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把儿子托付给了姐姐照着,自己带着入尘走了。
风里来,雨里去,两个人走了不知多少地点。这天随着下车的人流慢慢散去,白影和入尘出了车站,沿着街道心事重重又漫无目的的走着。白影显得特别疲惫倦怠。”夜已深了,我们就找个屋檐过一夜吧,省得再花住宿钱。”“随你吧。”入尘指着一处说。”你看那个屋檐就伸出很多,正好可以遮露水的。”两人过去把行李放下,拥倚在一块。白影颇有感触地说:“小时候最爱抱着铺盖,选个高岗上躺下。几个小朋友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讲着说着。现在怎么也想不出当时都说的什么话,只觉得有悦耳的鸟声那样在耳边回响。然后又数着星星,星星眨呀眨的,怎么也数不清。迷迷糊糊人就进入了梦乡。有时还可听到从星光里传来情人唱歌的声音。那歌声真好听,哪像现在这歌星唱的,不是有病哼哼,就像驴样叫唤。你看今夜天上星星多好,多亮,你能唱支歌给我听听么?”
入尘笑了。”我哪里会唱什么歌。你要有情致,我就胡诌几句唱给你听。”只要是你唱的,我自然很爱听的。听你说话我都会陶醉的“入尘轻声唱了起来:“山星一出冒多高,哥哥妹妹到处漂。夜风吹来身子轻哪,飘到天上落地下。天涯海角流落过,安身的地点在何处?安身的地点在何处。”他们都太疲惫了,唱着,唱着都睡着了。
梦里入尘被痛苦的呻吟声惊醒了,一摸白影的头,烫得吓人。入尘心中焦急。咋烧得这么厉害。自从离开家乡,磕磕碰碰转了多少个城市,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离家时白影身子就没好利索,这风里来雨里去的;折腾了几个月,能不闹出病来。
入尘搂着白影,心中难过,独自悄悄流泪。流在自己身上的血可以忍受,看着亲人受到伤害她心如刀绞。以后再遇到什么,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再看着自己亲人受到伤害。
这时白影醒了,见入尘搂着自己流泪。强笑着说:“我说梦话吓着你了,看哭的。”说着用手帮入尘擦眼泪。入尘抓住他的手。”看你烧成这样,天亮带你上医院看看吧!”白影强撑着说:“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感冒发烧了,看你急的。天亮找个药店买点退烧药吃吃就好了。不成我还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白影怜爱地看着入尘,口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入尘,入尘,这名子怎么听来都有点怪怪的,好象挺有点来去匆匆的味道。”看你想哪里去了”,入尘嫣然一笑地说。”这么些年也没听你问这个,今天怎么想起来了。”是啊”,白影似有感触的说:“我生怕你的名子里有什么玄妙,说破就不好了。”“现在就不怕了?”“忽然想到这里,就顺口说出来了,怕也来不及了。”“看你小心的,哪有你说的玄妙,只是这事讲了会让人伤心,我也不想说罢了。”说到这里入尘叹了口气接着说。”今天既说到这里,就说给你听听呗。”
“我生来那天,爸爸正好给抓走了。妈妈搂着我哭啊、喊啊:你来怎么啊!你来怎么啊!好好的人都这么遭罪,你这么小往这里闯什么噢。这真是作孽啊!那时妈妈带着我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幸亏我家邻居,她们是被人从庙里赶出来的尼姑,安排在生产队干活,几个人合伙就住我家旁边。她们见我家遭了事,知道很难活下去,都来劝慰我妈:不能这么埋怨孩子,她既来这尘世,就有来的道理。人有把她抚养好的责任。看来这日子你一人也没法过了,我们既在你身边,就该帮你一把。你也别太忧心,我们几个人总能把这日子过过去的。有了她们的帮助,她们无儿无女,既要帮你,就是真心帮你。在她们的帮助下,我们的日子过的比想象的好。
她们还帮我取了名子。按他们的意思:人来这尘世间,不过是走上一遭。早晚都要回去的。什么得失都不重要,只要心底纯净,从容地面对一切就好了。”白影心想,怪不得长得这么雍容典雅,原来早有名师指点。”她们就帮我取名子入尘。既有你说的来了要走的意思,也有人生短暂,什么时候都该珍惜自己的光阴,不要让尘世玷污了。”
