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梅胜云离开后,梅夫人便着手将他原先住过的那个小院翻修扩大,重新制备各种精致用具,种植各种花草树木。此次梅胜云和云之光路过梅家庄探望父母,便安顿在旧时小院。
两人在大堂叩拜父母,梅胜云说:“之前父母大人在京都时,孩儿不孝,未能尽人子之职,求父母大人恕罪。”
梅夫人慈爱地说:“你那时身心具哀,爹娘怎会怪你!如今皇上恩典,赐你名姓爵位,光儿又绝处逢生,且受到朝廷重用,咱们梅家好事不断,爹娘心中欢喜都来不及呢。”
梅胜云说:“这次路过家门特来请罪,只是公务在身,不敢多停留。孩儿心中也时常想在父母大人身边侍奉,无奈却不得抽身。“
梅庄主说:“忠孝不能两全,自然当以国事为重。云儿,你只有爵位却无官职,也不一定非要在京都,待回到京都复命之后,不如回家中休养身体,让田大夫好好为你调养。”
梅胜云头次听到父亲用如此关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滞住,片刻后才说:“孩儿不孝,让父母操劳了。只是小光身兼云记紫卫之首,不能同时兼顾,还需孩儿辅助帮衬。”
梅夫人心疼地说:“云儿你要多注意身体。光儿,莫让他太劳累了。”
之光忙说:“娘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云之光向梅庄主汇报了紫卫中梅家子弟的情况,又谈起时局政事,梅夫人则将儿子拉入内堂问一些私房话。
“云儿,既然出了宫,娘为你寻一名好女子,早些成家,开枝散叶如何?”
梅胜云说:“孩儿身体不好,怕耽误人家姑娘。”
梅夫人心中一紧,吞吞吐吐地问到:“云儿,你!那个!行人事方面,是否!?”
梅胜云低着头说:“孩儿只是体虚,其他并无影响。还是先休养一段时间,娘若是有特别中意的,若对方不介意,倒也无妨。”
梅夫人叹口气:“唉,能配上我儿的女子,世上只怕不多啊。娘为你留意,你自己在京都若遇见可心的,也可自作主张。”
梅胜云笑道:“娘不必叹息,待孩儿将身体调理好,将云记紫卫一并事情料理好,再谈婚娶也不迟。大丈夫何患无妻?”
梅夫人点点头说:“那是!娘看你气色比过年时还好些。好,先不说你,光儿的婚姻大事娘一直惦记着呢。一直没有合适的女子吗?”
梅胜云迟疑片刻说:“有个女子还不错,但是他嫌对方是达官贵人的女子,怕大小姐不好伺候,不愿意。我想着也有道理,京都的那些小姐各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唉,到哪里去找一个象娘一样,又美丽又善良又温柔还武功这么高强的女子呢?”梅胜云夸张地叹息着,梅夫人微笑起来。
晚上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梅胜云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别想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已经过去了。”云之光轻抚着他,温柔地说。
“没有刻意地想什么事情,脑子里明明是空白的,却不能安静。”
“在我怀里也睡不着了?”云之光笑着问。
“光,咱们到外面坐一会。象以前一样,坐在石阶上。”
两人随意披了衣衫,在屋外石阶上并肩坐下。梅胜云轻轻倚着云之光的肩,微微仰起头望着星空。“光,快到七夕了吧?”
“嗯。”
“难怪这几天的星空这么灿烂。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为什么那些传说都那么伤悲呢?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牛郎织女、嫦娥奔月。难道没有欢欢喜喜相亲相爱的故事吗?”
“有啊,我们啊。我们会成就一段完美的传说。”
“我们?我们能吗?我们只要能象那画上的两人一般,留下一幅《寒秋赋》让后人欣赏遐想,便满足了。”
田大夫一听说梅胜云回来立刻赶到梅家庄,他仔细诊看过梅胜云之后,一言不发,神情严谨。梅夫人、云之光都颇为紧张地望着他。
“三少的脉象比之以前沉静平和,应是良兆。只是血气中略有异象,时隐时现,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曾见过,一时无法断言。”
云之光说:“前些日子胜云无意吞食了一棵赤珠草,当时的状况就象是真气爆裂走火入魔的模样,我及时用真气为他调和了几个时辰才缓和过来,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赤珠草?传说中的仙草,只是传说罢了,未见得人世间真的有。”田大夫摇摇头。
“可是胜云一口咬定那是赤珠草。”
梅胜云插话说:“我也没一口咬定,但一口吞掉却是实情。管他呢,死马当作活马医,用寒冰玉珍藏的肯定是宝贝。”
田大夫正色道:“胡闹!药岂能乱吃!小光,我听说你四处收集奇珍异材,但并不是好东西就一定适合他,以后一定要先问了大夫再服用。”
云之光连忙称诺。
第二日两人告别父母离开梅家庄,再三日后到达京都述职复命。梅胜云入住云府后院。每日清晨云之光去上朝,他则睡足之后懒散起身,或看书或抚琴,悠悠哉等云之光散朝。午间小睡后,若云之光外出公干,他便去前院找方谦张良驹聊天,云记紫卫的日常事务他仍是不亲自管理,除非有紧急及重大事件。有时他也会戴了面具到街上闲逛,去云记的铺子或风云楼跟兄弟们说说闲话解闷。而晚上两人常常在内院花园对月小酌,说些正事闲事,道些蜜语甜言。只觉得日子既恬淡又充实,好不快乐。
这日下午,皇上宣梅胜云入宫问话。
梅胜云含笑与刘文曹庆打招呼。曹庆满脸堆笑说到:“公子,哦,不对,侯爷,皇上正等着您呢。”
梅胜云跨入屋内,皇上瞟了他一眼说:“过来帮朕看折子,快堆成山了。”
梅胜云愣了愣问:“皇上宣胜云来不是有事情要问吗?”
