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宽攥着满腔心事,手心不觉生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心跳也渐渐迅疾了起来。怕被路呈光察觉出什么,他干脆走出病房,对路呈光说他先回家。
  反正路呈光如今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一些简单的事情已经可以自己解决了,譬如从床上到厕所的短短两三米的距离。
  而且,叶新维应该马上就会来了。最近既要照顾路呈光还要关心咖啡店的生意,她明显劳累了许多,皮肤也黯淡了不少,以前莹莹的光泽仿佛被雪藏了起来,因为这般重重的心事便不愿再拿出示人。
  路宽走过后的三分钟,叶新维意料之中地掀开房门,这两天来看望路呈光的人已经渐渐少了,房里的赠物随着时间的趋往叶新维已经扔了一大部分了。
  “爸呢?”叶新维在屋里张望了一下问道。
  “他回家了。”路呈光说。
  “回家?你是说他回F市了吗?”叶新维惊讶地问道。
  路呈光无奈地说:“你就那么快想他走吗?”
  叶新维知道自己猜错了,嘿嘿地笑着:“当然不是啦。”她看着路呈光一脸不悦的样子说,“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自己生自己的气罢了。”路呈光说,忽的他转向叶新维问道,“新维,你说我们结的这个婚是不是就是个错误啊?”
  叶新维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看着叶新维惊讶的表情,他知道她明显被震惊到了,便缓缓地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去领结婚证就是个错误?”
  叶新维放下手中的东西,说定着眼睛望着路呈光说:“我?难道你现在觉得我给你带来的霉运?”叶新维也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不对,她总觉得路呈光的话有很模糊的言外之意。
  “不是,新维,你别多想,我就是怕你这么想。”路呈光说。
  “我是经过现代科学洗礼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叶新维愤愤地说。
  “新维,你知道我爱你的。”路呈光说。
  叶新维凑过去吻了吻路呈光的唇,这么些天在医院里躺着,他的嘴唇已经失去了光泽,变得暗红并且微微有些粗糙。
  “我给你倒杯水吧。”叶新维说。她把水喂进路呈光的嘴里,她看见路呈光舔了舔嘴唇,眸子里顿时也好像有了精神。他把叶新维一把搂在怀里,肆意地让自己的舌头在叶新维的嘴里翻滚,好像他们的味蕾马上就要融合一般。
  路宽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了路呈光那只充满欲望的眼睛,深邃地让人发憷。
  叶新维被路呈光狠狠地推开,路宽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跑进叶新维的视线,叶新维低下头跑出病房,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一样。
  “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我不过问,但这里是医院,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免得被人看见了说闲话。”路宽说。
  “哦。”路呈光点了点头,继续舔了舔嘴唇,动作仿佛是在回味一道非常美味的食物,又好像是叶新维把她独一无二的味道都凝聚了到了嘴唇,而那些嘴唇上的味道此时又转移到了路呈光的嘴唇。
  路宽把买回的饭菜放在路呈光的身边,路呈光嗅了一下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路宽看着路呈光好似饿狼的样子说:“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路呈光没听到似的继续扒饭,路宽说,“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路呈光看了一下路宽,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我都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你还放心,那是不是我”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路呈光就想到了路宽说的话的意思。
  谁看见自己的孩子在大难之后食欲这么好会不动心呢?没有人。
  但是路呈光并不是路宽的亲子,他只是这些年来路宽为别人养的孩子,而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如今竟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愿意让孩子叫自己一声爸爸。
  想到这里,路宽的心情又开始波动了,他刚刚才出去转悠了几圈抛掉了那个可怕的事实,现下怎么有无缘无故地冒了出来,真是奇怪。
  这次路宽的奇异举动引起了路呈光的注意。“你怎么了,爸?”路呈光问道,嘴里还不停地塞着食物。
  “没什么?”路宽把思绪收了回来。
  路呈光自然是不信的,若是路宽只是随意地编造一个谎言,也许路呈光还是会相信,但是这种敷衍的话,估计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发生了什么事你就直说,你这样藏着掖着我看着也难受。”路呈光放下筷子。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必要说了,说起来还闹人心。”路宽说。他倒是挺为自己的这个谎话得意的,加上自己装作极其淡然地表情,路呈光应该是不会再怀疑的。
  果然,路呈光耸了一下肩,意思就是说不说无所谓,他继续把最后一口蛋花汤喝进胃里,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被锁进心里的事都有再见阳光的一天,只是需要机遇,一旦机会来临,你想躲都躲不掉,它会变着法地让与他有关的人知道。这是自古以来的定理,就像凡事无绝对一样难以捉摸。
