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妃颖同样有些恐惧,她扯了扯嘴角,还是如愿以偿的扯开柔和的笑弧,“容儿别怕,你跟在我的后面进去,可好?”
  “嗯……那你不要丢下容儿啊,不要不喜欢容儿……”可怜兮兮的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拉着余容的手,率先走了进去。
  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在窄窄的长道里通行。
  密道十分的长,间或挂着火把。
  一路走过,两方时不时会出现厚重的铁门。铁门是用锁关上的,那锁和脸盆一样大一样厚,宋妃颖没有钥匙,进不去门,便只得先暗暗记住有几扇门、门大致在什么位置。
  “好长啊……”良久之后,余容胆怯的发出了声音,“夫君大人一定着急了,呜呜呜,他会凶容儿的……”
  “别担心,一定能找到出口。”宋妃颖只能这样安慰余容。
  “可是容儿怕黑啊,还怕夫君大人生气……”她狠狠掐了一下宋妃颖的手,令她有些吃痛,回过头去,见余容的眼中蕴着泪水,眨着一双澄澈却空洞的眸子问道:“漂亮的妹妹,你的夫君会凶你吗?”
  “他——他不会的,他对我很温柔,很体贴。”宋妃颖的笑容染上些许苦楚……可惜,那样温柔体贴的人,现在一定因为她的失踪而急得不行吧。
  “那……漂亮的妹妹,”余容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他吗?容儿就很喜欢我的夫君大人,漂亮的妹妹你呢?”
  “我……”宋妃颖咬咬嘴唇,似乎想要否定什么,终究是将所有的表情化作单一的微笑,“容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回镇国公身边,我们继续沿着路走吧。”
  回过头去,看着黑暗的前方,身后的余容再也没有说话了。
  安静悠长的密道里,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前方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是地老天荒的时候,脚下的路到了尽头。
  宋妃颖伸手向前推了推,似乎是一扇石门。
  手在石门上摸索着,找到了拉杆,将之拉下,门缓缓开启……
  一束光线照从开启门缝照了过来,刺痛了宋妃颖的眼睛,她眯着眼,看着门越开越大,外面的景色也越来越多的呈现入眼。
  竟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两个人还真是走了好久。
  外面传来的新鲜空气,让宋妃颖如释重负,顾不上早已酸软的腿,拉着余容出去了密道。
  夕阳西下,火色的云烧到了天边。不远处,老树枯藤,寒鸦戚戚惨叫,隐约的还传来河水奔流的声音。
  身后的密道在两人走出后就自行关闭了,她们向前走了一会儿,远处的场景霎时开阔起来。这里是一片原野,前方是一条长河……
  “这里是……!”宋妃颖不禁喃喃出声。
  记忆猛地闪过一道火花,停留在了那一天,那是宋妃颖永远忘不了的一天。
  这里!就是这里!那天娘亲被推进了这条河,那天她被莫琨割断了手脚筋脉……
  不由的松开余容的手,冲向河边。
  涛声依旧,河水流淌,在夕阳下跳跃着红色的波光,如鲜血般无情。
  冷凉的秋风吹着宋妃颖的纤躯,她立在河边,望着翻滚的河水,不觉间被冻透了全身,冻透了五脏六腑。
  风很大,吹开她的衣裙,露出一双白玉般的小腿,纤细而脆弱,仿佛整个人都会被风吹走。
  “娘亲……”本已刻意压制的思念,此刻如泄洪一般冲出宋妃颖的胸腔,她冲着河水疯狂的喊叫起来:“娘亲!你到底在哪里啊!绾儿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喊着,眼中有水雾云集,视线变得模糊。宋妃颖努力挤了挤眼皮,将泪水逼回了眼眶。可是情绪却已经控制不住了,她疯狂的颤抖着,发泄着:“娘亲,我不信你已经不在了!你回来好不好?绾儿好想你,绾儿好想回到和娘亲在一起的日子啊!!”
  “是吗?你真的那么想吗?”一个突兀的声音猛然自身后响起,令宋妃颖浑然一颤,身子僵住。
  是谁在说话?这是谁的声音?
  “宋妃颖,我觉得,你真的很让人不开心……”
  脖间忽然被架上一把短刀,森凉的寒意浸透了皮肤。宋妃颖倒抽一口气,斜了目光看向短刀,刀柄是握在身后之人的手中……是谁?是她吗?真的是她!?
  激动的喊出她的名字:“余、容——!”
  身后回应她的是几声冷笑,“对,是我,怎么样,你一定不服气吧!”
  “你想做什么?”不敢回头,只能厉声问道。
  “我想做什么,你还看不明白吗?我看你不顺眼了,所以不打算给你面子,也不打算让你活!”
  “你……”自己竟然被她摆了这么大一道!
