?”“我想过了,大儿子学习不错,只要不松劲,以后上大学没问题,户口买不买无所谓。不如现在让他知道没替他买,让他去破釜沉舟,不好好学没有退路了。子实也不知他以后怎么样,要是不好学,户口再不卖了,到时就没办法了。把你买了,什么时候有机会进城弄个工作,成了真正城里人,老来能有退休工资,我也沾沾光,享享那份清闲的滋味。不知你到时变不变心,我还能不能有这希望了。”“看你说那里话。”入尘搂着白影脖子说“便是到了天上,我也不能把你忘了。你要不放心,就把你自己买了,我不买也不怕你的。”“我舍不得花这钱,再说我在外不少赚钱,你成了退休也早,划得来。”“只要孩子都好了,我们什么样无所谓。”你这么想得开,对我也这么放心。”入尘从没想过这些事,只觉得和白影是一个人。”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白影不吱声,心里想到雅兰了。提到这些事,入尘不觉有点想法了,想起那天来家那女人,那情形,便提起说:“那天家里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好像是远处来的。见到我就问这是白影的家吗!我说我就是你的妻子,她听了,怔了一会,一下子没有精神,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再找不到了,失望地走了。”白影听说,心里一惊,忙问:“他长的什么样子?还说了些什么?”入尘描述了一番,白影脱口而出:“这不是雅兰么。”“雅兰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来家做什么?”“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刚进城时,亏得一个姑娘关照么,这人就是雅兰。”“是她,我只记得你欠一个姑娘的钱,那知是什么名字。知道是她我怎么也得请人家进屋坐呀。大老远的,说不定还饿着肚子呢,可她来我家干什么?你还没把钱还人家?我们不买户口也得把钱还人家的。”
白影想到雅兰就心痛,可自己也觉得和入尘已是一个人了,天人光明,怎么好让自己心里有阴影呢,他还是伤感地把雅兰的事讲了。入尘听了真的急了起来。”你可不能丢下我啊!”“看你急的。”白影搂着入尘说:“我怎么会呢?我有这么好的妻子还会变心,世上不会有这么傻的人。”“那也不一定,这事就会鬼迷心窍的,何况她的条件那么好。”“是啊。”白影似在追忆着说。”她的条件真好,都让我想要是能把你带上,我就跟她去了。”入尘这时急得听不明什么了,伤心得要哭了。”这事怎么好把我带上。”白影不忍心看妻子伤心。”我说着玩的。看你吓成这样,还说对我放心呢。”入尘想也是,往白影怀里贴了贴,流泪笑着说:“有这么好的人追你,谁不害怕呀。”白影似有感触地说:“你还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有时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像条狗,生死都随你。我想我不能容忍自己做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我常在心里发誓,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你看这是不是跟狗一样忠心。你怎能不相信人呢。”入尘看白影真诚的样子,笑了。”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这事不能不让人担心。我也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你要和她真挺好的,再不用操这么多心,吃这么多苦了。可我真的很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你让我怎么办啊?”
