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嫔似如愿以偿般,唇角绾起一抹辛酸的苦笑:“多谢……希望你们别和我一样落得孑然一身……”睇了公孙东一眼,对宋妃颖道:“既然你已得一心人,望你们白首不相离……”
  心似乎惊起一汪涟漪,宋妃颖神色微变,僵了一僵,继而笑道:“我们会的。”
  轻轻牵住公孙东的手,两人与柳贵嫔错身而去,衣袂飞扬,黑发随风轻轻交织。
  公孙东瞥了眼身后那抹凄哀的背影,再凝视起身旁坚毅而柔软的女子,不禁问道:“你就这样答应她了?”
  “毕竟……这是她的遗愿,纵然我与她有过节,然而人之将死,我又怎忍心让她怀着这样的悲痛辞世?其实,她很可怜不是么?”
  两个人渐渐的走远了,一双身影逐渐融入红墙绿树之中。
  远远的,他们听到太液池那边,传来了落水的声音……
  ……
  大历十一月一十五日,后宫贵嫔柳氏于太液池边投湖自尽,尸体隔日被发现,圣上念柳贵嫔御前侍奉多年有功,特此追封“含仪贵嫔”,令其安葬于妃陵。
  十日后,轩辕浩木因着珍嫔赵氏诞育公主有功,晋封为珍贵嫔,入主含烟殿,取柳贵嫔而代之。余容、刘蕊儿随珍贵嫔一同搬入含烟殿中,为珍贵嫔与公主调养身体。
  是以,珍贵嫔在宫中彻底站稳脚跟,翻身为正主,与皇后之间来往更为频繁殷勤。众人皆以为珍贵嫔与皇后气焰嚣张,却没有人知道,其实珍贵嫔的背后隐藏着一个刘蕊儿。
  “好了,珍娘娘到了现在这个地位,可说是炙手可热……”
  刘蕊儿轻倚在紫貂皮铺就的檀木座椅上,手拿一本医术,一边翻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不过这样还远远不够,只是个贵嫔的位分而已,珍娘娘应该再接再厉。”
  这淡然如水、怡然如桃花的语调,就如宫中点着的檀香一样悠悠飘着,可是听在珍贵嫔的耳中,却直如风雪一般凛人。
  她强颜笑道:“高处不胜寒,爬得越高,就摔得越惨……嫔妾只想好好养育和律哥的女儿,不敢奢求其他。”
  刘蕊儿挑眸剜了她一眼,继续看书,口中回道:“有蕊儿在,珍娘娘可说是没有后顾之忧。而皇后虽掌握娘娘的把柄,娘娘却也清楚她都做了些什么,你们之间互相制衡。如今皇后趁娘娘还能替她打压其他妃嫔,她尚会留着你。但若是娘娘不去争宠,失去利用价值,你可想想,她是否还会容你继续活在宫中。”
  三言两语,便清晰的阐明了珍贵嫔如今的处境,刘蕊儿素来都把话说得一针见血,令珍贵嫔脸色骤白,骇然道:“嫔妾明白了,你们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嫔妾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娘娘果真明白人,一点就通。”合上手中的医书,眸中犀利的目光直直落在珍贵嫔的脸上,“与娘娘说话,蕊儿甚是欣慰,早知如此,蕊儿就不往娘娘的膳食中下毒了。”
  “你说什么,下毒……刘小姐给嫔妾下了毒?”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毒害她!
  “珍娘娘不必激动,这毒只有在娘娘背叛我们时才会发作,届时如受凌迟之刑,七窍流血,苦不堪言。当然若是娘娘一直与我们保持合作,便可高枕无忧。”
  刘蕊儿的话让珍贵嫔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赶忙把额角那滴汗擦去,强笑道:“嫔妾谨记在心,永远不会背叛你们的。”
  “那就好,蕊儿很欣赏娘娘的爽快,不如下盘棋吧。”
  “好、好……刘小姐请……”
  “珍娘娘先请。”
  两人随即摆开了棋盘,刘蕊儿正襟危坐,手指触碰到森凉的棋子,而珍贵嫔却脊背一阵阵的凉,不停的偷看刘蕊儿挑选黑子还是白子。
  正巧这时,殿外有太监高喊:“七皇子驾到,七王妃驾到!”
  珍贵嫔赶忙起身相迎,对面的刘蕊儿却以更快的速度挪步到门口,“蕊儿参见王爷、王妃。”
  “嫔妾恭迎七皇子、七王妃。”
  “刘小姐免礼,珍娘娘安好。”公孙东拱手打了个招呼。
  宋妃颖跟着进来,她一进屋,刘蕊儿便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又冲屏风后睇了一眼。
  接着就见余容手拿一束纸折的绿芍药蹦蹦跳跳过来,围着宋妃颖嘻嘻闹闹了一阵,便坐到角落里玩芍药花去了。
  “七王妃,这个是蕊儿为你做的,能够防身。”刘蕊儿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宋妃颖。
  宋妃颖拿在手中细细一看,便知这是个机关暗箱。
  刘蕊儿道:“王妃冲着那盆花按一下机关钮试试。”
  宋妃颖照做,手指一按下去,只见匣子里霍的飞出不下二十根银针,齐齐射在花枝之上!
