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海小区底墒的棋牌室里如往常一样十分热闹,这附近小区的街坊邻里总是三五成群的来这里打打麻将,玩玩扑克。
“老沈,还有没有水果啦……”
“有有……马上送来!”
经过柜台时,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沈仲廷忙接听电话,听到江彦辉的声音后,脸上先前维持的笑容蓦然收敛,电话内容更是让他的心跳一滞。
“老沈啊,水果怎么还没来啊?”
沈仲廷已经无心理会街坊,匆匆挂断电话,说:“家里有点儿急事儿,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怎么回事啊?这牌刚打到一半就让我们散了,哪有你这么办事儿的?”
有的街坊意犹未尽,不满地责怪道。
“对不住各位了,今天算大家免费,都散了吧!”
街坊们不明所以,可看着沈仲廷态度坚决,各个心情不悦地起身离开。
当棋牌室中只剩下沈仲廷一个人的时候,他看着那些个空荡荡的牌桌,牌桌上零散的麻将与扑克时,无力地蹲在了柜台前,抱住头,表情痛不欲生。
江彦辉给他的最后通牒仍旧如编钟一般在他耳边响个不停。
他知道,早晚都是要让笑笑和袁飞龙相认的,即便他再怎的拖着,根本只是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一世。
……
下午一点多钟,笑笑终于绘制出了几张还算比较满意的设计图,她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准备让珍妮弗帮她找找不足,也有一部分成分是因为她很想去看看她。
她得知自己并非沈仲廷亲生女儿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恨自己的亲生父母的,可是,当她知道珍妮弗就是她的妈妈时,那种恨的感觉却一点也不强烈。
人人眼中不容亲近的珍妮弗却有着一种让她不由自主想要接近的吸引力,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吧。
走进病房,笑笑看到病房十分整洁,室内仿佛少了些什么。
细看下,笑笑才发现,珍妮弗的日常用品都不见了,而珍妮弗正静静地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外面。
护士与她打了声招呼:“沈小姐,你来啦!”
“嗯。”
笑笑微笑着应了一声,护士出去后,她将目光重新移到珍妮弗的身上。
她今天没有穿病人服,身上是一套看上去比较舒服的家居服,笑笑立刻蹙起了眉头,缓缓来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疑惑,却打着哈哈说:“珍妮弗,你这是准备再换一套生活用品么?之前用的怎么都不见了?”
珍妮弗缓缓转身,看着笑笑说:“你来的正好,我准备出院了。”
“出院?”笑笑立刻瞠大眼睛,一脸担忧的又说,“可是你的病……”
笑笑紧张的话被珍妮弗打断,她说:“我需要安静的想一些事情,不想住在这里。”
“想事情?”笑笑抿抿唇,再次说,“可是在医院里也不会有人打搅你呀?而且这里有很多专业的医护人员,对你的病情恢复都有很大的帮助。”
“我会聘请一个懂得护理的助手,护士能做的,她都可以帮我,所以这些你不需要担心,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笑笑见珍妮弗态度坚决,试探着又说:“你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一下?”
珍妮弗笑了,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慈祥,她眼神温和的看着笑笑,笑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渴望与珍妮弗相认,她仿佛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慈母看着自己女儿的温柔目光。
“不需要考虑了,笑笑,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很感动。”
听到珍妮弗的道谢,笑笑真的好想说,这些都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是母女,根本不需要说的这样生分。
可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不客气。”
“珍妮弗,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以下去了。”
珍妮弗回眸看向笑笑,说:“笑笑,我该走了,拜拜。”
看着珍妮弗与助理离开的背影,笑笑赶忙追了上去,一路追着她们到了停车场,当珍妮弗上车后,她不管不顾,也打开车门上了车。
关上车门的一瞬,笑笑说:“你今天要出院也可以,但你必须让我知道你的住处!”
珍妮弗微微蹙了下眉头,她看着笑笑的眼神,总觉得她或许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和她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她却从来都没有和自己提及过,即便暗示也没有。
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未等珍妮弗做出反映,笑笑急切地又说:“珍妮弗,我帮着护士照顾了你一段时间,也向医生了解了你的病情,现在,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加适合做你的助理,我也非常非常想要这份工作,希望你可以成全我!”
珍妮弗愣住了,她越来越觉得笑笑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她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肯定,才会如此想要接近她。
不管笑笑是出于什么原因和她说了这样一番话,珍妮弗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是极为欣慰的,她的本意也是希望时常可以见到笑笑的。
她说:“既然你照顾了我这样久,你对我的性格也该有所了解,我并不是太好伺候的人,你要做好准备。”
笑笑瞪大了眼睛,惊喜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做你的助理吗?”
珍妮弗淡淡地笑了笑:“是的。”
“太好了!”笑笑猛地给了珍妮弗一个大大的熊抱,“谢谢你珍妮弗!”
她发现自己太贪恋珍妮弗的怀抱,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原来妈妈的味道是这样的温暖。
珍妮弗在愣怔了两秒钟后,缓缓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
即便没有相认,这样近距离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这样亲昵的举动,已经令她感到非常的欣慰,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她曾经不敢想象的。
“珍妮弗,现在开车么?”司机恭敬的声音从驾驶室中传了过来。
笑笑与珍妮弗缓缓松开彼此,她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开车吧。”
汽车驶离医院时,笑笑还偷偷地看着珍妮弗的侧脸,她现在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不管珍妮弗为什么没有和她相认,但是在这一刻,她却能感觉得到珍妮弗对她的喜爱,或许,她不合自己相认是有难言之隐的吧。
只是这样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呢?
