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接口道:“这个我们倒都知道,你是要他们保全实力,等得鞑子朝政昏庸之后才见机而作,现在若是动手,只是送死罢了。”
俞文照道:“不错,老子正是这个意思,看昨天晚上那叫化说话做事倒也老实,若他做了帮主,倒有七八分把握能保证丐帮的叫化们不轻举妄动,自找死路,只是仲扬特么的不是老子的儿子,老子的话他也未必肯听,只是他传帮主的位子给谁,那他妈也只是他们的事,就是仲扬把那叫化一刀杀了,那也关老子的屁事,何必管得他们那么多呢?”
不要脸道:“仲扬只怕这一世也没有那样的好机会了,忽必烈那皇帝恢豁大度,胆气和见识也自不凡,又知人善用,宋朝只怕也只有开国太祖皇帝能跟他较一日之长短,而且这人现在行政也并不太苛刻,老百姓若有安稳日子过,谁又肯没事找事起来造反?何况小百姓也不要图什么丰衣足食,只要他们能够捱命下去,就已足够了。”
俞文照苦笑:“管特么的,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我们纵能杀了他们,也未见就能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到别人头上,还是先顾我们的事情罢。还有,你回去之后给我把高老一那王八蛋给老子好好养得肥了,要是你还有空,就给老子好生想个法儿,叫他死得最惨。”
不要脸又点点头:“不错,其实丁七郎丁高天甘大庆纪春秋他们都是一把好手,他们的气还没有出够,留在谷里实在是憋得他们几个难受。”
俞文照笑道:“以他们几个家伙的本事,其实走到哪都是响当当的角色,但他们受了你们的救命之恩,就肯对你们低三下四,这样的人我岂有瞧不出好坏的道理,你们放心罢,老子亏待谁也亏不了他们的。”
不要脸忽地问道:“老大,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所有的仇人都杀光了之后又怎样安排?”
俞文照想了一会,道:“这事情我也在想,鬼愁谷里全都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怎么可能长久相聚在一起,前几年里到处兵荒马乱,便是皇帝之尊,也难得以安定,所以你们能聚合在一起,但忽必烈处置得很是妥当,再过得两三年,天下便能完全平定下来,慢慢地就有人就想要各奔前程了。更何况鬼愁谷的地势再险要,若那个忽必烈硬要来打老子,那地方也必然守不久长,好在那时候老子和你们到那时已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结,你和酸丁在一起,这两年里你们再试试老子的想法行不行得通罢:你逐渐地把谷里的人分派出去到各地,先给他们些银子叫他们做些小生意娶妻生子,看他们能不能安于平淡,若这个法子行得通,就叫他们不必再回鬼愁谷了,就这样过了后半辈子罢,就是先扶着他们走一段路,等他们完全能生存了,再放开他们,叫他们再不能找到我们,我们也绝不再去找他就是。至于皇帝那边,老子大不了到时候把他的兵符还给他就是了,那人气魄虽然不小,但老子毕竟是个汉人,久了他必定要起疑心,不如趁早一拍两散,还能好合好散,不至于撕破了脸,两家都没有好处,那就真不是生意经了——也就是为的这个玩意,老子才有时候找些地方官叫他们向忽必烈写表奏章,把我们弄了出的那些事向忽必烈通报一下的,不然一直都子做事不跟他打招呼,那也不好。”
不要脸神色一动:“不错,这法子大可试试。”
俞文照忽地反问道:“那到时候,你们呢?”
不要脸凄然地道:“我们这帮老家伙几十年都苦过来了,只怕到得老来,也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到时候我问他们要不要还是我们十二个老家伙一起,学起当年苦瓜脸祖上的石大侠薜大侠他们,到海外找个小岛避世隐居起来,渡过余生罢了。等得老大你生了儿子,再一家人来看我们这帮老不死的。”
俞文照故意板起了脸:“好歹老子也是你们的老大,你们怎好麻烦我来找你们?”
不要脸苦笑:“因为我们是老得快要死了的老不死,所以才只有麻烦你走路了。”
俞文照顺手在路边扯了根草,脚下慢慢地走着,过了好一会,对长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再说罢,我们将来怎样安排,还有两三年可以慢慢地想,不必太着急就是了。至于怎么安排,你和酸丁就看着办罢,不过那也要酸丁好起来再说。这些事我也慢慢地会跟其他人说起的,看贼砍头的他们又有什么看法。”
不要脸道:“不错,三个臭皮匠都能抵过一个诸葛亮,何况是十三个诸葛亮呢!”
俞文照道:“我们也不要再说了,还是先回去再说罢。看看怎样对付武当派的那些杂毛!我们在江湖上的仇家太多了,一旦有人落单,那些王八蛋便恶狗抢骨头一般的杀过来,老子们现在虽然不怕,但若是手下的那些家伙,就未必应付得了,所以这两年,老子们总也要弄死那些跟我们仇恨极大的家伙,也减少日后他们安定下来的一些后患。”
不要脸笑笑道:“这就是现在纵然我们厌烦了杀人,也非要再杀一两年的症结所在,这就是鬼老天逼我们的。”
过了年,直到初二的下午,两人才渡过了黄河,买了两匹马,向鬼愁谷行去,此时两人心头无事,在路上走走停停,甚至还绕到了北岳去游玩了两天,恒山之上并没有武林门派,因为五台寺虽是嵩山分支,但差不多也能算得上是并驾齐驱,晋地武林中人大半出身于山西五台,也还没有人想到过要在北岳上开宗立派,而且元人兵锋强劲,也没有人敢冒这样的大不韪。
一路走走停停,到绛州已是正月初十了,出东门行了数里,不要脸忽地向俞文照递了个眼色,俞文照随着他的眼睛看去,却见前面十几个人背上背着竹篓,正也从另一条路上转过,走上了自己要走那条路,在前面三四十丈处,那些人还有一辆马车,车上放着几口大铁箱子。
俞文照看那些人行色古怪,故意对不要脸大声地道:“这帮人带着这么多的箱子,不怕半路上被人抢了去么?”