  “好东西。”宋妃颖高兴一笑。
  可珍贵嫔却吓得打了个寒战,用恐惧的眼神看着身边这几个人。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惹。
  “珍娘娘怎么了,是吓到了吗?”刘蕊儿的一句问话,让珍贵嫔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忙道:“还、还好,嫔妾觉得这玩意儿好稀奇。”
  刘蕊儿便不再理她,又指了指木盒子上的一个孔洞,对宋妃颖道:“七王妃可以将毒药从这里灌进去,那样的话射出来的就是毒针。”
  “多谢你如此细心,这个东西我接收了。”以后再对付想抓她杀她的敌人,就用这些针毒死他们。
  可就在这时候,刘蕊儿忽然扭头看向那株盆栽花,花枝被银针扎破,流出的浆液中喊着一种味道,这味道是……
  “剧毒五唇兰!”
  猛然起身,刘蕊儿道:“全都出去,这里危险。”猛然起身,刘蕊儿道:“全都出去,这里危险。”
  宋妃颖睇向那盆花,这花有毒吗?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妃颖,我们先出去,别吸进毒素了。”拉了宋妃颖赶忙出门,后面余容和珍贵嫔也被一并唤了出去。
  几人先移步去偏殿休息,宋妃颖本还有点担心刘蕊儿一个人留在屋中万一中毒怎么办?转念一想,既然刘蕊儿承袭刘铮的医术,那就应该不至于让自己中毒,是以,宋妃颖便静下心等待。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主殿的大门被推开,几人回到殿中,见那盆花已经被刘蕊儿连根拔起,摊在一张白布之上。
  刘蕊儿道:“这是五唇兰,外形和普通蝴蝶兰毫无差别,产自西域,因有剧毒,西域不敢进贡给金鸾。因而这盆花我也一直当是蝴蝶兰了。”
  “看来是有人意在毒害这间屋子里的人了。”宋妃颖道:“我也曾听说过,五唇兰的浆液有剧毒,一旦花枝破裂,浆液流出,单单散发出的毒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毒杀,前后用不了三日。”
  “现在我已经将毒素压制了。”刘蕊儿望向珍贵嫔,打量须臾,道:“珍娘娘您身上的香料……”
  执起珍贵嫔的皓腕,凑上俏鼻,轻轻一嗅便明白了,“原来如此,珍娘娘的蜜合香产自西域,这种香料里恰好有一味配方能压制五唇兰的毒素,所以即使花枝毒素扩散,珍娘娘和时常被娘娘抱在怀中的小公主也无大碍。”
  珍贵嫔的脸色顿的一白,心下一凛,慌忙央道:“这花不是嫔妾弄来的,嫔妾、嫔妾没有想到毒害你们!给嫔妾十个胆子也不敢!”
  刘蕊儿淡淡收回目光,“珍娘娘何需惧怕,蕊儿自然晓得,娘娘绝不会做飞蛾扑火之事。”
  这句话说得更是犀利,将珍嫔惨白的脸色说得直发青,她不敢直视在场任何一人的目光,哆嗦着努力回想关于这盆花的事情,终于想了起来,“这盆花好像是……是安平公主送来祝贺嫔妾晋封的!还有另外的五盆,在其他的房间中!”
  “竟然还有五盆?”宋妃颖不禁咋舌:“轩辕安平好大的手笔,珍娘娘是怎么得罪她了?何况我觉得,以轩辕安平的行事作风,不像是在背后使毒计的。”
  “蕊儿觉得,如果是皇后指使轩辕安平所为,那便说得通。”
  “皇后确实手段阴险,两面三刀,但我不认为她会选择在这时对珍娘娘下手。柳贵嫔刚死不久,若珍娘娘再出意外,便是等同于告诉众人:其实想取珍娘娘母女性命之人并非柳贵嫔,柳贵嫔是替罪而死。皇后不会蠢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着两人的对话,公孙东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眼角一斜,睨了余容一眼,缓缓笑道:“谁说皇后要害的就一定是珍贵嫔呢?镇国夫人更有可能。”
  “啊?你是说容儿吗?”装傻装得无懈可击的余容,眨着两只澄澈空灵的眼睛,笑嘻嘻发问。
  公孙东的话无疑引起了宋妃颖和刘蕊儿的共鸣。想来,轩辕安平和皇后是记得余容那几十巴掌吧。在她们眼里,余容痴傻贪玩,很容易弄破花枝,如此便会被毒死得不明不白。而珍贵嫔却因为身上的蜜合香,可以逃过一劫。
  “这么说,珍娘娘的香料也是从皇后那边得来的?”宋妃颖问。
  珍贵嫔恐惧的点头答:“这正是皇后拿来送我的。”说罢便在一个小柜子里翻出一个精致小盒,正是蜜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