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的痛恨充斥了宋妃颖的胸腔,新仇旧恨浮现于眼底,将一双眼眸烧成了红色。
这一刻,宋妃颖发誓——她会让她们一个个的用命来偿!
再低头看着公孙东已然发黑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孔,宋妃颖的心抽痛不止。怎么办?谁能来救他?莫北堂!莫北堂呢?!
她努力的想要在宾客中找出莫北堂,可是莫北堂竟然不知所踪了!
“绾姐姐,我们怎么办……”花笑的嗓音已经湿润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宋妃颖也不知道,泪水像是珠串一样落在公孙东的怀里,她抱紧他,紧咬着下唇努力保持住清醒。
“绾儿!”
陌清廉快步冲了过来,一手将公孙东的身体拽离了宋妃颖。
“绾儿,相府这两天来了两个行脚郎中,快带他七皇子去相府。”
宋妃颖狠狠震了一下,就像是猛然抓住了来之不易的希望,激动道:“我们快走!花惜、花笑,快!”
三个女子立刻施展轻功,从那些已经愣傻的近卫中穿过,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公孙东飞身而去。
留下一个陌清廉,徐徐转身,冲着轩辕浩木拱手道:“请陛下恕微臣提前离席之罪,微臣实在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女婿遭受这样的苦难,唉……”
他在哀叹之中离去,将一股撕扯胸腔的痛苦感留给了高高在上的轩辕浩木。
轩辕浩木似乎仍旧没有从震惊中找回神智,双眼仍旧死死的盯着前方,他仿佛听见了欧阳蔽月的声音,仿佛听到她责备他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儿子……
震惊之余,轩辕浩木试图想清楚今晚的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甚至忘了去安抚他的嫔妃们。
直到皇后突然说了一句话,才令轩辕浩木如梦初醒。
“皇上,就这么放他们走了?”皇后小心翼翼的表情中分明带着不甘。
轩辕浩木陡然明白了什么,一股怒气扑面而来,吓得皇后脸色一白,接着手腕被轩辕浩木死死的握住。
“说,你为什么要怂恿朕在宫宴上逼出投放毒物之人,又为何要朕把最精良的近卫调来阻止老七?!你早就知道是宋妃颖,却为何瞒着朕!”
“皇上,臣妾——”
“哼,你是不是早料到老七会以命护着宋妃颖?你想要借朕的手杀了他?!”
皇后脸色煞白,连忙跪地央道:“皇上您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想给安平讨回一个理而已,今晚发生的一切臣妾怎么可能事先得知啊!臣妾冤枉!”她真的只是想针对宋妃颖而已,当然若是能顺便害到公孙东更好。
刘菲见状,赶紧掐了掐莫琨的腰,莫琨不耐烦的瞅了她一眼,站起身道:“陛下,宋妃颖虽是臣的女儿,然而臣也必须凭借良心说话。宋妃颖干出毒害安平公主这种事,已是罪无可恕,七皇子有心为她挡死,陛下却不得不秉公处置。”
在场的众人都因着莫琨的一番话而心下一凛,虽然在这件事上没有几个人心里向着宋妃颖,可是莫琨是她亲爹啊,竟说出这样冷酷绝情的话,反倒是七皇子,为了宋妃颖不惜以命相护……
轩辕浩木已经缓缓坐回了龙椅上,一阵无力感顿时袭上了四肢百骸,他无力的挥挥手,“都散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又盯着莫琨望了片刻,似乎是在心里赞同莫琨的话,对崔公公道:“你带着朕的一队禁军去相府,看看老七如何了,要是能脱离危险,就将宋妃颖抓到朕这里来,朕要治她的死罪。”
一听“死罪”两字,崔公公不由在心底为宋妃颖捏了把汗,他躬了躬身,退下了。
……
相府中,公孙东卧在榻上,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额间有虚汗不断的渗出,沿着太阳穴处往下滑落,滴进了枕头之中。
宋妃颖坐在床边,用一条手帕为他擦拭额角的汗,她的手在抖,抖得厉害。瞥一眼他紫黑色的嘴唇,她狠狠的攥起小手,任指甲将手心割出一道道伤口……
伤口再痛,也比不过他为她而承受的痛!
那两个行脚郎中也擦着汗,使出浑身解数想给公孙东解毒,可是公孙东体质特殊,草药更是沾不得,这让两个行脚郎中几乎要崩溃,最终只能“扑通”两声跪在陌清廉的脚下呼道:“相、相爷,七王妃……小的、小的实在无能为力啊!”
“无能为力……”宋妃颖机械的重复着他们的话,因悲痛而沙哑的语调,如冰天雪地的恶寒,令两个人浑身冷汗涔涔。“七王妃饶命!小的们真的尽力了,是王爷的体质太特殊,没法用药啊!”
没法用药吗……
没法用药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滚……”嘶哑的字眼逸出咸涩的喉。
两人抬头一愣,“王妃,您刚才说、说什么?”