皇上眼睛落在一份奏折上,并不看他,淡淡地说:“朕好久没见你,想让你来陪陪。怎么?没事朕还不能宣你了?”
梅胜云走到案头跪下笑着说:“皇上这话有些赌气呢。胜云心想也许是皇上想问问东盟那边情形,故而有此一问。”
“东盟的细节,云之光已经奏报得很详尽了。朕封你逍遥侯,就是希望你能自在逍遥,快活轻松,这些操劳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
“多谢皇上体恤。”梅胜云恭谨地说。
皇上皱了皱眉,重重地哼了一声。“朕是该夸你懂规矩会说话了,还是该骂你给朕摆谱?”
梅胜云知道皇上嫌自己这些对答太过生分,便笑着说:“胜云不能总象孩子一样耍赖撒娇不知天高地厚啊。”
“胜云胜云,朕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自己一开始也不习惯,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皇上,谢谢您,这声谢胜云想说很久了。这次回家,胜云的爹娘也是欣喜万分,对皇上的恩德感激不尽。”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伸手想将梅胜云揽入怀中。梅胜云略略侧身,让自己与皇上保持了一定距离。皇上一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缩回手去,但这只手却似无处可放,只得又再次拿起桌上的奏折。
“秋,你快活吗?”皇上仍是习惯性地称呼他秋。
“快活。”
“朕一直认为朕可以令你快活。”
“胜云如今的快活都是拜皇上所赐。”
“拜朕所赐?朕怎么觉得你这是声讨朕呢?只要你快活便好。秋,你一定要快活,一定要好,才能对得起朕。”
梅胜云眼前迷蒙了,他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身体向皇上的膝盖靠了过去。皇上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叹息到:“朕想让你快活,所以才放开手。朕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想要的东西,只有你。”
“胜云明白。”
“但是朕还是不甘心啊。”
“胜云明白。”
皇上会向自己散发出这样的小情绪,梅胜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环抱住皇上,将脸藏在那熟悉的宽厚怀中。“胜云明白,胜云都明白。”他不断喃喃而语。
“好了,胜云。”皇上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叫这个名字还是不顺口。“来帮朕看折子吧。以后有时间多到宫里来陪陪朕好吗?”
梅胜云点点头,坐直了身体,翻开案牍上的奏折。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梅胜云伸了伸腰。“你去躺着,让刘文给你捏捏。”皇上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不用了。天色已晚,胜云该回去了。”
“急着回去做什么?陪朕用了晚膳吧。”
梅胜云有些为难。今日是七夕,本已与小光约好晚上一起去南湖赏星。但这话却不方便跟皇上说,只怕他心里会不舒坦,要不就陪他吃完饭再走吧。
皇上看梅胜云点头,欢喜地说:“这样,今天正好是七夕,咱们去摘星楼上,一边赏星,一边用膳如何?”
南正有七夕赏星的习俗。七夕之夜,已婚夫妻会在家中小酌赏星,而未婚的情侣们则会约好一起外出赏星。因此七夕对那些未曾捅破窗户纸的男女,便成为一个表达爱慕之情的机会。若男子提出七夕赏星,女子亦同意,则算感情基本确定;若女子拒绝,则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到梅胜云有些走神,皇上体贴地问:“是不是又想飞了?”
梅胜云摇摇头说:“摘星楼再高也摘不到星啊。”
“你不喜欢这名字,朕便换了,叫望星楼如何?”
“望星,可望不可及,徒添无奈,还不如摘星,怀有一番梦想志向。”
皇上笑了。“怎么如此暮气沉沉?这一点你比云之光差远了。他是豪情满怀,今日朝上又提出要清剿东海海盗,改造水师装备。他倒不嫌累,刚去了东北又要去东南,朕看他是不想待在京都,不想你离朕距离太近。”
也许是吧,梅胜云心想。进宫之前,小光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