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直觉,他领着郑莹,往右边方向寻找,走到道路的纵深处,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照原路回到十字路口,再往左边的那条路走去。
走了大约一百米,看到迎面跑来了一个男孩。那男孩大哭不止,哭声悲怆,仿佛要把肺也给哭出来,脸色发青,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由于跑得太急,脚下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周世勇急忙把那孩子扶了起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男孩指着身后,颤抖着说:“那边有位叔叔,拿着刀要砍我们!”
周、郑二人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边有一群人影晃动,乱成一团,隐隐听到尖锐的惨呼声。他们俩预感到情况紧急,连忙赶了过去。赶到近前,看到地上有一个孩子,大约七八岁上下,满身都是血,书包歪斜地躺在一旁,手臂支撑着挣扎向前,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迹,目光黯淡,只剩下残存一丝求生的本能,用仅有的气息嘶哑地哭喊着“妈妈。”
“天啦!”郑莹双手捂住了嘴巴,悲悯之心让她眼眶里有泪水涌出。
再往前观看,惨不忍睹简直是一个人间地狱。在一所小学的门口,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一把尖刀,凶神附体一般,朝四周的孩子砍去——这个男子便是之前遇到的那个人。一个女孩躲闪不及,被他手起刀落,正砍中脖子,应声倒地,划出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那男子还不解气。他抬起头来,发疯似的向前一扑,挥刀砍去,正砍中一个男孩的肩膀,那孩子一声惨呼,疼痛难忍倒在地上。他杀得兴起,挥起屠刀,像斩草伐木一般四周乱砍,刀锋过处,接连有无辜的小孩应声倒地。那男子迸得满身都是鲜血,淋淋地湿透衬衫,瞪着一双血眼,面部肌肉抽动,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他已经不是完整意义上的人——他已化身为魔鬼。
地上躺着十来个孩子,有的严重受伤,有的绝气身亡。地上鲜血淋漓,汇流成河,散发出浓浓的腥味。孩子们的惨呼,尖锐得几乎要刺穿耳膜。那来自于原始的生命的挣扎,那是为脱离地狱而向死神发出的最后的哀求,那是幼小无辜的灵魂在绝望的深渊里向冥冥上苍发出的赎罪的乞怜。公道何在!天理何在!
周世勇虽然从电视上也看过这样血腥的画面,但是当它在现实中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他还是镇住了。他只觉得身子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为刚才的决定后悔不已。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人生存档器,找到十字路口保存的存档,将其读取。
天旋地转,白光一闪。乾坤挪移,瞬间回到了当初。
在十字路口,他果断下了决定,带着郑莹,往左边的道路行去。
“这回一定阻止他!”他暗自下了决心。
现在正值小学生放学的时间,沿路他们看到路上三三两两有一些小孩在行走。再往前赶到校门口,发现一切都很平静,只听到孩子们放学后的欢声笑语。但是看到眼前的画面,周世勇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看到孩子们当中,站着一个男子,露着一张狰狞的面孔,正是那位穷凶极恶的歹徒。这就好比一群善良的绵羊当中,混入一条饥饿而又残暴的恶狼,随时都可以将它们撕碎,多么可怕!
那歹徒翻转一下手腕,把尖刀亮了出来,眼里放出一道凌厉的凶光。与此同时,周世勇没有多作思考,身子快速启动,一个箭步向歹徒冲了过去……
歹徒的旁边有一个男孩,正好看到那把尖刀,发出一声惊叫,赶紧转身,想要逃跑。那歹徒发现后,怒火攻心,高高举起尖刀,朝那孩子挥去……
周世勇冲到歹徒的身后,离他还有一步的距离。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周世勇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利用冲力对着歹徒的腿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那歹徒万万没料到有人偷袭,身子一歪,栽倒在地。刀尖堪堪从男孩的胳膊上划过,留下一道伤口,但是并不很深。男孩扶着手臂,忍着疼痛赶紧逃走,保住一条性命。
那歹徒用野兽般的眼睛望了周世勇一眼,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突然大吼一声,站了起来,不顾脚下的疼痛朝世勇扑了过去。满腹的怒火更加重了他的暴虐,他像一头发疯的猛虎一般,仿佛要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周世勇见势不好,赶紧扭头便跑。他深知,如果跑慢了一步,他就要成为刀头之鬼,而且绝对不能得个全尸。他头脑一片空白,只顾没命地奔跑,把歹徒甩开了一定的距离。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郑莹。他暂时得以保全,而她还在危险区域。
这时候的郑莹,还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像疾风暴雨一样,让她感觉到窒息。那歹徒凶神恶煞,想要夺走男友的性命,她爱之深关之切,心里默默祷祝,盼望他成功脱险。然而她忘记了,自己还在虎口当中。
他回过头来,冲着她大喊:“郑莹,还愣着什么,赶紧跑啊!”
这一喊不要紧,直接给歹徒以提醒。眼看追赶周世勇已然无望,他转过头来,将目光对准了郑莹——想要复仇,一泄心头的怒火,既然对付不了本人,那就找他最亲最爱的人来代替,其造成的创伤甚至更深。
那歹徒像恶魔一样向她扑了过去,挥起了手里的屠刀……
惊恐的眼神,冰冷的刀刃,灰暗的空气,苍白的光阴。殷红点点,花瓣的眼泪,折损,凋零,风逝,只留下,魂梦里,那墨色残褪的倩影——青春和欢笑,所有的一切,像薄纸一样,碎了,裂了,消散了……
刺刀穿破她的胸膛,从后背处露出刀尖。血液迸溅而出,在空中形成红色的花雨,一片片飘落在地上。她绝望地发出一声呼喊,但声音被痛苦所吞没;她眼神里充满了生命的眷恋,但目光逐渐变得黯淡。她喉咙动了几下,胸脯起伏,用残余的体力在做最后几次呼吸,但是冰冷的刺刀没有给她丝毫怜悯。她停止了呼吸,仰面倒在地上,鲜血像泉水一样,泊泊地涌出,流到地面上,流成一片血海。
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周世勇只觉得天昏地暗,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脚下失去了知觉,身子一晃,瘫倒于地。胸膛里有一股酸水,涌了上来,梗在喉管当中,有呕吐的冲动。
他用手支撑着身体,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她的面容,用颤抖的声音喊道:“郑莹……”
他觉得心好痛,刀割火燎般的痛,让他连呐喊的气力都已消殆。
那歹徒将尖刀从郑莹的胸膛里拔出,露着扭曲的面孔,睁着血红的眼睛,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