  宋妃颖恨声发问:“余容,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身后之人沉默了一会儿,提高嗓音道:“你就那么想回到和你娘一起的日子?难道现在的日子不好吗?早知你是个忘八端的女人,今天在太液池边,就应该将那三十巴掌赏给你!”
  宋妃颖倒吸一口气,“你果然是故意要打轩辕安平的!”
  “对,没错,我这都是看在公孙东的面子上!否则呢?要我帮着你出手吗?做梦都别想!”
  余容的语气很恶劣,冰冷尖锐的声音,狠狠刮着宋妃颖的耳。
  “宋妃颖,我问你,公孙东对你还不够好吗?他把一颗心都掏给你了,而你呢,竟还想摆脱他回到你娘身边!”
  刀刃离宋妃颖纤细的颈子又近了一些,贴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丝丝疼痛钻进宋妃颖的脑海。
  “你知道我现在想怎么做吗?我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扔进河里去喂鱼,然后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是黑乎乎一片,还是根本就是一块石头!”
  “够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令宋妃颖喊出这句话,由于喊得过于用力,此刻竟有些虚脱。
  喘了口粗气,宋妃颖怒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我娘被推进河里,生死未卜,若我不牵挂她,那才是铁石心肠。我对我娘的思念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也不要扯到公孙东身上!”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才怪了!”刀刃一挑,刺痛了宋妃颖,白皙的颈子上流下细细的血丝。
  宋妃颖忍着疼问:“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只想杀了你!只要你死了,公孙东便不用再天天为了你而操碎心。你根本不值得他爱,你只配死在我的刀下,永生永世都不必再见他!”
  “不要!”“不要!”
  这一刻宋妃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她宛如是疯魔一般的转身,不顾那刀刃在自己脖子的另一侧划出一道血痕。
  宋妃颖盯着余容,一遍遍道:“不要,我不想,我不想……”
  “贪生怕死之辈,谁知道你是不想什么!”余容言辞凿凿,目光烁烁,“说!你到底是不想错过你娘,还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公孙东?!”
  宋妃颖的心咯噔一下撞在了胸腔内,眼中泪花凝聚,愤怒不已,“我宋妃颖为人子女,怎么可能不想我娘?这样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
  真真是欺人太甚,当她宋妃颖没有逆鳞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娘亲这个底线,还以为她被刀架着就真不敢动手了?
  眼波一沉,宋妃颖猛地出手,一掌侧劈,推开脖子上的短刀,同时一个旋身,另一手甩出软剑,朝着余容挥了过去。
  软剑以快过流星的速度逼向余容的面门,这一刻宋妃颖清清楚楚的看到余容那冷光潋滟的双眸,正宛如是雪水洗刷出来的孤傲、疏冷。
  余容身子微侧半分,不多不少,轻巧了避开软剑。短刀侧挥向宋妃颖,却是将刀背对着她。宋妃颖堪堪避开,一见那刀背,便明白了余容其实并不想取她的性命。
  两人交上了手,衣袖翻飞,兵器的寒光凛凛,恰与夕阳的暖红形成对比鲜明的色调。
  宋妃颖满腹怒火,招招使出全力,可那余容的功夫更是深不可测,每每看似要击中宋妃颖的要害时,都会堪堪停住或是避过,对武功的掌握简直是炉火纯青。
  一鞭子将余容赶远,宋妃颖眼神沉得更深了。这个余容实在厉害,恐怕也只比公孙东略逊那么一点点。
  凝视着被赶远的余容,那一袭湖蓝色宫装上绣着的绿色芍药,随着余容的动作像是活了一样。她动作轻盈,一举一动之间却都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眼眸似寒星,眼底只有疏离。
  恍然间,宋妃颖猛地想明白什么,低低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其实不想杀我。”
  余容立刻停住,悠悠站立,冷冷翘了翘嘴角。
  宋妃颖道:“芍药有一别称,就是你的名字‘余容’,你只喜芍药,且尤为喜爱绿色的芍药,我知道你的身份了……无极宫右护法,绿芍。”
  余容的眼中闪过一泓异色,蓦地启唇而笑,声音如冰珠落地,清脆间撩起一地的冷意,“说对了,是我。我自幼无父无母也无姓氏,自名绿芍。嫁了殷洛之后,他赐我‘余容’一名……”再次闪身到宋妃颖身前,目光如炬,咄咄逼人,“你想仗着公孙东的宠爱威胁我吗?说我不敢杀你?哼!我绿芍做事素来只顾自己痛快,我管你是谁!像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就算你是公孙东的娘我也照杀不误!”
  听言,宋妃颖几乎是本能的高喊道:“休要扯到他的母妃!你没有权利这么说话!”
  余容眼珠一翻,“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无极宫的人怎么说话办事,你有资格过问么?你满心只有从前的生活和从前的人,公孙东爱上你,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