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准备好材料的时候去上厕所后,隼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龙的出现。隼人放下手中的汤勺晃着脑袋寻找着龙的身影。很快地便在客厅旁的祠堂发现了在拜祭着隼人母亲的龙。隼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龙在隼人母亲的遗像前鞠了一个又一个的躬,动作轻盈地上香后又久久地弯着腰站了好一会。察觉到有人,龙抬起头看向站在门槛前的隼人。微薄的嘴唇发出淡淡的声音,隼人,对不起。那个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原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很多事情都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龙还没回来之前还以为隼人的母亲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每天会给隼人做好吃但是却很少的便当,会对隼人说要保护好拓人不要让他受伤,会在隼人的爸爸下班后在桌子上准备好冰凉的啤酒,会在龙去到隼人家的时候温柔地笑着对自己说龙,今天想要吃什么点心呢。可是这些情景虽然平常,如今却已变成无法重现的记忆碎片。即使隼人没说什么,但是龙知道这些细小的碎片已经扎入他的心中,刺痛得令人难受。所以那个时候,自己却一无所知也没有陪在隼人身边。
隼人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看着照片里依旧优雅的母亲说,你在说什么呀,龙不必向我道歉的。没事啦。说起来倒是要感谢龙没有在我身边啊。那个时候确实很难过,但是现在想想,如果那时有龙在身边的话,我一定会向龙任性地发泄心中的情绪吧,我会想从龙的身上得到同情和安慰,最后便会形成一个遇到难过的事情都会依赖龙的人。我可不希望这样的矢吹隼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去面对吧,一个人也好也不能逃避。这么说着的隼人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语气温和得让龙有种想哭的感觉,听着隼人罕见的话语,龙竟然有些出神了,那个小小的隼人,总是跟着自己身边的隼人,受伤时会用装满泪水的眼睛对自己说龙,我好痛。在足球比赛失败的时候沮丧着脸,在考试考砸的时候被父亲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会找自己发泄的隼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面对悲伤的事也能微笑地说没事的17岁少年了。
咖喱饭一做好,拓人就回来了,隼人看着在玄关处脱着鞋子的拓人说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去泡妞了吧,拓人皱了皱眉说我又不是哥哥你。然后隼人便大声喊拓人你这小子还真欠扁啊,扬起的拳头还没有触到拓人的肩膀就被不知何时走来的龙握住了,龙面带微笑地对有些得意的拓人说,可以吃饭了喔,不顾隼人不满的抱怨声把隼人也推进了客气。于是三个人围着一桌子吃着龙做的牛肉咖喱饭,隼人一边吃着一边不安分地说着话,并不宽阔的客厅便被隼人的声音塞得满满的。拓人瘪了瘪嘴说哥哥你还真吵耶,平时你不是说吃饭的时候说话会被饭粒噎死的吗。隼人扭过头狠狠地瞪了拓人一眼说你给我好好吃你的饭,然后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龙说,这小子平时可是很罗嗦的。然后便传来龙轻笑的声音和拓人反驳的声音。
吃过晚饭后,外面竟然下起了暴雨。龙站在窗前看着硕大的雨滴不停地下坠着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样子要怎么回去啊。坐在沙发上在看着电视的拓人咬着苹果转过头对龙说,前辈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们这里过夜哦,说着还露出了可爱的笑容。隼人用手按住拓人的脑袋扭转过身子也应声道,对啊对啊,这么大的雨要是出门的话,说不定会被淋湿的,说着还睁大了眼睛眼皮在眨巴眨巴个不停。龙看了这两兄弟一眼然后笑着说,那就打扰了。然后拓人就很兴奋地跳起来握住拳头喊,太好了,要是打雷的话就不用和哥哥睡在一起了。随即拓人向龙喊救命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洗好澡的龙一边用雪白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隼人房间的地上,仰起头细细地观察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原来这里都没有改变,隼人的房间里并没有放置很多东西,只是一张床,一个不大不小的衣橱,一张桌子,房间的墙上挂着隼人在小学时用零花钱买的卡通时钟,时钟里的指针依旧很平稳地走动着,看起来就像崭新的一样。把视线移到衣橱旁的墙上,龙看到了那个高高挂在墙上,静静地展现在自己眼前的风筝。即使离得不近,龙还依稀能看到那糊纸上自己曾经写下的小小的黑色字体。那个笨蛋没有丢掉啊。龙轻笑地喃喃道。于是望着那风筝出了神,连隼人靠近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直到隼人闷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龙才回过神。隼人表情有些奇怪,看着龙一副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龙看了看隼人然后把到处都是的衣服拾起来,问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吧。隼人迷糊地应了一声,龙就把衣服铺平放在床上,用手拂去上面的折痕然后折叠起来,动作熟练又轻柔。隼人愣愣地站着看着龙一件又一件地把刚才还堆成一团的衣服折得整齐的不像话,规规矩矩的衣服像是商店里待售的商品似的。在灯光笼罩下龙瘦弱的背影映入隼人的眼睛有些发涩,似乎又看到那个10岁的龙在放学后为自己因为踢足球而弄得脏兮兮的衣服清洗干净,那个时候的龙从不会说抱怨隼人的话,总是会默默地为自己做着这样或是那样的小事,即使是现在,已经和自己成为了17岁的高中生,龙依旧没有改变。
等到龙把衣服全部都折叠好,隼人缓缓的声音终于说出了话,他盯着龙的背影,套着自己宽大的体恤显得很是瘦骨嶙峋。
“龙,你的‘回答’是什么。”
龙刚把衣服放进衣橱,可是在听到隼人的这句话时手上的动作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缓缓地关上衣橱,转过头,龙抬起头看着隼人眼神依旧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感情。房间里安静得很,窗外淅沥沥的雨声依旧不断地响起,时不时传来闷闷的打雷声。隼人看着从龙湿湿的发尖滑下的水滴掉落在龙颈上围着的毛巾里,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走向窗户,盯着窗户外面上不停跳跃着的雨珠很快又坠落到黑暗之中。残留在窗户上的雨水汇合成一道道水痕但又在下一刻分开成好几条小支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这一切,到底是相聚还是分离。或许是相聚也是分离。
有些话很想说出口,但却又害怕在下一刻就会失去,所以,宁愿强忍心中的话也不要承受别离的痛苦。
所以龙只是笑了笑对隼人说,哪有什么答案,那些都是骗你的,笨蛋。
或许隼人看起来很单纯也很容易受骗,但是龙不知道的是,此时自己的笑容和所说的话在隼人看来显得那么无奈。隼人顿了顿,然后摆弄出自己大大咧咧的嗓音对龙说什么啊,耍我就那么好玩吗。混蛋。说完双手便放在龙未干的头发中蹂躏着,龙抬起手保护着自己的脑袋对隼人说你干什么呀,头发可是会很乱的。隼人像是发泄心中的不满似的,没有停下手反而更加放肆了,然后两个人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那一晚的那场雨下了好久好久,仿佛不能停下来似的。
雨过天晴,第二天果然天气十分的好,秋日的太阳也像夏日般灿烂,高高地挂在湛蓝的天空中,发出耀眼的光。隼人和龙并肩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不时瞄一瞄手里提着便当的龙。今天中午的午餐一定能吃得饱饱的,太好了。隼人发出轻轻的笑声,心里慢慢的欢喜。龙回过头看了一眼隼人,隼人就立刻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别过头看向前方。龙在心里说了一声笨蛋,然后嘴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昨晚隼人的那句话,神情不禁黯淡下来。不过看到能和隼人这样走下去,也未免是一件坏事。或许这样便是最好的吧,即使什么都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