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在网上搜索“楚琦珺”这个名字,只有寥寥几个消息,还是她在国外参加时装周走秀时的照片。
那人细腰长腿,身段柔美匀称,鸭蛋脸柳叶眉,是标准的东方古典美女的长相,一看就是纯天然。
是啊,哥哥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些人造美女呢?
她想起哥哥那晚说:“你的意思,我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寂寞……”
那么多年?
夏若珺揉了揉太阳穴,有认真读起那篇报道来。
他们是大学校友,相恋多年,如今揭开恋情。楚琦珺表示自己毕业后一直在国外,进了国外著名芭蕾舞社团,如今回国巡演,表示会在国内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消息可谓劲爆,林圣哲一向洁身自好,从未有绯闻传出,而如今正牌女友归国,两人深夜聚会于酒店的照片流出,顺理成章地曝光了自己的恋情。
报道的最后是楚琦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恋爱,最忌讳忽略彼此的感受,肆意挥霍对方的热情,每个人能付出的爱情都是有限的。”
夏若珺看着这句话发呆,心里渐渐发凉。
若某些人的相遇注定是一场悲剧,那么她愿意一人孤独到老。
她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欢快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组长!”
小艾笑眯眯地脸闯进她的视线,吓了她一跳,咖啡险些洒了出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小艾像个小太阳一般充满正能量地笑着,她的笑容总是能感染夏若珺。
夏若珺还没来得及回答,便看到小艾拿起报纸,“啊”地尖叫着,夏若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可小艾只是夸张地指着林圣哲的照片:“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夏若珺推了下她的脑袋,学着火车的声音:“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哎呀不是啦!组长你认识这个人吗?我男神啊!”
夏若珺有些凌乱:“……”
“我表姐采访过他哦,景盛最年轻最帅的总经理……当当当当,林圣哲。”
“……”
“组长你知道吗?我姐说,林圣哲办公桌上有一个价值不菲的精致相框,这个不重要啦,反正有钱人就是任性,但是你知道吗?组长你知道吗?!”小艾双手握在一起抵在下颚,眼里冒着红色的桃心,一副标准的花痴脸,“相框里是他和一女孩儿的合影,是他们小时候的相片啊!重点来了重点来了……”
夏若珺眼眶有些酸,专注地听着小艾夸张地叙述:“我姐问他那个女孩儿是谁,他居然笑了。全程采访他都是冰块脸,提起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居然会笑。他的眼神特别温柔,看着那个女孩儿的眼神充满了爱意,他毫不避讳地跟我姐说‘那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夏若珺低声一笑,有些不相信。
刚刚小艾说什么价值不菲的精致相框?
那是她用第一笔工资买的一个普通相框,精致是精致,根本不是价值不菲好吧。
那价钱除了她自己和卖相框的老板,大概没人知道价钱吧。
夏若珺翻了个白眼,被小艾抓个正着,她生气地晃着夏若珺的肩膀:“这么专情的一个男人你居然不感兴趣?组长,你知道现在这个世道,专情的男人相当于鬼魂,听说过没见过,可我们滨城就有这样一个专情的男人。你看看,他多帅!”
夏若珺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问:“那相册里的女人是她吗?”
小艾非常感兴趣地看着,还不忘继续说:“那种男人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如果我能有一次和他擦肩而过的机会,我一定死皮赖脸让他帮我签名!我好喜欢他啊!”
夏若珺敲了敲桌子,懒散地揭穿她:“前天晚上你不是见到他了吗?”
小艾猛地抬头,表情真可谓是惊悚,脸色羞红地问:“什么时候?”
“那天站在彭淳大哥身旁的那个人……”
“啊……”小艾抱着头在桌子上打滚,“我只顾发现你和老板的奸情,没注意其他人。”
“……”夏若珺松了一口气,幸好她也没自己说的那么喜欢他。
“不对呀。”小艾恢复常态,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份娱乐报纸,“怎么跟姐姐说的不一样呢?”
夏若珺被吸引,把头凑过去问:“有什么不一样?”
“我表姐说相片里的女孩儿是林圣哲回林家之前认识的,不是大学同学啊。”小艾揉了揉眼睛,“难道《头条娱乐》……不可能啊。”
“我姐她是做媒体的。她说有胆大的狗仔会爆林圣哲的绯闻,照片里都是同一个女人。你还记得前些天老板让你陪他去的酒会吗,那天林圣哲被人拍到他和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牵着手从电梯里走出来,酒会还没结束呢,两个人就先撤了,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只不过没登报而已。”
夏若珺当然不知道有这回事,小艾嘴里的那个女人不正是她吗?
她心里颤颤的,有什么想法正要呼之欲出,可是她想不到,只能深问:“……为什么?”
“这是一种保护啊。组长,你不明白吗,这种光芒四射的男人不想让身边女人曝光的原因是什么?让她普普通通的生活,拥有私人空间,像个正常人一样快乐简单。”小艾有些鄙视,“怎么连这都不懂?”
