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月不敢正眼望向凌老夫人,她坐得很靠门,怕自己的衣服弄脏了老夫人那套名贵的衣服,两手交叉,不停互相搓着手,神情非常紧张。
“你就是江影月。”
她点点头,答了一句:“是的,老夫人。”
“你在清洁公司工作?有没有想过要换工作?”凌老夫人客气地问道。
江影月摇摇头说:“谢谢老夫人的好意,但是我在这里做得很开心。”
“很开心?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们凌氏企业会娶一个清洁工进门吧?”
一直逃避的问题,却被一个凌老夫人的一句话血淋淋地揭露在阳光下,令没有心理准备的江影月既惊又惧之余,更是手足无措。
不理她的惊恐,凌老夫人继续说:“江小姐,我很清楚你的身份,从九岁开始,你就在我们凌氏旗下的孤儿院生活,吃我们孤儿院的,住我们孤儿院的,还得到我们的精心培养,总不会还想得寸进尺妄想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吧?”
“不,我没有…”江影月连忙否认。
“没有最好,我不知道你在佑天面前使了什么手段,但无非都是为了钱,我知道你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急需钱来做手术,这笔钱应该足够你治好病之余,下半辈子也衣食无忧,从这一刻开始,从佑天身边消失吧,我们家佑天很快就会跟依氏集团的独生女儿依佳欣结婚了,这才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江小姐,我的话你听懂了吗?”说完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写好的支票递到她面前,金额多得很吓人。
凌老夫人的话一字一句刺入她的心田,她的心如刀绞一般疼痛,面色卡白如纸,地上的冰凉传遍她全身,她不禁一颤。眼神也微微的迷茫了起来,淡淡的雾水弥漫了她的眼间,可是她不准自己在陌生人面前流泪,努力把头仰得高高的,抑回眼底的泪水。
“凌老夫人,这钱我不能要,我会离开大哥哥的。”
“不仅是离开,而是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这笔钱,你还是收下吧,毕竟你将来还要生活。”
江影月声音开始颤抖说:“老夫人,你总不会让我离开这个城市吧,我答应你就算大哥哥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他,但我要留下来,这里还有我的朋友。”
凌老夫人没再说话,她的眼中充满着绝望和无助让她也不忍再逼这个柔弱的女孩。她把支票塞到江影月手里,示意她可以下车。
江影月没有接受,她唇微微的动了一下,她低下了头,咽下了唇间的苦涩说:“若是老夫人执意要给我钱,就把这笔钱捐给孤儿院吧,那里有更多小孩子需要它,我有手有脚,就算是要存手术费,我也想靠自己,谢谢您的好意!”
离开车子后,她再也逞强不起来,瘫坐在路边,将自己的眼泪掩藏起来,双膝屈起,手臂紧紧地抱着,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就这样一动不动,从双膝间渐渐传出小声的啜泣,肩膀轻轻地。
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后果,云与泥间的差距她明明知道的,可是偏偏又贪心地想在大哥哥身边留得久一点,她害怕心底涌起的那股足以淹没她的不舍与酸痛,可终究,还是逃避不了,心底的痛楚不断冲击她的泪腺。
“月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洪雅萍跟其他清洁工看到她这个模样,都吓坏了,忙跑到她跟前问。
她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什么话也答不上来,内心的坚强在瞬间倒塌,她感觉身上的力量逐渐消失,灵魂也随着抽离了自己的身体。
被同事们送回家的江影月,眼中已经没有泪水,如干枯的木舟,毫无生气。她的脸颊越来越苍白,就像生命快要远离一样,洪雅萍忙给方水柔打了电话,还是不放心,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到方水柔回家后,又叮嘱她好好看着月儿,才离开。
“月儿,你别吓我呀,好歹跟我说句话。”
江影月却只是把头埋进她怀里,变得更安静了,静得凄凉、静得更加令人心痛,她可以悲伤所失去的,却没有权利停留在原处去哀悼。因为命运没有给她驻留的时间,连远远守护的资格都没有,大哥哥的轨道毕竟跟她不可能有交集的一天,已经到要离开的时候了吗。上天早已毫无怜悯地安排着她的生命轨迹。
“月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心脏又疼了,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方水柔快急死了,她只好拿起江影月的手机,想给凌佑天打去电话,却没想到被江影月一把抢了过去。
“不要,不要给大哥哥打电话,不要让他知道我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他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们吵架了吗?”方水柔以为他们小打小闹。
