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笑道:“那天在山西,姓肖的那老鬼救出仲扬女儿的时候,还是老子给他断的后。但他们却都跟老子说不到一处,只是跟丁七郎他们好像还不错。”俞文照的声音忽地冷了下来:“你们可是要到大都去找仲扬那老叫化子么?”
张抗道:“俞谷主说得不错。”
俞文照冷冷地道:“那好,你见了仲扬就告诉他,那天他派去给沈氏兄弟送信的那些臭叫化是老子叫人杀的!叫他最好以后不要再管老子的闲事,老子肯帮他的忙也根本不是自己要帮,而是有人要老子帮他。他若敢再跟老子捣乱,老子就见一他丐帮的叫化杀一个!”
那张抗听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又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不好发问,只得诺诺连声。
那姓段的少年道:“恶人王——俞谷主,你要问在下什么,尽管问罢?”
俞文照哼了一声,忽地道:“你姓张么?记着,还有句话你也给老子带给仲扬,若是他的徒弟也死了,他那帮主之位日后最好是传给你。”
那张抗和姓段的少年都呆了一呆,张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不行不行,俞谷主你言重了。小叫化怎有才器担此重任?”
俞文照叹了口气:“老子不过叫你带老子的原话给他罢了,至于他怎样决定,是他的事情。”
张抗问道:“那么在下敢问俞谷主为何有此一说?”
俞文照淡淡地道:“这个原因他知道的,但他要是问了,你就是老子还是以前那个意思,叫他好好考虑。过两年,老子就叫人到大都去帮他在大都里弄几条密道,这事你也叫他作好准备。老子跟你说的话就这么多了,姓段的,咳——”俞文照咳了一声。
那姓段的少年道:“俞谷主,在下名叫段清平,你有事请吩咐!”
俞文照点点头,正想要问自己要问的事,忽地心头一动,又咳了几咳,这才问道:“很好,你吃过饭没有?”
段清平万万想不到俞文照居然会问这样狗屁不通的问题,怔怔地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也咳了一声:“有劳谷主关心,在下吃过了。”
俞文照随口又问:“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段清平更是目瞪嘴巴呆,张口结舌头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口吐白沫,苦笑了笑:“在下段清平,是大理亡国之后。”
俞文照忽地长叹了口气:“老子问完了,你们走罢!”
两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见了鬼一般惊叫道:“你就问这些事情么?”
俞文照淡淡地道:“本来有些事情我想问的,而且可能段公子也比较熟悉,但此时问了,却又有些时候不对。以后再说罢!”
两人这才明白,那段清平却又道:“今日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俞谷主若有事相问,段清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如谷主现在就问了罢!”
俞文照摇摇头,道:“不必了,到时候我就算找不到你,那也有法子弄清楚这些问题。你们快些赶路罢,我看你们行色匆忙,身上没什么钱,这样,我这里有一百多两的银子,一张只能在晋地富贵钱庄才能兑换银子一千两的银票,这一百两银子你们应该能用到过黄河罢,进了山西,你们就可以用银票了。这四个家伙交给我,杨琏真珈那贼秃,若有机会,老子倒要跟他照一照面。”
那段清平伸手接过了银子银票:“那么多谢谷主了,在下和张大哥告辞了,他日再见。”
听着两人悉悉索索地离去,俞文照又呆了一会,伸手想给自己一巴掌,却又停住了:“特么的,不是还有四个家伙么?少杀两个人也算不得太吃亏。”
俞文照走到四人身边,摸索着扯下一人身上的衣衫,又在一人的身上找出个火折子,点着了。
四人这才看到制住自己那武功奇高的人不过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吃了一惊,本来那少年长得颇不难看,就是他在阴阴地发笑时,四人心头发倒莫名地生出些怜意,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俞文照看着四个人,叹了口气:“镇南镖局?很好!虎丘大寨主?不错!你们都特么的很不错,只是可惜,老子四天前和不要脸把终南派的道人杀了这几天一直都在赶路,下午又跟两个武功还过得去的老家伙打了一架,实在累得不行,难得找个地方好生睡一觉,你们特么的却非要来搅了老子的好梦,这你们他妈就真是该死了。但都也算你们特么的得了个大便宜,老子急着要睡觉,给你们个痛快的就好了。”
四人的人中穴上插着寸来长的一根树枝,但那树枝上的内劲竟直走到后脑的哑门穴上,四个根本开口不得,只得瞪眼瞧着俞文照从地上找了四根细细的树枝,挟在右手五指的指缝中,然后火光闪动,四人项上喉头一痛,他们用自己的眼睛都能看见一根树枝从自己项下斜伸出来。
俞文照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随手一抛,那燃烧着的衣裳落在四人前面的干草中。