白影望着入尘,心想他就是贤慧、温柔、善良、美丽的化身,有了她还能有什么能让自己心动呢。”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怎么就结束了?”“你把人赶跑了。”“我根本就不知怎么回事,咋会赶人家走。就是知道了,我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影用手指按着入尘的脑门。”真是个傻瓜,遇到这样人,你还不拿起棍就打,还说不知怎么办。不过你就不用这么费力了,你没见人家听你说是我的妻子,就知难而退了么?你以为这世上真的还有人敢和你争么?”入尘听了,想那天的情景,会意地笑了。
早上起来,白影见儿子没去上学,觉得奇怪。”今天咋没上学去?”“今天星期天。”每个星期天不都是上'奥数班'的吗?”“现在不让上了。”“为什么?”白影吃惊地问。”老师说奥数班都是骗人的。”“老师说是骗人的?”白影重复了一句,仍不相信。”这怎么可以骗人呢,一定是老师搞错了。”“不会错的。”儿子肯定地说:“省长有个讲话,说这是骗人的。”白影真不明白,你都学了七、八年了,每年都有国内、国际大赛,劳民伤财的,国家还规定得奖可以提高考大学分数呢。”入尘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年头什么事没有啊。”“国家教育部门咋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现在教育是产业,只要赚钱什么事干不出来。报纸上都登出来了,说奥数比赛就是我们中国人跑到外国去,找几个人,弄个证件,每年若有其事地举办什么国际比赛,其实还不都是我们中国人参加,光报名费全国还不知捞多少钱哩,他们借机推波助澜,吹嘘咱中国人都是数学天才,每次都是我们中国人得了大奖,替国家争了光。其实大家从中捞取好处才是真的。反正我学了这些年,觉得这东西纯粹是玩人。”
“那些奥数题目,都是偏题,怪题,没有什么道理,不好教人学的。学生便是花上十年八年功夫,也不过死记硬背得点皮毛,考过就忘了。对人是一点好处没有。”“你这话就没道理了。”白影认真听儿子讲又严肃地说:“现在考试卷一出几大张,这题目还不都是这些人出的,要没有一点关连,这奥数班,书店的书,谁肯花钱去买。考试那几大张卷了,只要你顺气写来,哪有你思考琢磨的机会。平时不死记硬背,你是天才,一时也是不能做完的。古时就有这样的事,一个人生的矮小,背驼眼还不好,偏干粘知了的营生。他平时刻苦练习,几十年不间断,后来到了不用看,就凭感觉,一杆子就能粘下十个八个的。如果平时不苦练,纵你长得高大,背直眼也好,一次能粘一两个就不错了,这些想你也知道。”
所以我说奥数班肯定还要办,人家学东西也不犯法,凭什么不让学。你还要坚持,就这么练下去,到考大学时,那数学卷子你根本不用动脑子想,手拿着笔,笔就帮你写出来了。你平时不练有这功夫么?你要趁早不能放松,免得你不练,人家照样练,到时吃亏后悔就来及了。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你看每年考上好学校的人都很优秀的。”
“这上学也真不容易。”入尘感叹着说:“从小四、五岁起天天被逼着背1+1=2,从小到大一天天背,现在要上高中了,每天只能睡五、六小时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这个样,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真够惨的。”子实在旁边接着说:“我现在都背到2+2=3了。”一家人听了都笑了,白影笑容没退就训到:“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你好好听着吧。”然后又正色说:“现在哪有容易的事,你得好好学,你看这地方是人活的地方吗。学好了才能离开这地方,不受这个气。家里的事你多少知道点,怎么也不能再落在这鬼地方,对了,你那日语得加紧学,赶明最好能到日本去。”子实忍不住又说:“电视上天天播,我们不是好容易才把日本鬼打走了,现在又要到他们家去。离开家多不好啊,幼儿园我都不想去的,要是不把日本鬼子打走了,哥哥不是也不用离开家了吗。”入尘听了笑着说:“乖乖,你要早生几年,有这几句话我们家都不用活了,想着日本人也真有能耐,听老人讲:日本人来那几年,到处竟没有偷的抢的。你看人家现在搞的多好。”白影劝住说:“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这些话,传出去了都说大人教的。这世道说变就变,到时吃亏后悔就来及了。”
说话间快到中午了,白影说:“屋里挺阴冷的,到外面晒晒太阳吧,今天阳光真不错。”入尘自言自语地说:“这会外面比屋里好受多了。到底是阳光暖人心啊。别的说什么都是假的。”白影接着说:“我总在琢磨一个问题,国家本来是帮助大家过好日子的。可一些人总是借大权在握的机会推行自己的主张,不问他人死活。这样国家就成了一些人的势力范围,争权夺利的场所,我们要它好怎么?国家强大了,权又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要是行起邪恶来,旁人见了又不敢说什么,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入尘说:“你什么时候酒喝多了,今天净说胡话呢。”白影也觉得说多了,走了题,忙说:“你们都在这里,今天我可没胡说,奥数班一定要上,该记的记,该背的背,不能说有用没用的。不要听你妈瞎说八道。”入尘笑着说:“我又没让他不学奥数,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