  路呈光再次开始怀疑的时候,是一天后,他还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这个时候他的活动已经本上可以自己掌控了。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腿骨都折了。
  付明打来电话说,在之前调查于功生的时候他还查到了另外一件事,但是他忘了告诉路呈光这件事。
  起初路呈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不过是些有的没的事,很可能那些事路宽已经在当时告诉他了。但是出于好奇他还是问付明是什么事了。
  付明说完,他就要懵了。一段谜题一样的话,究竟是对他说的,还是希望他可以解开,都是未知的。
  但是付明查到的也只是零星的一点,他只是跟路呈光说了一句话:“姚越红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路呈光思来想去,都认为这种事要弄清楚,还是要问路宽,而且鉴于路宽最近的思想老是抛锚,所以即使路宽不知道他也要亲自确定。
  “爸,关于我妈的死你知道多少?”路呈光问。
  路宽一怔,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会呀,这件事除了于功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外就只有他知道一点点。所以,他继续搪塞着说:“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啊,她就是突犯心脏病,死在家里啊。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去八九个小时了。”他按照当初向路呈光通知姚越红的死讯时的话又说了一遍。
  “还有没有其他的,这个你已经说过了。”路呈光看着他,他不希望路宽再瞒着他什么事,路宽不知道相比于知道更加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那我就不知道了。”路宽说,他依旧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的心情,他还故意问路呈光道:“怎么,你对你妈的死有什么疑问吗?”
  路呈光庆幸没有听到路宽说什么别的,他说:“嗯,有。你能不能让于功生来一趟医院,我问一问他,也许这件事弄清楚了。”
  路宽像是没听到一样说:“什么疑问?”
  “我也不确定,你把他叫来或许问题就能解决了。”路呈光说。
  路宽按照路呈光的要求给于功生打了电话。当然,路宽是不会站在路呈光面前给于功生打电话的。为了减少路呈光的怀疑,他会尽一切可能让路呈光少知道一些事情。
  最终,他带给路呈光的话就是:“于功生说他今天没时间,不过来。”
  “你又告诉他是关于我妈的事吗?”路呈光问。
  路宽点了点头,说:“我跟他就是这么说的。”
  “看来他果真是想在这件事上躲着我。”路呈光意味深长地说。
  路宽没想到他是故意按照路呈光的意思往下走的,却还是落进了路呈光设计好的陷阱里,实际上路宽并没有给于功生打电话,与其不知道于功生会不会来,倒不如直接告诉路呈光他不会来,这样也来得痛快。
  “那我就直接给他打电话吧。”路呈光说。
  这下,路宽可有点慌了,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那岂不明摆着拆了自己的谎言吗?路宽连忙阻止道:“他要是真的不知道呢?或者他不想告诉你呢?”
  路呈光狐疑道:“爸,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这话让路款怎么回答,说想就是在扇自己的脸,说不想明显就是在说假话。所以他只能说:“当然想知道了。”
  于是,路呈光很迫切地打了电话给于功生。
  “于律师,我想问你一件事。”路呈光说。
  “总裁请讲。”于功生到底还是没有越过自己自己给自己定的界线。
  “关于我妈也就是姚越红的死,你知道多少?”路呈光问了他和路宽一样的问题。
  “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于功生说。
  “别再说谎了,你觉得我是没事寂寞来找你说话没有话题吗?”路呈光说了一句狠狠话。
  “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你爸爸,他可能也只知道一点。”于功生淡淡地说,可能是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他说他不知道。”路呈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路宽,他正看向窗外。
  “好吧,既然你真想知道,那我就来医院告诉你,不过你需要让你身边的不相干的人全都离开,这件事最好不要更多的人知道。”于功生说。没想到自己瞒了这么久的事会因为自己给路呈光输了血而展开,这可真是个笑话。
  挂了电话,路呈光问路宽:“你真的什么不知道?”
  “好吧,他都打算来给说了,那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路宽说。
  “看来你真的知道。”路呈光冷笑了一声说,“我是多么希望你不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我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不同,我也是仅仅知道你母亲的死另有原因而已,至于个中究竟我就一无所知了。”路宽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那点细碎的东四说了出来,他怕不说路呈光就会恨他。
  “就这么多?”路呈光不相信。
  “就这么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也是于功生说漏了嘴我猜的。”路宽说。
  路呈光慢慢地松了一口气,那么就等于功生来吧,他已经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