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下班之后先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和彭淳一起提前到达约定好的地方,时间过了很久,“华实地砖”的老总却始终不见踪影。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过,天色越来越黑,“华实地砖”老总的电话再也打不通。
夏若珺疲惫地倚在座椅上,对彭淳说:“我都没有他的电话,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知道不是你,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让坏人哑口无言。”
夏若珺很少会在彭淳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每天都是张牙舞爪的活力四射。
现在的她,让彭淳心疼。
她柔美的小脸上一片愁色,担心地问:“他是不是不来了?他们怎么这么神通广大?”
彭淳拍了拍她的肩膀,传递给她一些能量,笑着说:“不用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吗?”
夏若珺怔愣,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好像里面并不存在什么人或事,思绪飘走很远。
——怕什么,不是还有哥哥在?
——珺珺,你大可去相信人心的纯粹,其他的事交给哥哥就好。
——这是一种保护啊。组长,你不明白吗,这种光芒四射的男人不想让身边女人曝光的原因是什么?让她普普通通的生活,拥有私人空间,像个正常人一样快乐简单。
“别说了!”她挥了下手,赶苍蝇一般想要赶走耳边的对白,回过神才发现是自己的回忆。
她真是太疲惫,压力太大了。
彭淳把冷饮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别急,压压惊。”
夏若珺疏离而虚弱地一笑:“谢谢老板。”
彭淳手心早就渗出一层汗,商场固然可怕,可男人之间的利益远比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来得简单。
这本是一场漏洞百出的陷害,在商场上很容易见到,可偏偏这种最简单的事情处理起来需要多方支援。
有一方的口径对不上号,便无法证明夏若珺的清白。
他又给“华实地砖”的老总致电,这次是彻底打不通了。彭淳索性招来服务生点餐,在夏若珺诧异的眼神中开口:“等我们先犒劳好自己再去找人办事。”
“你心真大。”
彭淳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天塌下有高个儿顶着,你只管好好享受人生。”
夏若珺翻着菜单嗤之以鼻:“这些自私的言论都是在哪里听说的?”
彭淳:“……”明明是想安慰她来着。
两个人坐在惠荣正品的大堂里,点了简单的中餐,然后静等上菜。
没人开口说话,便大有沉默下去的架势,彭淳觉得有些尴尬,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不对的,他也能理解,夏若珺这般单纯的人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难免会低落一阵时间。
彭淳看着她安静的泛着奶白色光芒的侧脸一阵心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不想工作就辞职,我养你。”
她依旧保持撑着头的动作,只是眼睛看向他,没有感动没有排斥只是一片平静:“哪能疲惫就放空,被孤立就讨好,我工作也好长时间了,总要学着长大才对。”
彭淳点点头,赞许:“二十一世纪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老板,谢谢你帮我。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帮我都是一种情分。”
彭淳桃花眼微眯,白皙的脸上爬上一点红晕:“行了行了,文艺女青年附体,你还是快变回以前的汉子吧。”
夏若珺真是累了,安静地又把头扭向一旁,无力地笑了笑。
“对了,你知道惠荣正品的千金是谁吗?”彭淳突然发声,夏若珺心底隐约冒出一个答案,可还是屏息听着他的答案,“楚琦珺。”
夏若珺眯了眯眼,脑海中呈现“果然”两个字。
惠荣正品算是滨城一个老字号中餐厅,能进入这里的人都代表一定身份的象征。
从滨城发起,在全国已有了很多家分店,口碑非常不错。
她想起照片上那个女人,和林圣哲站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真是……门当户对啊。
“那很好啊。”夏若珺莞尔一笑,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别人听。
——
两个人吃过晚饭,驾车驶到“华实地砖”老总住的小区。
夏若珺惊异于彭淳的侦探本领,竖了竖大拇指:“老板你真棒,他家你都认识。”
“我托我哥查的,下车,我们去好好‘拜访’一下。”
“拜访”那两个字被彭淳咬得极重,他满腔怒火蓄势待发,他甚至有些不负责任地想,此事若不成,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
夏若珺看着他杀气腾腾地模样,心惊地扯扯他的衣角:“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彭淳顺势牵住她的手:“现在知道冲动是魔鬼了,你以后记得收敛些。”
夏若珺想要挣脱开,被彭淳用眼神制止:“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我的女朋友数钱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那美国时间吃回扣?”
夏若珺想了想的确是有道理的,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小节,跟着彭淳雄赳赳气昂昂地按响了“华实地砖”老总的大门。
有类似与保姆一样的女人出现在视频中,客气地问:“请问您找谁?”