不要脸笑笑:“这你就不懂了,在线上开扒的强盗都看得出这些人带的不是财宝。因为他们那箱子里头若是财宝,摇晃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有线上的老手才瞧得出来。”
这两人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但前面的人始终没有一人转头看过他们一眼。
俞文照眼珠子转了转:“你这样说来,不正也是个老贼老强盗么?”
不要脸忍住了笑道:“也正因为我是老贼老强盗,才没有打算打他们的主意。”
俞文照叹了口气:“那就不好玩了,要是半路上有没眼光的小贼来打这些人的主意,才有意思,老子倒真想要瞧瞧这些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要不我们回城去铁店里叫铁匠打两把刀剑,咱们干一票怎样?”
不要脸居然还能点头大赞:“好主意,好法子,真是好主意。”
俞文照道:“那么我们赶快回去?”
不要脸苦笑:“可惜我们没钱了,就算是找了牙子卖了马,赶回来时,人家也走得看不见了。”
俞文照笑了笑:“那我们可以叫他们在这里等我们三个时辰,也并不太久?”
不要脸摇头道:“他们不会等的。何况到时候我们没了马,想追都追不上。”
俞文照忍不住瞪起眼来骂了声:“特么的!气死老子了。”
不要脸忽地轻声道:“老大,你瞧瞧他们手指头上。”
这时连那马车也转上了路,只有两个青衣汉子在后断路,本来那两人神情阴鸷,浑身也带着种死气,这时俞文照听了不要脸的话,这才留意他们的手,相然相跟极远,但俞文照和不要脸的何等眼力,凝神一看时,就见一人轻扬马鞭的手每根指头上纹着一条小蛇。
俞文照看得怔了一怔,随即脸色一变,不要脸问:“要不要上去盘一盘他们?”
俞文照轻轻地摇摇头,神色瞬间转换过来,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却也轻轻地道:“用不着,如果真是他们,自然会找到我们头上的,那帮家伙的法子古里古怪,老子始终都学不会,打架虽然不怕,但那些家伙用上了那家伙,只怕还真的要费些手脚,不如回去了,我们人多些,那就不怕了。”
不要脸点点头。
又起了四五里路,已是到了座山下,前面一行人一直都没回头看俞文照和不要脸过,不要脸和俞文照嘴里七十三八十四在说着笑话,两匹马快一会慢一会地走着,但始终都离得前面那些人不远。
突地路边山林里射出一支响箭,横穿过大路,那箭尾还带着根绒绳,箭头钉入了一株树身,那绒绳离天四尺,正好拦在最前一匹马的前面。
前面一行人却神色不动,只是都停下了马,静静地看着右面射箭出来的密林。
果然从林子里就有一个人跳了出来,在声地喝道:“呔,老爷我不种桑来不种麻,全凭刀子作生涯,各位老爷们恭喜发财,好歹吃了肉也该留些骨头打发俺这样的苦哈哈才是,本来没过元宵,老爷也不该出来的,可惜谷里的老祖宗们近来心情不好,老爷我昨天还被丁七郎丁大爷骂了一顿,因此只得出来做些小本生意。你们若是识相的,每人留下三百两银子,老爷就放你们好好地过去。”
俞文照和不要脸听得怔了怔,这小贼的口气这样大法,显然有所依恃,听他口气,倒十足像是鬼愁谷里的人,但是俞文照和不要脸都是博闻强记的天份,虽不能说出每个人谷里人的名字,但大致的面貌却总也还记得,两人想遍了所有谷里人的长相,也想不出这人是谁,甚至连一点的印像都没有,两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突地相视一笑,同时明白了这小贼虽是小贼,但胆子却大得很不小,竟敢冒充鬼愁谷的字号在这里打劫!
两人再是聪明绝顶,此时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若非是自己亲自遇上了,只怕他们死也不会有竟然有这种事情,但稍一思索,便又觉得这小贼的算盘委实是精得很,太阴山鬼愁谷数年之前就是江湖人谈虎变色的地方,武林中人路过这里,纵然是随手就杀得了那小贼,但也根本没有人敢出手伤他,因为也根本就没有人想得到竟然有毛贼敢冒充鬼愁谷的名头,根本都不用说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真是一见了这小贼报出字号,直截了当干干脆脆地就信了个十足十,这小贼自从听说鬼愁谷十三恶人重出江湖的事后,赶到这里来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抢了好些人的钱了,但却当真没有一个人敢动他半点,老老实实地就交出了银子买路,以前这小贼要的银子也还不多,眼见这没本钱的买卖顺手得实在顺手,就后来越发涨价,现在竟然一个人就要收人家三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