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也没什么特别要收拾的行装,小光骑了快马去平安云记作别,只说要与程庭轩大人一起去京都,让一直守候在客栈的云庄子弟与张良驹自行返回,他二人路过洪城的时候如果没特别事情也不回云庄了。又嘱咐沈掌柜好自为之,托张良驹向云福等人问好,等等。云庄的人早已习惯了庄主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习性,只是不住称诺。
小秋来到黄承武帐前。如今小秋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仅仅是云庄庄主的身份,更多是因为皇上的态度。因此还没走到门口,已经有人快速禀报,黄承武便迎了出来。
“黄将军,小弟前来向你道别了。”小秋拱手施礼。
黄承武赶紧还礼,“本将已经听说了。之光兄弟呢?”
“他去平安镇了,待会再来专程跟黄将军话别,小弟先来打个招呼。”
黄承武点点头,二人也再无语,小秋便转身要走。黄承武却唤住他,“云庄主,此去京都!你!祝你一切顺利。”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于未说。
小秋感激地点点头,再次拱手施礼。他心知黄承武一番好意,却不能也不敢多说什么。
小秋又来到罗离儿营帐。
他还未开口,离儿先问到:“无心叔叔,文哥说你们要走了,是么?”
“是啊!”小秋蹲在离儿床前,“离儿你好好养伤,乖乖听话啊。还有,不要老欺负你文哥。”
离儿一片娇羞状,“我哪里欺负他了?”
小秋笑着说:“可惜我喝不到你们两个的喜酒了。”
这回连修文的脸也红了。
小秋郑重地对二人说:“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很不容易,一定要彼此珍惜、相互信任、支持,永远不离不弃。”
二人连连点头。
小秋唤修文出帐说到:“带我去找你师父他们。”
修文带小秋来到罗青山营帐,罗青峰和黄承武都在。
小秋笑着说:“我来找罗家两位兄长。一来告别,二来我想给修文传一套心法,却需他师父同意了方可。”
小秋有心将固元心法传于修文,但知道武林中门第间比较忌讳本门子弟学外人武功,因此专门来征求罗青山的同意。果然罗青山有些踌躇。
小秋解释说:“我这心法并不是某种武功心法,而是修行内力的辅助心法,原是一高僧打禅坐定的修行心法,后经前世高人发扬用于辅助内力修为、恢复功力以至疗伤等等,不算是他派武功。我兄弟二人受惠于这心法,觉得对于内力修行的帮助非常大。”
罗氏兄弟眼见过小光的绝世武功,心中难免不动心。学武是招式好练、内力难修,有这样的心法定能在内力修为上得益不少。
罗青山望望兄弟,两人心意相通,均觉得是件好事,便抱拳说:“云兄弟如此慷慨惠赠,在下替小徒谢过了。
黄承武也抱拳施礼说:“我也替小儿在此谢过了。”
当下找一安静营帐,小秋将固元心法的原理、口诀、习练要点一一传述。
快到午时,小光赶了回来。黄承武摆了饯行酒。
黄承武叹到:“终于要走了。云兄弟二人来此这么多天,咱们热血共洒疆场,纵马驰骋草原,真是爽快,心里实在是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平安镇离京都不止千里,黄承武又十分欣赏小光,与小光相见恨晚,故而十分留恋。
皇上此次是微服出行,除了程庭轩、黄承武及几个心腹,再无人知道其身份。黄承武率几个知情人到小秋帐中行君臣礼跪别之后,便如同来的时候一样,一辆马车,十数匹骏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关城。
黄承武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目送这队人马远去,数日来心中的重负终于卸下。
离开关城后,小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依稀看到城头的黑点,心想定是黄承武等人。想到此次来边关,出了这么多事端,其中更有小秋两次受伤、自己坠崖的惊心动魄,最想不到的是最后竟然跟着皇帝一起返京都。
这十数日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
皇上让小秋一同坐车,小秋借口说想在这草原上多骑骑马拒绝了。他有意跟马车落开一小段距离,和小光行在最后。
皇上随行十三人,一个太医、两个贴身太监、十个龙卫,那太医和两个太监也都是身怀绝技。尽管如此,小秋还是觉得皇上太疯狂了。就带这么几个人,如果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北胡使出人海车轮战术,十数人如何抵挡?虽然黄承武派了军队在后暗中保护,前面镇北关接应之军队也正赶来,但这其间如果出什么问题!。再想想皇上如此履险是为了自己,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午后的日头还是那么烈,小秋皱皱眉头。
小光说:“你到车里去,都晒蔫了。”
小秋快跑几步,到马车前低低地唤了一声,皇上撩起窗帘笑了笑,小秋便钻进车厢里,在皇上对面坐下。
车厢里有放着一盆冰块降温,又用深色的窗帘遮着阳光,很是凉爽。
皇上略带嘲笑:“不去纵马草原了?”
小秋笑而不语,自顾自捻起一颗绦紫的大葡萄扔进嘴里,突然间打了个哈欠,在马车上颠簸着,居然有些困了。
“懒猫!”皇上笑骂到,“那么晚才起来这就困了,坐过来!”
