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清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抿唇看着悠悠转醒的好友,眼底的雾气逐渐聚集,啪嗒一下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哭泣。
瞿蕊心里当然不好受,但也庆幸自己在无路可退时还有这个亲密无间的好友可以共同分享喜乐与哀愁。
她反手握住夏若珺的柔荑,慢慢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好友轻轻浅浅又极具绝望地笑着:“你都知道了。”
夏若珺一下子哭了出来,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
她当然知道此时的未婚先孕并不会被人指责什么,但是仍旧觉得这种事不能发生在自己身边,孩子的父亲知道后若是真心娶她还好,若根本不想负责任,受罪的还不是女人嘛!
她心里一抽抽的疼着,满眼湿润,哭着问瞿蕊:“他会娶你吗?”
“他不知道我有宝宝了。”瞿蕊眼神悠远绵长,似是陷进不好的回忆中,闭上眼脸上一片愁色,她的五官渐渐纠结在一起,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
那个人纵使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娶她的,因为那人早已成家立业。
她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睛,看着夏若珺状似无所谓的笑:“陪我打掉他吧,他本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
“……!”夏若珺大惊失色,跟自己想象中的果然一样,她捂住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悲伤在心中无限蔓延。
瞿蕊好似说着“今天下雨了啊”一般的轻松,并无其他的感觉,只是空洞的眼神告诉夏若珺,她是真的很伤心。
“知道孩子的存在是父亲的权利,若有一天他知道你在不通知他的情况下不要这个孩子,他也许会怪你。”
听了夏若珺的话,瞿蕊脸色渐渐恢复平静,讽刺般的摇了摇头:“不会,纵使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依旧会让我打掉。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夏若珺松开她的手,有些陌生地看着她:“一条人命被你拿来作为胜负的筹码?”
她眸中藏着的失望极力遮掩,可瞿蕊还是看出她的想法,瞿蕊自嘲一笑:“要我告诉你这个孩子的来历吗?”
夏若珺还没有足够的胆量去听那么让瞿蕊伤心欲绝的事,她只是认为父亲总有权利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再决定是否需要这个孩子?
“这是一场错误,珺珺!他有家有业,只是一`夜情乱,你觉得他会放弃他的老婆和他的事业,只为了我肚子里不应该出现的孩子?”瞿蕊的眼神咄咄逼人,想要夏若珺同意她的话,眸中溢出浓浓的哀伤,“我爱的人被他撞成植物人,而现在我被他弄成这副模样,珺珺,你觉得我会生他的孩子吗?”
夏若珺的疼痛从心底一点点蔓延,从胸腔缓缓上升钻进鼻尖,她鼻尖一酸,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你这么长时间在外面究竟遇到过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说?”
“说什么呢?说完看着你哭成泪人?”瞿蕊好笑地调侃她,近乎透明的手指重重地抹了把夏若珺的脸。
主治医生就是在这时进来的,他拿着仪器给瞿蕊听诊,拿着记录本记录,说:“没什么大碍,要及时补充营养,孩子在身体也会大量吸收你固有的养分。”
瞿蕊和他对视,缓缓开口:“那我要是想要做人流呢,现在可以吗?”
男医生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听到她的话停住记录,认真地看着她说:“你如今的身体素质太差,不适合做流产。还有,我这里不是妇科。”
男医生淡漠的脸上是对她的不认可,合上记录本又调了调点滴的进度,冰冷地转身离开。
“你看,见惯了生死的医生都不认可你这样做。”夏若珺用双手握着瞿蕊更加冰凉的双手,再一次拭着劝慰,“不管你发生过什么,那都结束了。回国后,你开始了另一种生活,重新选择一次人生。”
瞿蕊终于露出真心的一丝微笑,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调侃着自己:“看了这么多的悲剧,如今自己却成了悲剧的一员。”
“……”
“别说我了,你呢?你和圣哲哥怎么样,我看你们现在真的很好,还有那个小鬼,你们住在一起吗?”瞿蕊钦羡的问。
大雨有一种愈下愈大的趋势,室外狂风怒吼,更显得室内安静的诡异。
夏若珺沉默着看着窗外,心思飘向了那天他们吵架的情景,她和彭淳从山上回来,哥哥满脸冷寒。
她似乎是说了一句:“我都这么大了,你还问东问西。”
然后他便气急,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摔门而去,如今倒也是一副兄友妹恭的景象。
夏若珺摇了摇头:“我答应和我们老板交往试试看。”
“什么叫试试看?你不喜欢他?”瞿蕊有些不理解,“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同意和他交往?”
