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勇认真听完了她的倾诉,由衷地产生怜悯之心,但是也深切感受到她内心的脆弱。他温和地安慰道:“燕萍,没什么大不了的。记住,你依然是个好姑娘。该受良心谴责的,是哪个无耻的骗子。对于这种骗子,还有什么可痛心的?为他而轻生,值得吗?你应该放下这段感情,去寻找更真实更可靠的幸福。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的!”
康燕萍呆呆地望向远方,用低低的声音念道:“放下,放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嘴唇在艰难地动着,仿佛这个词有千斤之沉,让她感觉窒息而无力。
“对,放下!把所有烦人、恶心、屑琐的东西统统卸掉,轻装上路,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相信自己!”周世勇努力地引导她朝着有光明的地方观看。
“唉,你不懂,我……我真的很难放下。”康燕萍难掩痛楚。
“有什么放不下的?你不是跟他决裂了吗?难道这样的男人,你也割舍不下吗?”
“不,我不是割舍不下,只是……”
“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难道连我都不值得你信任吗?”
康燕萍重新抬头,望着周世勇的眼睛。这是一双没有杂质的眼睛,就像是一缕春日的阳光,纵然是最凶残无度的暴戾,或者最不可理喻的卑鄙,也会在轻抚中被它们一一融化。
她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柔软,终于打开心防,向周世勇倾诉所有:“对不起,我刚才没有告诉你。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说完,她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周世勇不禁一阵心痛。这是一种由衷的心痛。
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论如何荒唐无理,如何纠缠不清,都是轻描淡写,付之一笑的寻常姿态。但是一旦牵扯到无辜的生命,那就变得异常沉重,甚至夹杂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创伤。
这样的悲剧,给人的感觉就像,欲要大步向前,但却举步维艰;胸口处堵了一块大大的石头,让人沉闷到窒息。此时此刻,一个沉痛的悲剧,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
“多长时间了?”周世勇问道。
“已经两个月了。”
周世勇心想:恋爱这个事情,谁能插手得了?也许对于康燕萍来说,命里就应该有一场劫难。
他问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想一死了之,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康燕萍显得有些茫然。
“燕萍,听我说。我虽然没有经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知道孩子要不得,最好把他打掉,卸下多余的负担,为以后更好地生活。”
康燕萍把手轻轻地按在肚子上,陷入了沉思。良久,她回过头来,看着周世勇:“我下不了决心。不如,我们先回去吧,明天再做决定。”
周世勇心想这样也好,给她充分的时间思考。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鲁莽轻率就能下决定的。
他答应这个要求,陪着康燕萍一同回去。
第二天,周世勇接到康燕萍打来的电话:“世勇,陪我去医院,我一个人好怕。”
周世勇为她已经想通而感到高兴,欣然答应了她。
原来,昨天她最后一次给刘义尊打了电话,询问他的态度。他说他的婚姻要紧,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孩子。他还痛心疾首地表示道歉,但她毅然决然地挂断电话,没有听他那一套兔死狐悲。
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联想不到“蹦迪”、“麻将”“威士忌”这些娱乐性的词语。针筒、吊瓶、手术刀、青霉素以及医生的白大褂,看起来都不禁让人心生畏惧。
门诊室的外面,康燕萍扶着周世勇的胳膊,怯生生地问道:“到底疼不疼啊?我好怕!”
“别怕,不疼的。我听人说,睡一觉就过去了,没有任何痛苦。听我的话,进去吧!”周世勇尽量用好言来抚慰她。
康燕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进去了。
康燕萍跟医生讲了大致的情况,在医生的指导下到各检验室做了检查。然后医生开了单子,康燕萍拿着单子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了手术室。
过了一会儿,一个护士从手术室里出来,向周世勇问道:“你是康燕萍的家属吗?”
周世勇顿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对,我是她的家属。”
“为了明确责任,你也在这上面签个名吧。”护士拿着手里的单子对他说。
周世勇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护士看着单子上的名字,笑着说:“瞧你多粗心啊!以后可要做好保护措施哦,免得她再遭罪。”
周世勇一阵苦笑,暗自叫屈。但是心想没有必要跟她较真,于是没有多作解释,随她去了。
过了没多久,手术室门打开了,康燕萍躺在手推车上被送进了病房。周世勇过去帮忙,将康燕萍抬到病床上。
病床上的康燕萍,睡得很安静,看起来并无大恙,只不过脸色有点憔悴,嘴唇有些发白。她闭着眼睛,放松着身体。她的呼吸轻缓而平和,远离尘世间的纷争与仇恨。刚刚经过一场劫难的她,反而睡得像一个婴孩。
周世勇轻轻地扯一下被子,替她把肩膀盖好,坐在床前等她醒来。
过了一会儿,康燕萍药劲已过,开始苏醒过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略微砸吧几下嘴唇。她看见眼前的周世勇,虚弱而低声地问道:“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周世勇轻声说。
“都过去了……”康燕萍望着天花板,眼睛里有点点星光,“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周世勇伸出手来,将康燕萍的手握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把身体养好,以后开开心心地活着,那有多好啊!”
康燕萍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在病房里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康燕萍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可以下地走动了。医生叮嘱了术后的一些的事项,表示可以出院了。
这次手术的费用并不便宜,康燕萍付了一半,周世勇帮忙垫付了一半。这些花费几乎抵得上半个月的伙食费。看来这个月他又要省吃俭用了。
周世勇把康燕萍送回了宿舍,临分别时吩咐道:“记得要好好地活着!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忙的。”
康燕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