江影月的泪水又溢满了眼眶,她抬起朦胧的泪眼说:“水柔,我们搬家吧,明天你就去找房子,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为什么?好端端做什么要搬家?月儿,你跟凌总裁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柔,如果你为我好就不要再问了,照我的意思去做,对大哥哥什么也别说。”
说完踉踉跄跄走回房间,把自己的头埋在昨晚凌佑天睡过的枕头上,上面仿佛还留着他的味道和体温,她彻底崩溃了。
一整夜,江影月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方水柔不敢放她一个人在家,自己又不能不去上班,只好叫苏静娴来陪了他一夜。
又一个清晨到来,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变化过,晨曦微露,天边泛起白光,空气中有花香和青草的新鲜味道。
江影月娇小的身子蜷缩在床上,头还是枕在那个枕头上,乌黑的秀发凌乱披在肩上。由于阳光的射入,她轻轻地皱眉,缓缓睁开哭红的眼睛,无措地打量着这个熟悉的环境,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大哥哥的怀里幸福地醒来,还一起做着早餐,还一起…可是从今天开始,这样的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凌氏企业
秘书正在汇报着今天的行程,说到今晚八点会在国际酒店有个商业宴会时被凌佑天举手打断了。
“这个取消,今晚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总裁,可是这个宴会也很重要耶,关系到我们公司最近一个很大项目的合作。”秘书很恭敬地提醒。
“没有关系,让聂副总去吧,他能胜任。”
秘书不敢再追问,领命走出办公室,去通知那命苦的聂明弘,不出所料,前后不到两分钟,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又被踹开了。
“总裁,我今晚也有事,为什么把这无聊的宴会推给我呀?”
“因为我是总裁,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凌佑天不紧不慢地说。
“拜托,你一向很重视这个项目,今天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凌佑天一想起今晚的行程,嘴边不自觉露出开心的笑容:“这跟你没有关系吧,你只要做好我交给你的工作就行。”
“约了月儿看流星雨?”聂明弘这么精明的人,一看到他脸上那难得的温柔就知道他约了谁,只有月儿才能让冷酷的凌佑天展现柔和的一面。
“窥探上司隐私的人都活不长。”
他撇撇嘴说:“好,看在月儿的份上,今晚这份苦差我领了,改日要那丫头请我吃饭才行。”
“你试试看,我就从你薪水里面扣饭钱。”凌佑天语带威胁。
“凌佑天,算你狠,我迟早会向月儿告状的。”
聂明弘又一阵风似的甩门离开。
凌佑天摇摇头,他办公室这扇门迟早被他摔坏,到时也要在他薪水里面扣,不过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暂时饶过他,抓起手机拨通江影月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但声音却不是月儿的。
“凌总裁,你好,我是方水柔,月儿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不如…”
“月儿怎么了?”凌佑天问。
“她…”方水柔很为难。
凌佑天还想问什么,电话里的声音瞬间换成了江影月。
“大哥哥,不好意思,我刚在洗手间,你有事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沙哑,好像是哭过一样,凌佑天问:“月儿,怎么了?你哭过?谁欺负你了?”
“没有,可能是昨晚睡觉有点着凉了,待会吃点药就没事了。”江影月假装镇定地回答。
“那今晚的流星雨,你还能陪我看吗?”
“嗯嗯,当然了,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我们约好的嘛。”
“千万不要勉强哦。”凌佑天叮咛道。
“不会勉强啦,大哥哥,今晚见咯。”
“今晚见!”
放下电话,凌佑天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心思一转到今晚的流星雨上,他又释怀了,也许月儿真的只是感冒了。
另一边,方水柔不解地看着江影月问:“月儿,你和凌总裁和好了?谢天谢地,我可不想看你昨天那要死不活的样子。”
“水柔,今晚我是最后一次陪大哥哥看完这场流星雨,明天我们就搬家吧。”
“你…我们一定非要搬家不可吗?”方水柔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江影月起了地点点头:“是的,我们没有选择,明天一定要搬家,住哪里都没有关系。”
“南铭倒是可以提供住处给我们了,昨天我遇到他的时候跟他说了这件事情,他很乐意帮忙,可是你真的准备好要离开凌总裁了吗?不后悔?”
“水柔,我跟大哥哥这样结束其实更好,免得越陷越深,到时我怕自己更没有勇气离开。”江影月被潮湿迅速蔓延了眼眶,没有预兆地淌下脸颊,她的心好难过,却没有任何能力去改变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