“坐过去太挤了。”
“挤什么挤,这么宽敞,再坐两个人也不挤,快滚过来。”
小秋自然是找借口,这马车实在是非常非常宽敞。小秋乖乖地坐了过去。
还没坐稳,皇上便一把将小秋揽在怀里。小秋的心顿时突突突地狂跳起来。
“朕记得以前经常带你出去狩猎游玩,你就这样赖在朕身上!”皇上长吁一声,“好像又回到当年了。”
小秋喃喃说:“如果真能再回到从前就好了,可惜逝如流水,爱如覆水。”
皇上一怔,马车内顿时静默。
许久,皇上才低声说到:“小秋,朕会把你当年失去的东西都还给你,相信朕!”
小秋并不搭腔,撩开窗帘看着车外的景色,心道,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永远失去了,破碎的镜,泼掉的水,坠落的花,你怎么能让他们复原!
看到小秋没有应声,皇上叹了口气,只是将小秋又抱紧了抱紧。渐渐地,小秋竟倚在他的怀中睡去了。
一路赶路不停歇。傍晚时分简单地休息,用了晚膳,皇上揉了揉被压得发麻的胳膊和腿,将小秋赶至对面座榻睡去。
不敢延误又接着赶路,直到二更时才和镇北关接应的队伍回合。此时方敢落地扎营,皇上直接让人将睡得稀里糊涂的小秋抱至自己营帐中。
睡了三四个时辰,又开始赶路。大概是睡得够多了,小秋不肯坐马车,和小光一起骑马同行。午后觉得热了,又钻回马车睡觉。
对于小秋的过度嗜睡,皇上有些不解,甚至让随行的太医给小秋把了把脉,也一时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皇上召来小光问话。
小光在窗外应答:“小秋以前受的伤太重,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但当时对身体损害太大,因此比别人更容易疲惫,需要多休息。另外!”小光顿了顿。
皇上示意他但讲无妨,小光接着说:“以前在梅庄,因为醒过来就会感到疼痛难忍,他就总让自己保持在一种昏昏睡睡的状态,让那疼不那么清晰。后来,当他想逃避什么的时候,他就睡觉。睡着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了。”
“他想逃避什么?”皇上似是问小光,又象是问自己。
小光并不回答,他知道皇上不需要他回答,便透过车窗看着熟睡中的小秋。小秋睡觉的样子真好看啊,他想起皇上那晚的感叹。任谁看到小秋熟睡的样子,都是很难忍心将他唤醒的。
小秋从小贪睡,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呢,为了逃避明天要发生的事情,为了忘掉那些今天发生的事情。
皇上沉吟了一会,示意小光进来说话。小光进入宽敞豪华的马车内,如此近距离地跟皇帝在一起,在这么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小光有些惶恐。
“说话会吵醒他么?”皇上低声问。
“他只有在自己想醒的时候才会醒来。”小光答到。
“讲讲他这几年的情况。”
“他没跟皇上讲?”
“他不肯讲。”
思索了一会,小光说:“皇上想听他受过的那些苦?”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受苦?”皇上面上露出一丝痛意。
“也不是,离开梅庄后好多了。在山谷里的日子他很开心,他总是说要在山谷里呆一辈子,所以才以云无心作名字。”
皇上眉头微微动了一下,问到:“梅家对他很差?”
“不是。”小光谨慎地说,“庄主和夫人对他是很好的,但是,毕竟一直没有生活在一起,总是有些生分,又有二少爷和三小姐的事情在里面。小秋他自己当时钻牛角尖,不能面对他们,才要离开的。”
小光说完,有些不安,梅家对小光有恩,小光生怕说错什么给梅家惹来灾祸。看到皇上脸色还是不善,小光又补充说:“大少爷还每日给小秋输送真气为他疗伤,夫人也派了不少仆从婢女,小秋都不要。请的大夫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梅家对小秋是!极好的。”
皇上点点头又问:“在山谷中,他也是这般嗜睡?”
“那倒没有,只是起得略晚些,不过晚上睡得也晚,他喜欢看山谷的夜空,就那样仰着头看好久也看不倦似的。”想到山谷里那安逸的日子,小光脸上泛起柔光。
“大夫说这般嗜睡不是很正常,但也无措可施。朕有些担心!”皇上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忧。
“也许是上次的伤受得太重,激了沉疾?加之近日忧虑过多!”
“忧虑过多?”皇上晒道,“他就是心思太重!”
小光也不敢置可否,便建议说:“莫若路过梅庄时请田大夫看看,他对小秋的情况熟悉。只是!怕小秋不肯回梅庄,他说没脸见梅家人。”
皇上又看了看熟睡的小秋,心中竟隐隐有些作痛,他曾受了多少苦楚!“朕知道他受了很多苦,朕会补偿他。朕看他挺听你的,你回头劝劝他,让他别想太多!”
“只怕是没有什么能补偿他已经受过的苦了!他既不想提,就让他彻底忘记吧。小民也不想回想那半年的日夜煎熬。皇上您疼他,就让他以后的日子都开开心心便好了。”小光这话说得有些放肆。
皇上看了一眼小光,挥挥手让他退下。
黄昏时分赶到镇北关,却并不进关城,程庭轩早已事先通告镇北关守将,安排好食宿安全等一干事宜。
皇上下了马车,在临时驿馆接受镇北关守将的朝拜。镇北关之后,进入本国腹地,基本不会有什么大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