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老张点点头,又问道:“你到过终南派了,看到了些什么?”
丁七郎把刚才对钱独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孙儿一到长安城里,就听得到处都在轰传,说是十三恶人把终南派的牛鼻子们杀得一个都没有留下——我还听得另外一个极紧要的事情,这才赶着回来的,原来那些人本也不知道是什么下的手,但有人说是鬼手鲁班的一个姓游的徒弟叫什么游一言的家伙亲口跟当地的山民说是老祖宗们下的手,鬼手鲁班的名头实在太大,他的传人的话在江湖上也没有人敢不信,这也跟我们没关系,问题是鬼手鲁班的徒弟们出来了,总要尽快地让不要脸老祖宗知道才是,也好让他早些作准备!”
吸血老张失口笑了起来:“你小子没有路过华山么?”
丁七郎一怔:“怎么?华山上出了什么事?”
吸血老张道:“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说。鬼手鲁班的那些门下,早就遇上了他们两人了!”
丁七郎吃了一惊:“结果怎样?”
吸血老张斜眼看着丁七郎:“你想还能怎样?自然他们全都死光了,还能怎么样?”
丁七郎瞪大了眼,差点拿不住手里的斧头,失声道:“真的?”
吸血老张笑道:“自然是真的。”
丁七郎连忙问道:“那小祖宗和不要脸老祖宗他们没事么?”
吸血老张道:“你想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算计得到他们?”
丁七郎松了口气:“那就好,只可惜了本来我还以为不要脸老祖宗不知道,我正好在他面前献个殷勤呢,这下可就落空了。”
吸血老张失笑道:“你小子拍马屁都拍成精了,很会找机会呀!”
丁七郎陪笑道:“若是有机会拍你的马屁,我还不是照样会抓住不放的么?反正老祖宗们本事那么大,小祖宗更是厉害得不行,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拍马屁也没其他的方法消遣,正好也能让老祖宗们开心些,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罢?”
吸血老张叹了口气:“你们不要愁没事做,总之,事情慢慢地都会安排下来的。”
丁七郎问道:“老祖宗们又有什么动作了么?头次在少林寺我只落得个跑腿的差使,本来以为到终南山可以瞧些好戏的,却再也想不到那位小祖宗和不要脸祖宗手动快得我一路死赶都赶不上,刚才钱老祖宗却又不让我杀那些受了箭伤的家伙,心头真他妈痒得发慌,手里更是痒得要命,只盼着老祖宗们什么时候上武当山,非要把殷开云那牛鼻子的十八代祖宗都从棺材里拉出来敲烂他们骨头再扔到茅坑里去不可!”
吸血老张忽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仇都报了之后,你怎样打算?”
丁七郎听得一怔:“什么打算?”
吸血老张道:“不要脸他们也跟我们说起过,将来我们大仇报完,到时候只怕忽必烈已经治理得天下太平了,我们总是困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打算将来安排你们到各处了隐姓埋名,过平凡人的日子,你打算做些什么?”
丁七郎又怔了一会,叹息道:“现在我也想不出来,特么的老子真的想不出来了!”
吸血老张看丁七郎情绪有些激动,知道丁七郎平素对自己恭恭敬敬,此时竟也忍不住张嘴就自称老子起来,实是这问题触及了他内心的最深处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俞文照直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跳下床来,阿秀的小音早给他做好了早饭,俞文照草草地喝了一碗小米稀饭,就走了出来,叫人找来了石掏胆,开口便问:“老子这一向忙得很,连高老一那王八蛋都忘了,你带老子去找他,把你的家伙也给老子用用!”
石掏胆随手扯出插在腰带上的杀猪刀,递给了俞文照,笑道:“高老一——这名字倒也新鲜得紧——那杂种大鱼大肉地过了这大半年,也该受些活罪了。”
俞文照笑道:“不是说你们给他找来了齐寡妇么?”
石掏胆笑道:“还真他妈不能小瞧那高老一——高老一……”叫着叫着,自己也觉得好笑,接着道:“那齐寡妇在一个月前被姓高的高老一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实在想不到高老一特么的手脚筋全被挑断了,居然还有法子杀人,以后我们就再没想出什么花样来收拾他了,而且生怕他就那么被活生生地憋死了,也没再在他的饭里下春药。”
俞文照笑了起来,锋利雪亮的杀猪刀在他指间翻转不歇:“很好!那么老子来想些花样!”
石掏胆又道:“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要让丁高天看见你玩这手?那小子——老子看得他都实在着急,一直想要偷偷地练,特意在绛州城里买了把杀猪刀,割得他手指头上到处都是口子。”
俞文照得意地笑了笑:“这很难学么?怎么老子不觉得?”说着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间夹住了那杀猪刀,刀背向着掌心,手一翻动之间,那杀猪刀从中指无名指之间一下转到了中指和食指之间,却全不稍歇,那刀尖飞快地又转到了他食指和拇指之间,那刀被他稳稳地握在手里:“你瞧,这不简单么?怎么老子连屁事都没有?”