“滚!!我让你们滚!!!!”情绪爆发为一句震耳欲聋的高喊,吓得两人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走了老远后还像是遇见罗刹般惊魂甫定。
宋妃颖双眼含泪,带着血的手心终于松开,紧紧握住公孙东的一只手。这手好凉,真的好凉,他的温暖到哪里去了?她不想这样,不想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如果连他都离她而去的话,那她的生命还剩下什么?
内力沿着交握的手源源不断的传入公孙东的体内,这是宋妃颖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或许她的内力和他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可是能助他压抑住毒素,哪怕一分一秒也好。
她承认,此刻的她,太过自私,只想将他留在她的生命中,而害他不得不继续与体内的毒素抗争,受毒素的折磨。
她宁可如此,也不想失去他!
这个邪肆无赖的男人,这个温柔体贴的男人……他的出现、他的靠近、还有他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早在不知不觉间一点点攻占了她的心,可她不去正视,不想承认,面对他无私的付出也不作回报,甚至自欺欺人。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更没良心的女人了吧!明明爱了,却一味逃避,一味推却,还为自己的行为找着借口——借口两人都无法交出全部的心,借口两人之间有着不能逾越的鸿沟。
都是借口啊!只是因为她不想敞开胸怀去倾诉和倾听而已!
此时此刻,宋妃颖真的好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正视自己的心意,更后悔没有早一点告诉公孙东她爱他……现在他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了?是不是抛弃了自私的她,独自走远再不归来?
公孙东……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就请你打开眼睛看我一眼好吗?哪怕一眼也好……“绾、妃颖……”
这虚弱的、通透的、低哑而熟悉的嗓音似乎响起了一下,是……幻觉吗?
宋妃颖怔怔的低头,痴痴的瞅入一对眸子中,这一刻,她确定这不是幻觉。他睁眼了,真的睁开眼睛看她了!
霎时间,本已干凝的双眸再次涌出了泪水,滚滚流落。
这滚烫的泪滴在公孙东的脸上,温暖了他浑身的血液。大手中正握着宋妃颖小巧玲珑的手,她的手心好像受了伤,好像在淌着血……
心里一痛,公孙东仔细的包裹住宋妃颖的小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温柔:“妃颖,你怎么能弄伤自己呢?我会心疼的。”
一句话,让泪水更加不受控制,泄洪一般的溅出眼眶。宋妃颖捂住嘴唇,为他传递着内力,感动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妃颖的身后是花惜和花笑,花惜的眼底蕴满了水雾,花笑却已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人走上前来,相顾一眼,轻轻掰下宋妃颖的手,代替宋妃颖为公孙东继续渡内力。
“邪,你要撑住,我知道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呜咽声从宋妃颖捂着嘴唇的指缝中逸出,她盯着他的双眸,那即便已经快要失去生命气息的眸子,却依旧和蛊一样诱着她的心沉沦,沉沦到肝肠寸断。
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哭颜,公孙东的心绵软如水,“妃颖,你何曾这样爱哭了?嗯?”
“我、我……”赌气似的哭道:“傻瓜,还不是因为你啊,你这个大傻瓜!”
“妃颖,你竟然骂我……”温柔的语调里是止不尽的宠溺,看到她情深意重的眼神,公孙东已经满足了。
便是生命走到尽头又如何?她的心,他已完全得到了,也许,这是比他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妃颖,你不要哭……”想要抬起另一只手擦拭她的泪水,却发现手臂根本没有知觉。
公孙东明白,他的时间快没有了,在这弥留的最后时光里,他只想好好看着她,看着她艳尘绝世的娇颜,看着她魂牵梦绕的眼神。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必须交代下去的事情。
“绿芍和秦楚呢……?”转眸看向花惜,声音越发的吃力。
“宫主,右护法马上就会到的。”花惜不忍的别开目光。
几乎下一刻,余容和秦楚破门而入,癫狂一般的冲向床边,满脸震骇恐惧的神情。
余容孤傲的脸上,一双眼大瞪如铃,狠狠一手按在公孙东胸膛上,强迫他接受她的内力,狂呼道:“开什么玩笑!我还在国师的地下道里继续探查,等着你回来了和你汇报呢,你现在这是个什么意思!还不给我好起来!”
“绿芍,不要激动!”秦楚生怕余容控制不好内力反伤到公孙东,急忙出言阻止。
公孙东看了看秦楚,又看了看花惜、花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余容的脸上。
这些年在江湖上腥风血雨,一起打拼闯荡,彼此间早已结下了同生共死的手足情义。或许他们不知道,对他而言,能被人认可和接纳是怎样的救赎。
“绿芍,你……你们,听着。”努力保持所剩无几的神智,他道——
“无极宫……我传位予……殷洛,你们好自辅佐……秦楚,你顶上殷洛左护法之位……绿芍,你再挑一个可堪之人顶上秦楚之位……还有,姜环孤身在苗疆,如果有事,你们要襄助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