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鸿不解地看向林圣哲,忽略他绷紧的下颚和浑身散发的冷饮,大着胆子试探:“林总,我现在去预定福寿轩的固定餐位可以吗?”
林圣哲眼底涌上墨一样的深意,深邃立体的五官带着一丝苍白,他不躲不避直直地看着卢鸿:“就是你想的那样,怎么,还满意吗?”
“……不是,林总……”
“出去!”
卢鸿舔舔嘴唇,安静地退了出去。
福寿轩是林圣哲固定吃午饭的地方,他自作聪明的定在那里,这下却闯了大祸。
他不能理解,是什么事情能让林圣哲和夏若珺闹成如今这番田地,他还记得林圣哲那次喝醉时提起夏若珺的模样,眼底如碎钻般明亮地笑,温柔得仿佛成了另一个人。
他说:“珺珺是我从小养到大的老婆。”
林圣哲疼她宠她,卢鸿都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否则景盛真的要被林圣哲的低气压压死了!
他真是冒死去见夏若珺,不知道老板能否体谅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
夏若珺职场气质越来越浓,光看她坐在那里恬静的气质,卢鸿都忍不住让她帮自己设计家装。
他走过来,夏若珺真的把他当成每一位客户一样,站起身用充满公式化却不生疏的笑容与他握手,落座,然后开门见山。
“虽然我还算了解林总的品味,但是这是他最重要的一处房产,当然不能草率。他每天都会在这里吃午饭,一会儿忙完林总就会过来了。夏小姐,我们先点餐,待林总到了之后我们再谈?”
夏若珺眼神闪烁着,紧张地呼吸不稳,她仓促地笑了一下:“卢助理不是委托人吗?我原以为和卢助理聊也是一样的。”她微微低下头,用发丝挡住视线,不让他看清自己的神情,“吃饭就不必了,既然如此那待林总有时间再谈吧,先不打扰了,告辞。”
“嗳,夏小姐……”卢鸿猛地站起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拿着手里的文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气便瞪大了眼。
他刚刚是诓夏若珺的,那个明明说好让自己给他打包午餐的林圣哲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餐厅门口?
卢鸿看到夏若珺低头和他擦肩而过,他脸色极差地停住脚步,英挺的眉峰深深蹙起,一副生人勿扰的冷漠气息,却是不动如山。
从他身旁路过的侍应生都被他散发出来的寒意冻得不禁打了个寒颤,可见他有多生气。
——
那清爽的木香伴着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纵使她低着头却也能感受到身旁人那强大的气场。
夏若珺站定,握了握拳,在炙热的阳光下回身,扬起一抹笑,对着那个高大挺拔令她心酸的背影甜甜的喊了一声:“哥。”
他能体会到她有多珍惜他吗?
二十五年来,她是他最珍惜最信任的人,一旦想到两个人有可能会成为相交的直线,在那一点短暂交汇后从此不复相见,她就没有办法呼吸。
纵使发生过什么她都能原谅,谁能知道她有多么卑微地乞求着身边这个唯一的亲人不要离开!
看着他转过身来,长身玉立隐在暗处,她心里一揪一揪地疼着,抿着唇突然不知所措。
夏若珺心里百感交集,眼眶微红,紧紧攥着背包,呼吸艰难地看着他。
林圣哲慢慢走出阴暗,带着强势的气息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夏若珺忽然想起那个夏天,十四岁的他穿着高档而干净的衣装从华贵的轿车上走下来,淡漠的神情因为看到了不远处的她而有了一丝缓和,他对她招招手,说:“珺珺,过来。”
他好像极爱说这几个字,他希望自己走向他,在他毫无安全感的时候,她也愿意先走向他,给予彼此温暖。
可是她也会害怕,她难过的是他不懂她!
这次,他愿意先走过来,已经长成伟岸高大的他在她面前遮挡住一片灼热的光芒。
夏若珺眼眶瞬间红了,眼中渐渐升起了雾气,似哭似笑地看着他。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健壮的身躯压下来,全靠瘦小的她支撑着,健硕的臂牢牢锁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珺珺,怎么办?”
可是珺珺,怎么办,哥哥爱你……
他从不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这般妥协无奈地语气,是夏若珺第一次从林圣哲嘴里听到,她身形一震,心底更疼,拍着他的背担心地喊着他:“哥……”
却是什么都不敢问。
林圣哲很自然地直起身,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揉揉她的头发:“赶着去哪里?”
“我还要赶着去国际商场洽谈呢,这周任务很多,忙得不可开交。”
“吃过饭没?”
“来之前吃的,我先走了。”夏若珺带着释怀一切的笑容,以恰如其分的距离跟他摆了摆手,“哥,再见!”
林圣哲宠溺看着她,微笑,转身离去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沉静与漠然。
他像是童话里暴戾俊美的王子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淡孤傲在这个世界走来走去。
他深刻地了解,假象就是假象,无论多么小心翼翼地维护,到时间破碎的时候将无可避免!
