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沈大公子数到了第七声。
俞文照终于开口了:“是你们的狗先抢了老子的猪肉的!”
“出来!”沈大公子得意的笑了,口气却更是凶狠。
俞文照居然还在分辨:“老子的家里没有兄弟姊妹,家里的银子全都是老子的,老子的爹娘有好多的银子呢。要是老子同你们那个叫作大小姐的娘们成了两口子,老子的银子你们爱用多少就用多少,怎么样?”
沈大公子气得反倒笑了:“那你不觉得我们高攀了么?”
俞文照听了这话,好像胆子也大了些,于是声音也大了起来:“那有什么?老子将就着跟那娘们过个一两年就可以把她休了的,又不是非要跟她过一辈子,算来老子也吃不了太大的亏……”
沈大公子大喝道:“小子你是自己找死的!”
说着话翻手如电,长剑在手,正要跃出,却听得自己亲随失声道:“大公子小心,风中有毒!”
沈大公子吃了一惊,看时,不觉骇然,不知何时,团团围住竹林的众人竟全都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脸上也全是骇然的神色,自己忽地也觉出一阵莫名的香气,吸进些许,身子竟有些发软了,连忙闭住了气息,跃下来翻看了几个人的眼皮,怒喝道:“小子,你敢用毒?”
俞文照像是吃了一惊:“怎么?老子怎么用毒了?老子还要你做老子的便宜大舅子呢,算来老子们也是一家人了,咱哥俩谁跟谁?哪舍得毒死你?你莫不是弄错了?”
那小贼嘴里不干不净地胡说八道,沈大公子正要提剑去把他杀了,再来看众人中的什么毒,但也防着真是这小鬼放的毒,正自戒备,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老头子一迭声地叫苦:“天哪,怎么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这可怎么得了,怎么了得呀?”几步跃到众人之间,瞧他身法,还算是利落,满脸的惶急之色,跺了一阵脚,这才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拨开塞子凑到一人的鼻孔前:“你吸口气,过两个时辰就能复原了,我老头子在这里下药,本来只是想要迷一头熊来配药的,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这可是我用了半个月时间才配好的三斤有气无力散哪!完了,我完了!你不要怕,我不是坏蛋,这真是解药!”老头子手忙脚乱地给众人解毒,脸上一面陪着古里古怪的笑。
用风力送出的三斤药面子居然放翻了这五六百人,那沈大公子就是有火都发不出来了,及至听得“有气无力散”五个字一出口,沈大公子猛然一惊:“你是鬼郎中刁刁?”
刁刁吃了一惊,跳起身来,转头乱看:“谁,谁?什么人叫我?有什么事?”及至看到一脸怒气的沈大公子,先是怔了怔,接着就陪笑道:“瞧大爷你的气派,必然不是小可的人物,阁下莫非是沈家庄上沈家三位大侠中哪一位的公子?”
沈家大公子冷冷地道:“在下沈青文,被你毒药放倒的全是沈家庄的人,你莫非有意要找沈家庄的麻烦么?”
一听了眼前的人竟是沈家的大公子,鬼郎中脸都青了,双手乱摇:“不敢不敢,大公子就是让区区在下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刁刁也不敢在老虎嘴边拨毛,这实在是误会,一场误会,区区这不是在给各位大爷们解毒了么?”说着话忙以低下身子把解药瓶子放到众人的鼻孔前。
沈大公子也知道鬼郎中这样老实,纯只是怕沈家庄,否则以他的武功机变,再加上那天下黑白道上闻名丧胆的毒药,自己也根本惹不起这老鬼,但总好在鬼郎中老老实实地把解药拿了出来,沈大公子也就不敢轻易跟刁刁翻脸。
鬼郎中在解众人的毒,俞文照已是提了满是缺口的刀走出了竹林:“果然是中了毒,但总不是老子下的。舅子,你怎么不信你姐夫也就是老子?”俞文照居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沈青文哪用他再来激怒,飘身过去提手就是一剑劈下,存心要一剑杀了这小鬼,再去跟老鬼算帐。
俞文照吃了一惊,连忙双手举刀,居然莫名其妙地就架住了沈青文的那一剑。
沈大公子也不管俞文照双手发擅,撤回剑星星点点剑光闪动,那小贼再也分不清虚实,丢了刀转身拨腿就跑,沈大公子一剑击落刀,身形一晃就追到了俞文照的身后,却不防那小贼手一扬,另一只手里满满地把泥沙撒出,两人相距极近,那沈家大公子再也及闪避,眼里进了不少的沙子,一时之间,他连眼都张不开了,他实在想不到这少年着着尽是下三滥的法子,一个不小心就着了道,他武功练得很好,却极少有跟人交手的经验,沙子进了眼里,他居然还怔了怔才想起自己要以守为攻,手还没有递出,身上一紧,手上一痛,众人看得清清又楚楚,明明又白白,那小贼扑身一把抱紧了沈青文,一张嘴,结结实实地咬在沈大公子拿剑的右腕子上死都不松口,反倒死命地咬入。
小贼小混蛋不松口,大公子就只得松了手,沈大公子松开了的手,就没了兵器,还在慌乱间,俞文照已把他扑倒在了地上,顺势用右膝重重地顶撞在他小腹上,沈大公子本来内功不弱,但这一撞撞得极重,全身的内力都被撞散了。
俞文照这才松了口,骑在沈青文身上提手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乱拳,直打得沈青文鼻血长流,根本不能还手,俞文照打了好一会才像是打够了一般站起身,众庄丁人等刚松了口气,却又大吃了一惊,俞文照提起右脚对准了沈青文的命根子狠命一脚猛跺了下去,沈家大公子眼一翻,再也忍痛不住,昏死了过去。
沈家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却连话都说不出,又盼鬼郎中出手杀了这小贼小王八蛋,可鬼郎中只是低头救那些被他有气无力散毒倒的庄客,众人使劲给他递眼色,他就是视而不见,像是瞎子聋子哑子瘸子拐子傻子一样连屁大的屁都没放一个出来。
俞文照瞪着那人事不省的沈大公子,骂道:“老子要你做老子的大舅子,你龟儿栽舅子却非要做死舅子,居然还敢带了人来打老子,看现在是谁厉害!”离开大都之后回到鬼愁谷,俞文照听了丁七郎用四川方言骂人是栽舅子,大是觉着有趣,学了来,却正用到了沈大公子身上,着实应人对景,转头这才看到了手忙脚乱的鬼郎中:“喂,那老头子,你在做什么?”