雾大露重,俞文照走不几步,那火光就被雾气露水压灭了。
俞文照一步一步走下山来,又坐到自己搬的那块石头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刚才不过梦游了一会似的,倚着树就睡着了。
第二天俞文照醒来时,身上被露水打得全身都湿透了,他却毫不在乎,湿淋淋地吃着昨夜没吃完的烧饼猪肉,觉着咽了他就喝一大口水。吃饱了之后,他就走下了山去。
到得路上,大雾仍是极重,重得看不出三丈,俞文照伸脚把昨天刻的叨着老鼠的不知是猫还是虎的家伙抹去,拄着根棍子,慢慢地走着,因为是鬼手鲁班的门下在前面等他,而不是他要找鬼手鲁班的门下,所以他根本不着急。
俞文照走着,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急蹄声,马上那人在这重雾里居然也纵马疾驰,显然是没想到在这么早的时候会有人在路上行走,何况就是有人在走,老远听得他的蹄声,也是会远远让开的。
俞文照像是没睡醒地一般,惺忪着眼走到路边,让过了骑马那汉子,那汉子疾驰而过,俞文照看他一身的黑衣,约四十来岁,那神情,像是有什么大事一般,俞文照却也懒得理他,让他赶过头之后,就双走到路上,拄着棍子,笃笃笃地点着地向西慢慢地走去。
一路顺着他来的那条路一直向西死赶的人竟然很多,俞文照在路上拄着棍子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七八个黑衣汉子纵马赶过他头去了。
俞文照呆了呆:“特么的,看这些人年纪也都在四十岁左右,怎的奔丧一样急赶?莫非真是死了老子死了老娘么?但是有人竟能在一两年里生出十来个儿子,那倒真特么的有意思了。”俞文照其实心头也知道这些人必然有缘故,才会这样赶路的,只是他从小在双龙山庄时所有人都当他是个白痴,就从没一个人肯跟他说话,受了什么欺辱凌虐他也根本不敢有丝毫现于形色,就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他看着那些黑衣人十成里倒有八九成跟双龙山庄里庄丁下人的德性相同,也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顺着嘴巴就骂了出来。
中午时分,那浓雾也并未见怎样消散,俞文照又到了华山脚下。
后面的马蹄声又响起来了,越过俞文照,马上的黑衣人一勒马绳,那马就拐上了上华山的那一条路。
俞文照都忍不住要想跟上去了,终于忍住:“这些人原来是到华山上去奔丧的!老子不是他们老子,他们也不是老子的儿子,老子干么再管他们?只是这些汉子看来像是长安天禽帮的。华山派的人收徒之时选得极是严紧,门下弟子最多之时也不过十来个人,若非华山派武功厉害,人少得甚至都可以不算是江湖门派了,七年前鬼愁谷那一役,丐帮弟子没有人参与围杀,华山派也没人到鬼愁谷过,就只是因为华山派的人少,甚至甘大庆他们遇到十二恶人时叙说当时的情形也只是说了丐帮没有对付他们,把华山派都省掉了。这些王八蛋上华山做什么鸟?——干老子的鸟事,老子还是小心些应付不要脸的那帮狗屁师兄弟罢!”
俞文照拄着棍子故意走得很慢,看得天当正午,在路边找了条小溪装满了一酒壶的水,拿出饼子和肉,坐在一株树下就吃了起来。
俞文照正在吃着,就听见山上一声尖啸之声冲天而起,俞文照顺着那声音看去,密雾之中,却什么都看不见,正在看得发怔,华山上忽地又传下了不要脸的长啸。
俞文照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实在想不到不要脸竟赶到了自己的前头,他听那火焰箭上尖哨的声音本来就觉得耳熟,但江湖上各门各派各有各的传讯法门,大多在碰上强敌时都用的甩手的火焰箭为号,声音相同那也并不奇怪,本来他都打算起身了,此时却又听到不要脸的啸声。
俞文照却不出声相应,顺着声音快步地飞掠,过了顿时饭时间,他才听到转过一道山崖处有人在交手。
俞文照听得交手之人不在少数,一时也不贸然现身,飞身上树,轻捷有如猿猴,飞快地在古松树冠间穿过,少时便转过了那山崖,就见了一大群的人在交手,不要脸脸如金纸,斜倚着石壁坐在地上,肩头大腿上已有了好几道伤口。
俞文照呆了呆,再向其他的人看去,原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正跟一个老头子交手正急,那青年手里一把长剑神出鬼没,那老头子却用的是深山老林里解大树巨木用的大锯,旁边有二三十个人在观看掠阵,天禽帮的那些汉子却一个都不见。
一个老头子向他身旁的一个中年汉子道:“瞧你九师叔的招式,那可真是了得,此时戚自为已经被制住了,我们便不能对那华山派弟子下重手,否则就要多结仇家,那是不好的。这你们以后也要学着。”
那中年汉子道:“华山派姓薜的那小子怎敢来横插我们鬼手鲁班门下的梁子?师父,我们这么多的人,无论是讲理还是斗力,都不怕华山那个吕老头子,这姓薜的敢来伸手管闲事,九师叔真该好好教训他才是。”
另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汉子不耐烦地道:“游老前辈,你老人家说敝派的昆仑七绝侠剑谱落到了姓戚的那人手里,现在他已经动弹不得了,是不是早些拷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