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云行将自己的名帖递于门房,静静站在门外等候,不多时,有下人前来恭谨地说:“侯爷有请。”尚云行微微一笑,整整衣襟,大步随下人走入内院。
尚云行这般具名求见倒令梅胜云始料未及,小光前脚刚走他便来了,看来他早已窥伺在附近。
“尚公子总是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梅胜云挥手示意下人都退下,这才笑着说到。
“秋公子!哦,梅侯爷,是否有一肚子疑问想听云行解释?”
“你若不想解释便不用解释,我对尚公子的私事兴趣不大。”
“云行有一些秋!哦梅侯爷会很感兴趣的事情,但不能在这里说。”尚云行对梅侯爷这个称谓很不习惯。
“我这里很安全。”
“若是京都的云府自然安全,但这里!”
的确,这里的人员都是临时召来,可靠性自然无法跟京都云府的人相比。梅胜云理解尚云行的慎重,但他很犹豫,他有些怕与尚云行单独相处。
“云行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因此不得不慎重。”
“我让老五清场,令所有人远离,尚公子敬请放心。”
“云行在公子心中竟如此不堪?”尚云行长叹一声站起身。“算了,云行告辞了。”
“尚公子!”梅胜云叫住他。“你觉得哪里安全?”
“去城外原野如何?找一空旷所在,周遭一目了然,任何人无可隐匿。”
梅胜云想了想唤了一声老五,老五应声而到。
“可以吗?”梅胜云问。
“可以,但要我来选地方。”老五点点头说。
梅胜云与尚云行并辔立马,北方原野上的风总是这般凌厉,即使是最温和的春风。昨日才和小光在这里相拥驰骋,今日又和尚云行来到这里,梅胜云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
“秋,让老五稍微离远些好吗?”尚云行突然一把抓住梅胜云的手掌。
梅胜云一惊,却没有继续挣扎,转头对老五说:“我们再往前走一点,你就在这里等我。”
老五点点头,看到尚云行紧握着梅胜云的手不放,不禁皱起眉。
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小,老五警惕地纵马跟了上去,却看见两人突然停住,他便也停了下来。他看见尚云行在梅胜云耳边说着什么,突然间尚云行便跃上梅胜云的马飞奔起来,转眼便成了一个小黑点。他不假思索便催马追赶,但那匹马儿的脚力似乎更好。眼看黑点越来越小,老五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扎在马背上,马嘶鸣一声骤然间提速,不多时,前方的小黑点渐渐清晰起来。
就在老五快要追上前面的两人时,梅胜云转头冷冷地说:“老五,你别跟来!”
老五愣了一下,又听尚云行说:“老五,我保证会送你家公子回来,你放心。”
若是其他人此刻必然不会犹豫,只管做好自己职责,哪怕被梅胜云责骂,而老五却不同。他那时亲眼看到尚云行如何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家公子的命,他看到那洒满唤魂阵汩汩而流的鲜血,他知道尚云行对公子的深情,他心底里从不认为尚云行会伤害公子,而且他亦是了然公子对尚云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因此他迟疑了。
这一迟疑,又被两人甩下很远。
然而,出于一个龙卫的本能,这迟疑只是瞬间,老五又追了上去,无论如何,他要保证公子在自己视野范围内。公子和云大人做那种事情都不避他,又怎会为尚云行避开自己,老五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在马背上扎针的地方使劲拍了一下,马儿再次狂奔起来。
风声在老五耳边呼啸而过,他已经感觉到异常,虽然听公子方才的话语亦认可尚云行想远离自己的举动,但公子不应该这般拼命地想要甩开自己。老五身体低低伏在马背上减少风的阻力,双眼紧盯着前方拼命飞奔的两人。
马儿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老五骤然被抛在天空,他控制住身形刚要落在地上,却发现下方地面的草怪异地抖动着。他一拧身腾空而起,看到自己的马儿倒在地上抽搐着,猩红的血从马前腿森森的白骨间喷涌而出。几道凌厉的风席卷而来,老五只得再次腾跃躲闪。
八名蒙面黑衣人霍然出现,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持银色细索,两种武器一柔一刚,一长一短将老五团团围住。老五方要跃起,头上银索缠绕,想要落地,长剑纷飞,只得不断腾挪闪跃,几无还手之力。