笑笑吁了口气,甩开脑海中的思绪,现在该高兴不是么?至少她和珍妮弗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她要的就是这种温暖的感觉,何必去伤脑筋想那些事情?
这样想着,笑笑的心情就轻松极了,她说:“珍妮弗,我正好还有设计图要你帮我看一下,以后怕是少不了要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
……
从珍妮弗的住处出来,笑笑兴奋极了,珍妮弗给了她很宝贵的建议,开拓了她的设计思路。
更令她开心的是,她今后可以每天和珍妮弗在一起,时时刻刻叮嘱她按时吃药!
坐上计程车,笑笑迫不及待想要让天丞看看她的设计图,第一时间准备给天丞打电话,可他的手机响了好多次仍旧无人接听。
想必他现在正在忙着,笑笑便准备给他发一条简讯,顺便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工作的事情。
可是刚刚翻出编辑简讯的页面,字还没打出几个,便收到了天丞发给她的简讯。
没想到她和天丞这么心有灵犀!
“宝贝,今晚一起吃饭,在家等我,乖!”
看到这通简讯,笑笑抿起嘴,甜甜地笑了,她正要给天丞回复一条时,沈仲廷的电话就顶了进来。
“笑笑,你这会儿方不方便?爸爸有话要对你说……”
沈仲廷的声音与语气都有些奇怪,至少是笑笑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她微微皱了下秀挺的眉毛,问道:“爸,我方便,您有什么话要说啊?”
后者踌躇了几秒钟,须臾说:“你回家来再说吧。”
直到挂断电话,笑笑仍旧想不出沈仲廷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她狐疑地蹙着眉头,然后对计程车司机说:“司机师傅,麻烦您前面右转,去后海小区!”
“好嘞!”
计程车很快在后海小区大门口停下,笑笑付了车钱,她本以为沈仲廷会在棋牌室里,可是棋牌室却已经打烊了。
沈仲廷很少这么早就关店的,想必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越是这样想着,笑笑就越是紧张起来,她赶忙朝着自家的楼号跑去。
马不停蹄地进了家门,她见到沈仲廷后急忙问道:“爸,出什么事了?”
沈仲廷的表情看上去比较平静,已经没有了在电话里的古怪,想必在她赶回来的时间里,他已经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沙发:“笑笑,坐下说。”
笑笑眉头皱的更紧,她拿下手中的包,放在了茶几上,狐疑地问道:“爸爸,究竟是什么事情啊?搞的神神秘秘的。”
沈仲廷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定一般,从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工整的纸,递到了笑笑的面前。
笑笑接过纸,这是一张DNA检验报告单。
上面的名字让她咋舌!
她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老人:“爸爸,这是真的么?”
沈仲廷点点头:“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千真万确,你确实是他的女儿。”
说完,沈仲廷重新将目光移到了笑笑的脸上,四目相对,笑笑仿佛见着面前的老人越发憔悴。
“爸爸,是不是真得,我现在就去问个清楚!”
说完,笑笑未等沈仲廷做出反映,立刻冲出了房间。
她要去问珍妮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要再装作不知情!
她讨厌这种,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却又无法相认,不清楚当年为什么被他们抛弃的心情!
……
当笑笑再次出现在珍妮弗的面前时,她怔了一下。
珍妮弗看着笑笑充满复杂的眼神,回想着袁飞龙对她说的话,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嘴角淡淡地上扬,问道:“笑笑,有事么?”
笑笑下了车计程车便一口气跑来这里,气息还没有喘匀,她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看着珍妮弗的眼睛,她自己的眼眶泛了红。
“危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张出生证明上面就写着这个名字。”
珍妮弗睫毛颤了几颤,她喉咙泛着疼,艰难地吞咽了下,说:“笑笑……我……对不……”
“你不需要说抱歉的话,因为一句抱歉根本无法弥补这二十几年来我母爱的缺失。”笑笑哽咽了,“我之所以会返回来这里,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情,袁飞龙……是不是我的爸爸?”
珍妮弗痛苦地仰起头,阖目,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划过她瞬间憔悴的面颊。
这一刻,她终还是等来了。
当她得知笑笑就是自己女儿的一刻,直到现在,她每一天都在受着煎熬,她害怕笑笑会恨她,会不愿与她相认,又怕自己的病会连累她,才没敢和她相认。
她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既然你已经都知道了,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说我的过去……”
听完珍妮弗的回忆,笑笑不禁苦笑,自嘲地说:“原来我是个私生女,怪不得会被抛弃。”
“笑笑,不是这样的……”珍妮弗想要解释,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解释给她听,更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才会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笑笑并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生,听了珍妮弗的话后,她知道,这一切的过错,并不能全部推到珍妮弗的身上,因为,她也是受害者。
笑笑嗓子疼得厉害,她忍痛说:“我以为我会恨你,但我得知你是我妈妈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只有一个,就是渴望能和你相认。”
“笑笑……”
笑笑静静的看着珍妮弗,突然问道:“我能……叫你一声妈么?”
珍妮弗的泪水倏地涌了出来,她用力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力的抽噎,这个称呼她等了2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