夏若珺一向觉得自己的恋爱观十分正常,她也激动起来:“你不可能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你喜欢的,就像是你未来的老公也许你们并不相爱,但是仍旧会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一生。”
“不喜欢怎么在一起?不喜欢就不会真心对他好!你不觉得痛苦吗?”瞿蕊眉目间有暴怒的痕迹。
夏若珺不想让她生气着急,语气缓和下来,轻柔而专注地说:“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就是聚散,所以想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折腾,越爱越在乎,越在乎越想折腾。可是感情中的相互折磨会把人折磨疯的,倒不如两个人保持适当距离,在最美年华相识,相伴一生的秘诀就是不要在一起。”
瞿蕊听见她的歪论气得都要吐血了,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出,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爆栗:“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夏若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罗密欧与朱丽叶》之所以能成为传世经典就是因为它是个悲剧,你看看喜剧有经典名作吗?”
“《孔雀东南飞》。”
“那是喜剧吗?!”夏若珺扶额倚在椅背上,意识到自己已经跟她交流不下去,便转移话题,“吃点儿东西吧,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带着书漪过来吃饭。”
瞿蕊按住她的手:“每个人的爱都是有期限的,付出也是有尽头的,你别想着有一个人会在你不回应的情况下为你付出一辈子,童话里都没这么骗人的!”
“我当然知道,我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你先管好自己吧。”说完,拿起手机给林圣哲打了电话。
——
夏若珺不让他送回家,他看到她坐上那辆黑色的轿车离去。
其实彭淳心里是没底的,他开着车从大雨中一路奔驰到家,到家后给夏若珺打了个电话,她没有接到。
他的心更加空洞,空洞得几乎成了无底洞。
生命中越珍贵的东西越爱迟到,他不怕她来的晚,就怕她会离开。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突然有了软肋,又似乎披上了铠甲。
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等着她给他回电话。
过了好久之后他终于听到手机铃声,这是自己专设给她的音乐,他手忙脚乱地接起,听她在那端用温婉清脆的声音问:“老板,有什么事吗?”
彭淳心中的热火被室外的大雨倾盆浇灭,他拿着手机踱步走到窗边,声音有些清冷:“夏若珺,下班之后还叫我老板?”
她好像意识到这样不妥,笑眯眯地喊他:“彭淳。”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不开心,他矫情地想,她在心虚什么呢?
没等他再开口,夏若珺主动坦白:“我的好闺蜜来我家了,我们一直在聊天,没听见你的电话。”
彭淳的心里这才好受一些,幼稚地哼哼笑了一声:“快说你想我,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那端却沉默如同人消失了一般,过了几秒种夏若珺不大自然的声音才响起:“彭淳,我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循序渐进好不好?”
她的尾音上扬,带着讨好商量和妥协的语气,像是羽毛轻轻搔着他柔软的心,他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夏若珺,你可真是太可爱了!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你有没有面子啊。”
夏若珺低声地笑,他总是会帮她把一切理由找好,顾虑着所有人的面子,她想夸赞他,可是还没张口就被林书漪抱住大腿:“珺珺姐,饭都凉了,哥哥让你快去吃饭!”
夏若珺摸着林书漪的头,挥挥手,让他离开,却见他扯着脖子喊:“哥哥,珺珺姐又背着你谈恋爱了!羞羞羞!”
林圣哲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深邃的五官一如往常般淡漠,像是他现在已经不再在意她一般,连看她一眼都无,弯腰把林书漪抱了起来走进病房。
他身上的清爽木香还萦绕在自己鼻尖,夏若珺从未想过有一天,林圣哲会连看她一眼的欲望都失去。
她自嘲地抿抿嘴角,对着电话那端说:“等天气好了,我们就去约会吧。”
她总要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也会拼尽全力留住想要留住的人,夏若珺露齿一笑,想要给自己打气,可看着医院空旷的走廊,却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彭淳刚刚还在为林圣哲出现在她身边耿耿于怀,听到她说的那句话时整个人都僵在了窗前,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他疼得冷汗直冒,又笑着意识到这不是做梦,夏若珺真的答应和他交往了。
彭淳其实做好了走长征的准备,可是事情往往比他想象的简单。
尽管每条路都好难走,他也知道他选的这条路不会太平静,可是为了她,他必将会披荆斩棘,首先就是搞定家中的这几个人!
他对着电话开心地说着:“交给我,我会让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充满意义。”
夏若珺附和着,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约会的兴致不高,但是她也愿意为了一个喜欢她的人而努力。
电话里,彭家的管家唤着:“二少爷,开饭了。”
两个人挂了电话,彭淳雄赳赳气昂昂的坐在餐桌前,平静地吃了一餐饭,而后优雅地擦了擦嘴,在他人都埋头吃饭的时候,放了一个炸弹:“我和夏若珺正在交往,谁也不要再去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