鬼郎中板起了脸瞪起了眼:“我老人家在忙着救人,你没看见么?”
俞文照破口便骂:“你老不死的老家伙老东西是想要害死老子么?改天老子……哼哼!”一面放着狠话,却又一面像是怕众人忽然能动了一般,没命价向杀熊岭方向逃去,也不知道改天“老子”要做什么。若当时有人拿了只中箭的兔子跟他比,那跑得快的还是他而决不可能是兔子。
鬼郎中忙得一头是汗,总也好在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忽地抬头看到倒在地上的沈青文,大吃了一惊:“乖乖我的娘,这回闹大了,大公子怎的也被打成了这样惨法?在下区区不敢久留,否则沈大侠非杀了我老人家不可!这回可闯了大祸了,各位,在下给你们留下瓶解药,你们自己慢慢地解毒罢!”
众人兀自作声不得,瞪着鬼郎中,只恨不得能咬下他块肉来,但终是无可施计,只能眼看着刁刁施施然之乎者矣地告辞走远溜之大吉。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最先被鬼郎中解毒的一些人才勉强能起身,但刚一站起来,却又摔倒,原来手脚长时间一个样子,加上中了毒的缘故,血脉不周,那些人又过了一会,这才重站起来。
陆续的能起身的人也多了,但都只是呆立着,酒楼的掌柜范举忽地大声叫道:“还呆着做什么?快些送了大少爷回庄去,留下的人再找那小杂种,还要给没解毒的人解毒!”
急切之间也找不到门板来抬,一个人连伏下身子,另外有人就把昏迷的沈大公子抬起来放在那人后背,五六个人护着沈青文刚走入街道,沈家二庄主和六公子也带了人找到了,老远见了满身血污的沈青文,大吃了一惊,再也想不到一个只会使诈的无赖少年竟能算计得倒沈青文。
酒楼的掌柜也跟着护送沈大公子回庄,连忙道:“小人们本是围着那小杂种的,但是却被鬼郎中顺风下毒,所有人都有气无力,鬼郎中给我们解毒时,大公子就被那小贼诡计暗算了,吃了这样大亏。”
六公子早没了好气:“你们就知道他是鬼郎中?”
范举连忙道:“大公子曾经问过他,鬼郎中也承认了,不然,小人们再也不敢贸然指定是他。只是那小杂种实在不知是什么来头,连鬼郎中都被他骂了几句。”
二庄主问道:“那鬼郎中是什么来意,你们可知道么?”
范举道:“小人们实在不知,只是那鬼郎中见了被他毒倒的是沈家庄上的人时,就忙不迭地拿出解药给我们解毒了。”
二庄主沉声问道:“那现在鬼郎中人呢?上哪去了?”
“他本来是一直给我们解毒的,但后来见了大公子吃了大亏,怕庄主要找他算帐,他扔了一瓶解药就自己溜了,只是可恶那老鬼见那小贼用下三滥手段暗算我们大少爷,居然连管都不管一下。”
六少爷冷笑道:“他可恶?你们惹事生非他得起?天下武林同道有谁见了他不头痛三分,人家肯买沈家庄的帐给你们解毒那已是你们运气好得不再不能好了,背后你居然还敢说他坏话!”
太和岭的常世雄点头道:“六少这话说得不错,鬼郎中武功虽不怎么样,但用毒解毒的工夫,却实在是天下第一。”
范举吃吃地道:“是,小人说错了,小人以后再不敢了。”
沈二庄主道:“那鬼郎中既是无心的,咱们就犯不上跟他为难,你们派些人手去找那暗算大少爷的小子来,若是找不到,也就不必回来见我了。这样兴师动众竟拿不下一个小贼,像什么话!”
说话之间,众人已是到了庄门口,早有人出来抬着沈青文进去医治了。
二庄主沈正学本是最后一个进门,但他不经意一回头,神情大震,几乎傻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