夏若珺鼻尖微酸,怔愣地坐在椅子上。
——她记得宋溢订婚那日,她疯狂得像个神经病,哥哥耐心十足地哄着他,独属于他的清爽木香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剥茧的手指轻轻擦着她的泪水,额头顶住她的,声音缱绻地问:“有哥哥一直陪在身边,不够吗?”
——海边那日,他拾起一旁的浴巾裹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对她说:“珺珺,跟我在一起。”
——自己拒绝他的那天,他仍旧坐得笔直,一米八七的个子坐在那里也比自己高出许多,一如从前般摸了摸她的发,声音里满是彷徨:“可是珺珺,这要怎么办呢?”
——前天晚上,他歪头挑眉毛看着自己,愉悦地表情带着痞意,问:“珺珺,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以爱为媒,和你相许一生呢?”
她闭上眼仰头倚在座椅上,沉沉地呼呼一口气。
——
下午的时候她手边的内线响起,彭淳低沉的声音传来,虽然只有五个字“到会议室来”,可那沉重地语气让夏若珺一下明白过来,出事了。
她仍是穿着早晨的套装,西瓜汁的污渍显得她有些狼狈,本来她是不注重这些细节的,可她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会立刻到附近的商场再买一身衣服穿,免得人家看笑话。
会议室里气氛浓重,彭淳坐在主位,安妮坐在他左手边一脸的幸灾乐祸,彭淳的右边座位空了出来,夏若珺组里的一个小设计师孙颖站在彭淳不远处抽抽涕涕。
“老板。”夏若珺进来,拍了拍孙颖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担心。
彭淳少有的严肃,他甩给夏若珺一份文件,示意她自己看。
“公司规章制度里的第二卷第三条是什么?”
夏若珺一听便了解了大概,她蹙眉看了眼孙颖,淡淡开口:“设计师无权指定施工单位和家装品牌。”
边说边翻看文件,心越来越凉。
孙颖接手某户人家的装修设计,为客户指定了家装品牌,价格低廉质量欠缺,装修还没完成,地板砖已经有裂缝了。
客户非常不满,和施工单位的工作人员打闹一番后发现是地板砖的问题,找专业单位鉴定之后发现地板砖为市场最次产品,十分愤怒,要求孙颖赔偿经济损失,精神损失以及承担这间房屋的所有家装费用。
夏若珺合上文件,看着彭淳说:“客户要求很合理啊,喊我来领人?那我领走了。”
“嗤。”安妮低笑,“你这太目中无人了!”
“不然呢?孙颖做错了当然要为自己的失误买单。”
“她可是你的手下,你这个做组长的一点儿都不体谅?”
“安妮,你什么时候不挑拨离间,什么时候单子就会多过我们组。”
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飞沙走石,完全把彭淳当成了透明人,他额间青筋暴露,烦躁地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个人是脑残吗?这是公司出的大事件,有损名誉和信度的问题,你们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夏若珺扭头看着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孙颖:“知道错了吗?以后还会犯吗?”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夏若珺看向彭淳:“她知道错了,会全权负责。”
“组长……”孙颖抹了抹眼泪,小声说,“我没钱。”
“把吃回扣的钱拿出来不就够了?”夏若珺一手搭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死死盯着安妮,笑得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这笔钱你一个人掏觉得委屈的话,就把同伙供出来,让她跟你一起。”
她饶有自信地看着安妮,专注地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
安妮直起身子,水晶指甲在红木桌上映出倒影,她笑得花枝乱颤,胸前的大波跟着上下颤动,伸手指着孙颖说:“听你组长的,快供出合伙人,想你一个人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夏若珺闻言却是一惊,她看向彭淳,而后者正以复杂的眼神回视她,眉心的褶皱有说不出的沉重。
她心底暗叫不好,果然听孙颖颤颤巍巍地说:“组长,华实地砖的负责人说已经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夏若珺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证据呢?”
彭淳把手边的另一个文件退给她,让她自己看。
夏若珺越看越心惊,大脑“嗡”地炸开,眼前有数不清的金星在晃。工作已经近三年了,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她从未接触过,也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啪”地一声,文件被她狠狠摔在红木的会议桌上,她一手叉腰的看着孙颖:“本事很大嘛,难怪你会这样,从我手下你真是屈才了!”
孙颖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此刻的夏若珺是她从未见过的。她进兰庭工作四个月,夏若珺一直笑脸相迎。
组长的眼睛像是杏核般好看,水汪汪的很有神,她喜欢对她们笑,清纯地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当然她也会有不明白的事情,没人知道她背后付出多大努力,总会在转天顶着黑眼圈帮组员解答困惑。
孙颖刚刚大学毕业,她不知道上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夏若珺是她那么多年遇上的名副其实的好人。
孙颖脸上再无血色,组长爱恨分明和嫉恶如仇已经不是秘密,她知道她失去了一个良师,更失去了一个挚友!
根据公司的规定,触犯词条规章制度的人员一律待岗察看,在事情处理完之前,夏若珺的组员一律归安妮暂时管理。
离开会议室,夏若珺喊住孙颖,后者低着头不敢看她。
夏若珺个子很高,纤瘦苗条很有气质,她站在孙颖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人性贪婪,伸出去的手不及时制止,就再也伸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