白影听了入尘这么说,真的想到人生短暂,转瞬即逝,口中喃喃地念道:我不会丢下你,你也不可丢下我。说好了,咱们一起走。”入尘疼爱地搂紧白影。”咱们谁也不丢下谁。”
天无绝人之路,两人终于在这里买了两间破房,用去他们几乎所有的钱。这里四下都是破旧的房子,垃圾到处乱扔乱放。俩人生来咋到,也不管别的什么,先整理房子要紧。
两间旧房,带着一点小院。看上去真是破旧不堪。见他们收拾房子,旁边有人说这是一所凶宅,一家几口人因煤气中毒都死了,这房子才会给他们买去的。他们也不管什么凶宅不凶宅。经两人一收拾,入尘一摆设,白影又买了几盆兰花来,一下子房屋便雅致起来。邻居李二来转转,嘴里连说不错不错,什么人住的房子就是不一样。李二退休在家没事,竞成了这里常客。白影下班回家,他便来谈花论草。说到花,李二对兰花更是赞不绝口,对花香、叶姿、花色情有独钟。开始也弄了几盆花,可怎么也养不好。眼看着白影这花长得枝叶茂盛,精精神神,便从心里对白影另眼看待,觉得白影不是凡人。白影初来咋到,他也确实帮了不少忙。
白影原在城里干了不少年,在这里找工干不成问题。住了一段时间,什么都习惯了,又把孩子接了过来。什么都顺心,白影感觉这里的好来。
“城里到底比乡间风气好。”白影和入尘闲话着。”互相间投缘就来往,没话说就当作不认识。不像乡间有事没事,有亲没亲什么都纠缠在一起。什么都放不下,偏生的肚量又小,整天张家长李家短的。鸡争狗斗没有完。一个个说是亲戚庄邻,可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一见别人比自己好,心中便不舒服,处处想谋害你。这些年我是吃尽了这个苦。现在想想便是在粪堆里也比住那里好。”入尘笑着说:“当初让你离开还死活不依呢。这会又这么说了吧。我知道人会变的。”“唉!”白影使劲的叹着气说:“故士难离,我自然也是舍不得离开的。何况当时心中又有气呢。”只怕没有这变故,你一生一世都要泡在那里了。哪里会有今天的想法。”“那时我就疑惑,将来我们老了,两个孩子都出去了,谁再来看守这房产。不想这么一来,这些烦恼都没有了。”“要不是你在城里干这些年,怕也没这么顺,就这也没少吃苦。”
经过这次变故,白影一家死里逃生,真是感触颇多。白影搂着入尘说:“人在这世上说散就散,我们今天还能坐在这里真是不容易啊。”“是呀,当时那么危急,我想你要是有什么,我也不活了。”看着妻真诚的样儿,流露着几分天真浪漫,心中爱意萌发。”你可不能死噢。你一死世上少了美人儿,还有什么风景啊。”入尘笑着说:“你讲这话也不害臊,自家女人都成了老太婆,还美人美人的。”“不老!不老!”白影调笑着说:“还正在浪头上呢。”入尘嗔怪着说:“你又没正经了吧。”白影摸着头说:“也不知是老了,还是闹腾的,好像这大半年都没泉满呢。”入尘听了,噗哧一笑。白影更是不让她了。”你那胳膊全好了么。”入尘关切地问。”好了!只是使不上劲,到时你可得多担待点啊。”满嘴鬼话。”入尘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滚一边去吧。”白影哪里饶她,入尘也正好半推半就。”拿你也真没办法。”
白影上班,入尘在家没什么事,从市场上买了几棵黄杨和松柏,修剪整形一番,往那一摆,挺像回事的。白影见了,忍不住啧啧称赞:“想不到这还上水平啦。你看这该剪的剪了,该留的留了,能弯的弯了,看起来真有一番景致了。”入尘见丈夫喜欢,心里也高兴,顺着说:“夫唱妇随,岂能没有感觉呢。”
这些盆景摆在门口,过路的人见了,非常喜欢,很想买去。入尘让他出个价,觉得很有赚头,就卖了。随后她又经常到市场上转,看有合适的买来修剪整形,弄好了也拿上市场卖。一来二去还真赚了些钱。白影开心地说:“这样下去我们也能买'牛'了。”白影故意把“楼“说成“牛”,入尘听出来了,笑着说:你买了'牛',没地种有什么用。”白影的肩头轻松了许多,这事做的又轻松又有情趣,白影有空也跟着忙,一时夫妻俩忙得火热。
“哥哥来信了!哥哥来信了!”子实放学回来未进门就喊。”终于来信了。”入尘放松的喘了口气说。”这孩子这么久了也不给家里来信。也不知家里人惦不惦念。”“我每天回家都朝信箱里瞅。”子实得意地说。”快打开来念吧。”白影催促着说。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