彭淳稍稍欠了下身:“我们找陈总,有要事相谈。”
“好的。”
大门应声而开。
夏若珺想过很多画面,她每做一件事之前都会做出很多假设以便自己能快速应对,可她发现生活就是这般出人意料,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客厅中间的那个人一身贵气地坐在那里,单单一个眼神便让人自惭形秽,他举手投足间的霸气与自信令人怦然心动。
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其他人似乎都成了背景。
夏若珺一只脚刚迈进去便看到了他,木讷地愣在原地,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傻傻地喊了声:“哥。”
林圣哲眼光似不经意从夏若珺和彭淳交握的双手上扫过,笑得真如兄长一般慈爱,眼中满是宠溺的神色,对一旁冷汗涔涔的陈总说:“这位就是舍妹,陈总可曾见过?”
——
林圣哲生气了,他对她也曾发过脾气,却从未这般冷冽到冷战的地步。
夏若珺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连忙和彭淳道了别,追着林圣哲的背影跑了过去。
彭淳下意识上前两步,伸手想去抓她,却扑了个空。
她的手总是冰凉的,记忆里无论什么时候触碰都要比平常人的温度低。
他摩挲了下手心,还存留着她冰凉的让人舒适的温度,他握紧拳,这样好像就能把她的温度留住一样。
他看着林圣哲和夏若珺的背影融入夜色,自嘲地笑了起来。
夜风吹起夏若珺的发,发丝遮挡住眼睛,林圣哲走得太快,她又在后面跑着追,没注意地上的缓冲带,吓得向前扑了过去。
她的尖叫在宁静的夜晚格外凄惨,林圣哲转身急忙扶住她,才救下她那一对白嫩的膝盖。
她死死抓住林圣哲的衬衣料子,攥紧在手中,跑得气息不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我知道错了。”
“嗯,送你回家。”
林圣哲还是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语调优雅而沉静,可冷冽的气息竟然缓解了夏末夜风的燥热。
夏若珺清美小脸上泛着白,长长的睫毛微颤,松开他的衣服,低声再一次道歉:“对不起,哥,我知道自己错了。”
林圣哲没理,伸手招来如影子一般的卢鸿:“送她回家。”
夏若珺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蓦地抬头看他,又想伸手去抓他的胳膊,被他自然而然地躲开,她的手心只抓住了风的温度,空洞的感觉从手心一路蔓延至心。
林圣哲没再看他,一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夏若珺看到路灯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寂寞孤单的模样,看得她心里酸疼酸疼的。
空气里响起打火机的声音,而后是林圣哲手指间出现明明灭灭的光芒。
他们这种人,最怕与孤独相伴,虽然被全世界抛弃过一次,却无法再承受类似于这样的残忍第二次。
夏若珺懂得,他的寒心与气愤她都能理解。
她眼眶红了红,干巴巴的难受极了,大声喊了一句:“哥哥!”
他不再像往常一般,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听到她的声音都会停下,依旧向前。
挺拔的背影越走越小,即将消失不见。
夏若珺咬着唇,穿上高跟鞋风生水起地跑了起来。
她的发丝随风向后飘舞,白色的长裙被路灯罩上一层漂亮的光芒,宛如灵动的仙女一般。
是她错了,她应该听话,应该百分百信任哥哥!
街景向后退,她的眼中只剩那个人。
距离那个身影越来越近,他高高大大的还是儿时的感觉,站在他背后光线总会被他遮掩掉大部分。
夏若珺任由自己撞在他宽大而坚硬的后背上,力气大得把他撞了趔趄了一下。夏若珺如藕般的双臂紧紧缠住他,随着他的身形弯曲又直了起来。
她把头抵在他的后背上:“我不是故意的,老板说他约了陈总,要我一起去看看。我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哥哥,我不是不相信你。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难免惊慌失措,想要识别前车之鉴再也不犯。”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地贴着,独属于她的幽香丝丝地闯入他的鼻息,声音中有依赖的味道。
她缓缓松开手,走到他面前,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双手合十地拜托他:“哥,你别生气了,就不要生气了嘛。”
她嘟着嘴伸手拿下他唇边叼着的烟,取下来扔在地上,踩灭,眯着眼睛笑:“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远离尼古丁远离咖啡因。”
他完全愣住。
有多久了。
多年前他抽烟次数很少,那时的她经常围着他转,他工作越来越忙,见她的时间少了一些,有几次她看到他在家里抽烟就会从他嘴边取下来。
然后板起小脸生气地说:“正常人的肺是红色的,吸烟人群的肺是黑色的。”她指着他肋骨下的器官吓唬他,“看看你这里,红色的血黑色的肺,血液流过肺部,渐渐地就成了黑血。”
她的逻辑向来不通,那时他会握住她戳着他皮肤的手说:“这里是肾。”
然后便见她耳根子红透,哼哼两声继续写作业。
她在他家待得晚了便会在客房睡下,有时他会工作到凌晨两点,她起夜时见他喝着浓浓的黑咖啡二话不说就会倒掉,然后换一杯清茶过来。
到底有多久了?
他们以前明明很好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林圣哲帮夏若珺顺了顺乱糟糟的长发,他想起来了,是她和宋溢交往之后。
而他也知道,那个叫“宋溢”的男人,将是他心中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