石掏胆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会简单?你玩来虽然是干脆利落,好看得很,但丁高天那小子是什么天份,能跟你比么?别说他比你不上,这一手就是我们也未必学得会的。”
俞文照得意地手又一把,杀猪刀又在手里飞转了一次,这次他手都伸到石掏胆面前了,存心叫他看着,忽地又故意压低的声音:“跟你说,要学老子这手,最好是用老子从鬼郎中那里弄来的那一把双刃短剑,若丁高天那小子再想练这手,你直接拿了老子的这一把匕首去,那绝对有得好看!”
石掏胆道:“你这不是想要割断他的手指头么?”
俞文照瞪起了眼:“谁说的?知道他想练这一手,老子就把自己最最心爱的家伙都借给他,哪个王八蛋敢说老子故意了存心要害他?”
石掏胆有些头大了,只得道:“是是是,老大你一向心肠最好,像你老人家这样的好人当真是打着灯笼都未必能找得着,又怎会要存心害人?”
俞文照忍不住笑了:“你说得不错,老子这样的好人当真是瞎子打着灯笼都未必找得着的!”
石掏胆接口道:“所以,要找你这样的好人,就一定不能挑着灯笼!”
俞文照呸了一口:“你这是骂我还是在拍我马屁!”
一路鬼扯着鬼话,各处看守的人一见两人,远远地就躬身行礼,最后,来到了一间房前,把守的头目不暇接上来,恭声问道:“小祖宗,老祖宗,你们有什么事么?”
石掏胆道:“打开地牢,我们要瞧瞧姓高的!”
那人连忙答应:“是。”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门,领头走进去之后,又在地上揭起一块石板,现出里面的石级,顺石级走下去,就是一间地牢,用铁栏分格了里外,那人喝道:“姓高的,咱们小祖宗来瞧你了!”
俞文照隔着铁栏向里头看去,只见高尊被铁链紧紧地绑在了一根定魂桩上,手臂向上拉直了,镣铐被混合了乌金丝的绳子吊在木梁上,牢里生着火,高尊上身精赤了,心膛腰肋一条条细长的刀痕,显然是被人存心一刀刀细细地割出来的,割得刀口处肉向外翻,向地上一滴滴地滴着血水,俞文照怔了怔:“这那小子的血色怎的这样淡?”
那把守牢门的汉子道:“我们给他在伤口撒了些盐,那些血水被盐一抢,就淡了些,等得再过十来天,他背上也割得体无完肤了,再给他上些伤药,另想法儿收拾他。”
俞文照笑笑:“不错。你们给老子可要盯紧了这狗杂种,千万不能让他死了!老子若不好好地叫他记住这一辈子受的苦头大罪,就真是对他老人家不住了!”
高尊虽然垂着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还是清醒的,一听得又有人进来了,一时没听出俞文照的声音,不知又要怎样折辱自己,心知无论自己的是求饶也好,破口大骂也罢,对方都根本不会理睬,何况那些人为了要防他自尽,故意有一次扼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死里掐,高尊舌头伸出长得不能再长也再不能长的老长,那伸出来的那一截足有一半,已是被白无邪顺手一刀割了,就是防着他咬舌头,他少的半截舌头,说话也并不清楚,只怕自己就是破口骂人,人家也未必听得清楚,徒费自己的口舌罢了,于是也并不出声。
俞文照走到高尊面前伸手撩开他的头发,忽地哑然失笑:“这高大老爷鼻上怎的有两个洞?”
那汉子道:“小祖宗,那是甘大爷用筷子给他捅出来的!”
俞文照点头笑了笑:“不错,这法子不错,不过老子看这高大老爷的鼻子实在可恶,不如给他一刀削了的好——高老一,你特么的给老子别要装死,老子来瞧你了,怎的也不张开眼!”
高尊半死不活,身上血脉不周,时时都在浑浑噩噩将近昏迷的状态下,俞文照手一动,高尊只面鼻上嘴上一阵钻心的奇痛,这一激剌之下,立时痛得张开了眼,接着地上叭地一声,原来俞文照一刀不但削下了他的鼻子,还连他的上下嘴唇也一刀削落,直截从外面就能看到他大半年没有漱口刷牙黄渗渗的牙齿,刀口处血水不住的冒出来,高尊一看到面前的人居然是俞文照,急怒之下,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俞文照手起两拳,只照了高尊两条手臂上打去,高尊两条手臂骨应手就断了,俞文照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是脑袋长得不像话,老子要帮他削得四四方方周周正正地,却又会要了他的命,这可真特么的是好人难做呀!”
石掏胆向守地牢的汉子道:“快些放他下来,给他上药止血!你们若是治不好他,就去请鬼郎中和白大爷来,总之,不许他死了!”
那汉子应了声,一跃起身,稳稳地落到了那根丈来高的定魂桩上,解开了吊着高尊的绳结,高尊的手立即软软地垂了下来,那汉子又拿出钥匙,打开了高尊的手铐脚镣,这才拿了些刀伤药,撒在高尊的脸上,高尊虽是在昏迷之中,也还是痛得身形一阵扭曲!
俞文照道:“特么的,这姓高的王八蛋狗杂种怎的这样经不起玩笑?”
那上药的汉子笑道:“小祖宗,老祖宗,你们可不知道,这姓高的还算是经得起对付的,不然,纵是保得他命在,刁大爷白大爷他们两位只怕也要跑断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