正如此刻的他和夏若珺,隔阂一旦产生,美好的假象将势如破竹般碎裂,扎进人心,甚至致死。
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让那时来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
夏若珺从国际商场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从外谈完生意的彭淳,两个人一同走进了电梯。
彭淳听着“喀嚓喀嚓”的声音,有种自己正奔赴刑场的感觉,摇摇晃晃地下坠着。
身旁的夏若珺也有种不好的预感,凝眉问他:“这电梯是年久失修了吗?”
彭淳认同,这座写字楼非常名,已经有些年代了,大楼的物业换了一批又一批,一批不如一批,他当然知道这是电梯的问题,因为他在今早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可还是嫌弃地说:“一直好好的,怎么你一迈上来就变成了这样?”
夏若珺斜着眼看他,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宽敞电梯里四下环顾,故意吓唬他:“不是啊,周围这么多人,说不好是要超重了呢!”
话音未落稳,电梯里的灯便忽明忽暗的闪了起来,夏若珺有些害怕,下意识抓住一旁的扶手却被彭淳连忙拉了回来。
电梯里的灯“啪”一声灭了,“嘎吱嘎吱”猛地下坠,夏若珺被彭淳紧紧揽在怀里,听到他大喊一声“抓稳,别动”,便乖巧得像变了一个人。
一阵毁天灭地的动荡过去之后,黑洞洞地电梯恐怖地落稳。
夏若珺只尖叫了一声,便吓得牢牢抱住彭淳,死死不放手。
她柔软的身体在他坚硬的怀里,尽管此时因为密闭不透气的原因而呼吸困难,彭淳却根本不想结束这场意外。
黑暗中的暧昧更甚,他抚摸着她的脸,轻缓而温柔地问:“没事了,别怕。”
夏若珺的身体离开他,可是纤细的手还是牢牢攥着他的衬衣,大口大口地呼吸:“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
彭淳有心逗她,掐了掐她的脸:“知道错了?”
夏若珺“啪”地打掉他的手:“老板,再不叫人来处理,我们会死在这儿的。”
“不如就和你死在一起,也好过其他人在你身边蠢蠢欲动地作祟。”
彭淳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却显得格外空旷,夏若珺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想起他以前对自己的小动作,只当假装没听到,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却被彭淳再一次抱住。
“你又想流鼻血是不是?”夏若珺用手机将两个人隔开,身体后仰,“刚刚是形势所迫,你别得寸进尺!”
“哈!”彭淳抱着她一个转身,把她压在扶手处,让她感受着那个地方,轻声骂着,“你到底有没有常识?电梯降落的时候你扶着那里,手臂很有可能受伤懂不懂?”
夏若珺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在黑暗中撇撇嘴,羞愤地踩上他的脚:“快求救啊!”
“真是没良心!”彭淳拍着她的头把她推进角落。
夏若珺被救出来的时候,憋气憋了很长时间,头有些晕,脸颊潮红,气色很不好。
彭淳扶着她,大掌抓着她的小手:“我们去医院看看?”
“休息一会儿就好,大概是缺氧了。”她有气无力的说着。
他低头看她,温热的呼吸带着阳光的味道喷在她的额上:“不怕,我会人工呼吸。”
夏若珺轻嗤一声:“想得美。”
“夏若珺!”彭淳直起身,叹了口气,“原来你知道我的心啊。”
夏若珺微微和他拉开一些距离,无言地扭过头去。
彭淳哪能放过她,大掌托着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她的水眸。
她巴掌大的白嫩脸颊透着红晕,鼻头小巧圆润,唇瓣嫣红,整个人像是早晨得露珠,清纯得不可方物。
彭淳抓住她伸出来的手,挑起眉毛:“三天又三天,这都几个三天了?我的女朋友呢?”
夏若珺微微挣脱开他:“老板,我可不是红娘,周末的时候在滨河步行街的尽头有专业红娘,这礼拜你去那里看看?”
彭淳瘪瘪嘴:“也只有你瞎,看不到我的好。”
——
闻风赶来的小艾看着他们相伴而去的身影,揉了揉肉眼,他们的背影像是相伴多年的老夫妻,让她不禁一阵恍惚。
老板和组长……
小艾摸了摸鼻子,难道今晚的相亲她要单枪匹马了么?
她不死心地在夏若珺即将离开的时候把她拦下来,捧着脸可怜兮兮的问:“组长,你和老板有什么奸情?只要你承认我就不拖着你和我去相亲了。”
“威胁我?”夏若珺双手环胸,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揉乱她特意打理过的头发,笑着离开。
小艾从未见过这么疯狂肆意的夏若珺,一时间难以接受,她不顾形象地抓住夏若珺的胳膊往回拉,远远一看倒像是她狰狞地去攻击夏若珺。
这一幕恰巧被随后从写字楼出来的彭淳看到,他担忧地跑过去,却听到小艾说:“组长,这下你必须要跟我去相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