老五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插入右臂,双目精光暴涨,长剑绞上八根银索,身子旋转而起,八根银索断成数节,脱阵而出。
老五甩出一把暗器,八人纷纷躲闪之后,他已在数丈之外。那八人见无法伤到他,而任务已完成便放弃追逐,向不同方向散去。老五更不肯恋战,朝着方才尚云行消失的方向狂奔,只是哪里还看得见一丝人影。
老五悲愤地狂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方才所刺银针上涂有秘药可以骤然提高功力,但之后会对自己身体反噬,只有紧急情况才会使用。他颓然坐在地上,调息片刻后站起来,循着痕迹继续向前追踪。
尚云行拼命打马狂跑了一段时间,原野上出现几匹马,每个马上均乘坐两人,他换了一匹马继续前行,其他马匹则分别向各个方向驰去。又跑了一段时间,再次与几匹马会合,如法炮制,直到最后来到一架马车前。
过度剧烈的狂奔令梅胜云脸色有些苍白,尚云行将他扶到马车上一起坐下后温和地说:“刚才跑得太快你一定累了,睡一会吧。”
梅胜云点点头,乖顺地靠着他的肩头闭上眼睛。
老五站在尚云行第一次跟其他人会合的地方思索片刻后便不再追寻,而是急返丹州城。路上遇见一名骑马男子,他一把将那人从马上扯下,夺马而去。
“黄修思!梅志翔!”老五还在府外就开始喊两人的名字。他边喊边冲入府中,两人被他的神色惊住了。
“公子被尚云行劫持!梅大人你速安排人给云大人、京都报信,去丹州府报官,把他们能调的人都调出来,城内戒严、城外搜索。黄大人你跟我去封锁大赤河沿岸,绝不能放走一只船!”
黄修思与梅志翔互望了一眼,虽然满心惊慌,但却并不多问,立刻上马出门。安远惊立在院中,待缓过神来,发现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依然不能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消息。尚云行怎么会劫持公子?
老五紧闭嘴唇,面如乌云密布,他纵马疾驰,黄修思紧跟其后心中在揣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尚云行他曾经奉梅大人之命跟踪,几天后自己被甩得干干净净,之后云大人也要求紫卫对尚记密切监控,直到尚记突然全部易手宣告解散,又追踪了一段时间才停止了。但以他的感觉总体而言那位尚云行是友非敌,怎么会突然劫持了公子?
两人奔到渡口,正看到一只船要离开,老五大喊一声“不许走”,双腿使劲一夹,骑着马飞跃到船上。这是一只客船,船上的人一片惊呼,乱成一团。黄修思拿出紫卫令大声喝道:“传紫卫令,立刻封锁大赤河,所有船只均不得离开,所有人立刻下船。”
黄修思找到渡口负责人要求他把命令传达开,同时沿河道每一里设一岗来回巡察河面。
老五骑着马沿着河道逡巡,一言不发,心如刀绞。“我把公子弄丢了!我竟然把公子弄丢了!”他心里反复咒骂着自己,双眼几乎冒出火。黄修思几次想开口询问详情,最终还是闭上嘴。
梅志翔亦来到河边,告诉老五丹州已经全面实行戒严,正在挨家挨户严查所有外来人口,以期找到尚云行的同伙。他还给周围的州府全部以特级急报送发了通缉令,但是若尚云行走得快,只怕通缉令追不上。另外城外也派了几只队伍去搜索,能用的人全部派出来了,但还是太少,没法覆盖所有区域。
老五默默听完梅志翔介绍情况,双眼迷茫地望着汤汤大赤河。梅志翔与黄修思互望了一眼,下决心问到:“五兄,能跟我们讲讲怎么回事吗?咱们也好商量对策。”
“我把公子弄丢了,是我的错啊!我总认为尚云行不可能伤害公子,所以没怎么防他,而公子当时让我不要跟得太近。尚云行早有预谋,参与此事至少十数人,他一直在丹州窥伺公子,趁着他们三个和云大人不在,利用我跟公子轻信于他。这个混蛋!让我抓住他非剁成碎块!老五死不足惜,可公子若有个三长两短!”
黄修思问:“在下斗胆再问五兄,为何您与公子轻信于尚云行?”
老五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发过的誓言。“他!对公子有恩,他们是好朋友,因此!我们都没防他。”
“现在怎么办?”梅志翔问。
“若能知道尚云行劫持公子是何企图,还能找到些线索,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他为什么这样做。”这次绝非如在京都公子与云大人吵架那次,借助尚云行甩掉所有人寻个清静,因为那八人出手非常歹毒。也正是这八人的出现,使老五确定尚云行欲不利于公子。
梅志翔叹道:“要是他们已经过了河怎么办,那边可是连绵不断的大庆山脉啊!云大人回来肯定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