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女人,怎么样?你也尝到这百日针的滋味了吧,你是怎么对我的,这下加倍还给你,我要等你受足这百日的苦处,再送你上西天,你就好好享受吧。”李光卫小人得志,今早他听人说圣女昨晚半夜便中了百日针之毒,于是她手下的亲信护卫会闯入毒派去找解药,几十个白衣护卫将毒派的各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将范馨圆的房间翻得尤为仔细,可是都没有找到解药,于是正准备到地牢中,向范馨圆直接索要,这时李光卫觉得这次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便率着武派弟子将紫玉斋围攻,毒派弟子见师傅被抓,而且还将他们各个房间翻得一团乱,将齐苑那些白衣亲信的失礼看作是狂妄,于是也跟随着大护法一齐将紫玉斋控制住,将那些亲信弟子一一绞杀。
齐苑像没有听到铁栏外的叫嚣一样,脸上除了痛苦只有痛苦,没有生气的表情,就算范馨圆给她下毒,就算李光卫对她叫骂,她也不生气,眼神只是定定地看着隔壁牢房的方向,因为少年的意识处于不自然的昏睡中,双脚软软的垂着,所以被拉直的手腕承受着全身的重量,齐苑想象得到,少年白净如象牙般的皮肤上一定已被烙上了段段红痕。
看见牢中情景,范馨圆心中突然没来由的有了一丝怒意,这女人还是如此瞧不起他们吗?似乎无论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她也不会生气不会恼怒,像承受命运安排一样默默地接受,但只要一威胁到教主的安全,她便变成了铁面无私的冷血将军,似乎教主便是她的至高理想,她的终身使命,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杂乱无关的小插曲而已,这女人分明从来没将他们放进眼中,这究竟是一种高傲还是一种仁慈,范馨圆宁愿相信那是一种高傲,她不喜欢受人于恩惠。
此时在李光卫的脑子里正构思着十几种折磨齐苑的方法,八年啊,八年了,他终于可以出出这口恶气。
见隔壁的人睡得深沉,暂时是没有被叫醒的可能了,于是移开目光,双手用力的挣了挣,这样粗的链子她是绝没有挣断的可能的,这些人也太看得起她了。
五脏六腑的绞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忍,但齐苑突然不想叫出口,将惨叫低吟合着口中的血沫一齐吞入肚中,端木敏敏的睡脸那么美,那么安详,一定是在做着什么美梦,梦里他的哥哥一定来看他了并原谅了他,齐苑不想打扰他这份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的愿望,于是慢慢地转过头,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视线穿透了铁栏,穿透了范馨圆和李光卫的身体,穿透了石墙,看着远方,看着那莫名追忆遐思的地方。
院里嫣红的腊梅花不畏风寒,铮铮而立,被积雪压弯了枝头也不屈服,傲骨酥酥。
红墙青瓦的院头下,排排腊梅齐齐绽放,雪白的颜色覆盖在点点嫣红的枝头上,有股悲凄之意。
这院落一看就是富人家的,而且还是被刚刚洗劫过的富人家,躺在院落中的尸体纷纷穿着绸缎衣裳,貂皮毛领的衣衫上已经集上了薄薄一层雪花,被砸乱的红木家具,倾倒的细颈花瓶,尸体周围布满的凌乱脚印被新鲜的积雪重新覆盖,鲜血浸染进雪白的颜色中,如散落的腊梅花瓣,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五六岁大小,赤着红通通的小脚板踩在积雪上,发出细小的吱嘎吱嘎声响,脏污的小脸和破烂的衣衫显示她不是和那些尸体是一伙的,哈着气,用力搓着快要冻僵的手指,走到地上躺着的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大小的小少爷身边,脱下他白白净净的金线镶边马靴,套到自己脚上,嘿……正合脚,小女孩为脚上那份暖融融的感觉高兴不已,两只脚都套上鞋子后,高兴地在原地蹦达着左看右看脚上的鞋子,样子好不欢喜。
这小女孩儿便是七岁的齐苑,那年的燕国,天灾人祸连连上演,朝廷内乱,皇子们争权夺位,杀兄杀弟,各个占据一方势力称王称帝,局势动荡,朝中的人都忙着割地分权,没有时间管理百姓,就算天灾不断,也任百姓们自生自灭,一时天下是民不聊生,雄匪四起。
齐苑的母亲在生她时便难产死掉了,而她的父亲在她五岁时被强硬征去打仗,半年不到,便战死了,齐苑连父亲具体死在哪里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也许他爹的尸骨会被随地掩埋一下,也许会被野狗拖去分食,她和众多失去了亲人的战士家属一样,希望最起码的他们死的时候能被埋在一个干燥,全是向阳花开的地方,这是她们唯一能期待期盼的。
活着了无生趣,但死了希望他们能不被战争,杀戮所干扰。
雍容华贵的妇人身上的珠宝早已被强盗搜刮一空,齐苑在她怀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找到,手上还染了一些妇人绽开在胸口的鲜血,齐苑眉头紧皱,一脸嫌恶的将手中的鲜血在妇人平滑柔顺的衣料上擦干净,然后取下她脖子上的貂皮毛领。
土匪在这里烧杀抢掠的时候,她看到了,然后她钻进院子中,悄悄躲在枯井里,扒拉在吊绳上,等着外面惨叫喝骂全部停止才爬出来。
顺着劫匪的足迹,在被抢的门户中再搜刮一遍,第一次做这种事时,齐苑尝到了不少甜头,拾到了一个翠玉戒指和一枚孔雀含珠形状的金步摇,这两样东西,让她饱餐了整整两个月,自此以后,齐苑便经常干起了这种行当。
一个不满十岁大的小孩儿成天在死尸上面翻东西,这要是在太平时代,这光是说起来都有点骇人听闻了,可是现在是战乱时代,哪里不是死人,哪里不是杀戮,小孩儿们早就习已为常,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他们都是被动的,是这苍凉混乱的时态逼迫他们变得如此残忍,如此狼狈。
院门吱哑一声再次被打开,齐苑以为是其他一批翻东西的过来抢她地盘了,于是全身充满了敌意,怒瞪着门口的方向。
是啊,因为行情不错,所以和她做同样工作的同行有很多。
纤尘不染的白衫和鞋子,镶满玉石的剑鞘,这身穿束一看便不可能是自己的同行,来人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愣。
齐苑记得自己当时呆呆地,直直地盯着那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现在想起来,那时脸上痴傻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可是这不能怪她,而是因为那人实在是似天仙下凡一般,俊逸非凡的面容,优雅轻柔的动作,周身似散发着淡淡光华,眉目间的慈爱亲切就像画里的观世音,所以一向对陌生人都充满防备的齐苑,在“神仙”摸着她的脑袋轻柔地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一边在心里感叹着,果然是神仙啊,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玉质的音色,清脆的音调,一边说:“我叫齐苑,神仙哥哥,你叫什么?”
神仙哥哥听到她的话,嘴角微微拉起了一个弧度,在这冰天雪地里,齐苑顿时有种春色满圆的感觉,溜黑的眼睛被那好看的笑容点亮。
神仙哥哥蹲下身,盛满星辉的眼眸慈爱地看着她,“你好,齐苑,我叫端木青。”接着神仙哥哥作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将手伸出来,停滞在她身边,那意思,好像是要她也将手伸出来,齐苑脏兮兮地小手蜷曲着不敢摊开,因为实在是太脏了,小拳头小心翼翼地停在宽大手掌相近的地方。瞬间小手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包围,那种温暖直透人心,齐苑低下头,呆愣愣地看着包裹在自己手上的白皙宽大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