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覆水难收
没有太多言语,但手间传来的温热让我深刻感受到,身边坐着的确实是扶苏。
席间,他体贴的往碗里夹我最喜欢的菜色,如同最初相识那样,以至于几乎让人忽略了那些细微的变化,可越是如此,越加重了我的不安。
“初儿,我带你去个地方。”他俯身在我耳边轻轻吐着气,声音像是浸了蜜糖一般。
我猛的缩了脑袋,强忍着耳边的麻痒胡乱点头道:“好,我和玉阁他们打个招呼。”
“我已经派人去跟他们说了,初儿只管安心随我去便好。”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语气却由不得让人拒绝。
这个一品轩完全按照皇城主店仿制,走廊的雕花,窗台的木格,连厅内的细小摆设都找不到任何不同之处,让人叹为观止。我左右四顾,回过神来已身在后院。
“到了。”走在前面的他停下脚步,身子挡住我的视线,之后一点点的转身,墨发在风中飘起,“初儿,我最怀念的就是和你在公主府呆的那段时日,没有家仇国恨,没有阴谋战火,只有我们两个。每天醒来第一眼便能看见初儿的熟睡的脸,我会用吻把你叫醒,然后服侍你穿衣用膳,闲时坐在荷塘边的青石上,看你最喜欢的红莲,夜晚可以拥着你入睡”他垂眼淡淡笑着,把我松开后,摸上左手食指上的银戒,紫色的水晶因为摩擦而变的无比光亮,“如果我放弃继任胡月王位,初儿可会随我远走高飞,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下半生?”
手上的热度忽然消失,我望着他,根本不知如何回答。远走高飞…?我也想过上平淡的生活,在一心一意朝这个方向努力,可我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是扶苏的幸福,他们任何一个的缺失,都会让生命变得不完整,痛不欲生。
扶苏盯着我,忽而笑了,他抿起嘴说:“说笑而已,只想看看初儿不知所措的样子。”说着侧身站在一边,指着远处的拱门道,“再给你个惊喜。”
门被推开,我怔怔看着眼前的阁楼庭院,心被一股酸疼感淹没。
蜿蜒而去的小径两旁都精心栽上了耐寒的花草,朱红木楼前,一棵参天大树直耸入云,树枝光秃秃的,地面铺上厚厚一层黄叶,因为前两天的风雪被冻在了一起。主阁门梁上,挂着写有揽月阁三字的牌子,门前的两个丫头也穿着和府中下人相同的衣服,正屈膝朝我见礼。
我站在那,仿佛回到了公主府。
“也是按照府中的样式建的,喜欢么?”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我捂上嘴,忍住泪意:“为什么?”
扶苏一愣,反问道:“初儿不喜欢?”
我连连摇头,扑进他怀里:“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那就好。”扶苏拍拍我的头,揽着我慢慢走进揽月阁,“其实我也是借花献佛,不是在这,似乎就会夜不能寐”
当时的我不十分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回程的路上问起玉阁,他才悄悄告诉我,在这近一年的时间,扶苏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最严重的时候曾经连续六、七天不曾安慰的睡上超过一个时辰。脸每年都要按时服用的冰莲也被他抛到脑后,身子也慢慢衰败下来,后来南宫悠出了这么个主意,且相当见效,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众人都得赶他回奉京小住些时日,身体才不至于被拖垮。
入夜,揽月阁点起了长久以来的第一盏灯。
下人们都知道,萧公子在这儿过夜从不点灯,每回处理完事物,他都会把身边的人全部屏退,默默走回房间,将自己隐埋在黑暗之中。
院内的丫鬟们小心的合上大门,偌大的园子只剩下树枝在寒风中摇曳的沙沙声。
卧房内。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他抱到床上,衣服又是如何脱落,眼前那双眼睛似是有种强大的魔力,只要稍微看上一看,便魂不守舍。离床几步之遥,火盆中的木炭烧的正旺,让起初冰冷的房间有了暖意。
其实根本不需火盆,从和他肌肤相亲的瞬间,全身的肌肤都在叫嚣,身体中就像是有一座火山,轻而易举的被他引爆,灼热的岩浆随着血液四处游走。
“初儿…”轻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我迷离着双眼向上看去,他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和我的紧紧缠绕,正如此时的我们一样,难分难舍。
现在的扶苏是幸福的,长久黑暗后,终于看见能将自己的生命再度照亮的女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大脑,可是,他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放下心来。上次的生离死别痛彻心扉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无法阻止的,即便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可奈何。
缠绵过后,我疲惫的昏睡过去,半夜偶然睁眼,却见扶苏那双澄亮的眸子仍在深深的望着我。
“怎么不睡。”我很快清醒过来,责怪道。
“一时睡不着罢了。”他微微起身将被子掖了掖,温柔道:“初儿睡吧,不然明日上路精神不济,在车上颠簸也睡不好的。”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仔细观察每一个反应,试探道:“扶苏,你是不是有事满我?”
扶苏的眼神一黯,飞快勾起一抹笑容掩盖过去:“怎会,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用力将我揉进怀中,眼睛看向远处的窗台:“害怕这是梦,害怕闭眼后你就会消失,怎敢去睡”
听到这些话后,我难以抑制的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几乎忘记了呼吸:“扶苏,这次我是真的真的不会再离开了,最后相信我一次,上次咱们的誓言我都记得,所以绝对不会辜负于你。”
他不语,而是笑着将我带入又一轮的愉快中,欲罢不能
次日,天空又一次飘起雪花,温度低的吓人。一品轩门前的大道也结了薄冰,雪落在上面,连马儿走着都会打滑。
昨晚熬夜过度,起来的时候发现程玉阁和慕瑾早已出门准备返程的物品。与云国战事愈发激烈,所以我们放弃回皇城的打算,先回边界城池暂住,待将云国击溃后再班师回朝。
“他们在做什么?”刚踏出一品轩大门,就看见十几个人三四成组的围着大马乱转,弯腰躬身的做着什么。
扶苏瞥了一眼,摇着头将斗篷批在了我身上,细心的裹好:“下雪路滑,在马蹄上包上些粗布才不易打滑。”
我恍然大悟,随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之前还真没留意过,在我们那边很少见到马,平时赶路也都做一种叫汽车的交通工具,又快又方便!”
说这些,是想让他更加了解我所生活的世界,对于穿越而来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似乎只有当着他的面,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将这些普通人听去会吓呆的话脱口而出。
潜意识中,总是将他当做最最亲近的人,可以分享一切秘密。
可我没有想到,无意之举竟成为他疯狂举动的最终动力,等发现已是为时已晚。
凤灵江面结冰,车队沿江不紧不慢的走着。接下来的数日,扶苏总是围绕在我身边,片刻不离,程玉阁没说什么,倒是慕瑾在途中有好几次想大打出手,都在危急关头被我硬压了下去。
慕瑾虽然失忆,但摄政王的脾气仍在,而且我也不得不承认,扶苏这几日的行为似有些蓄意挑衅的嫌疑。
我坐在车中,趁扶苏出去拿点心的空荡将玉阁拉到身边,问道:“玉阁,你觉不觉的扶苏这段日子有些奇怪。”
程玉阁想了想,亦面带疑惑:“确实和上次分手时不大一样。”
“你也发觉了?”我有些担心的攥起手,“起初我觉得是因为不安,所以每夜都陪着他,一直到看他入睡才敢合眼。可扶苏的焦虑似乎愈发严重,虽然白天没有太大表现,但一到夜里,看我的眼神总带着说不出的绝望怎么劝慰都无济于事。”
“萧公子的感受,我能理解。”他低头,灰蒙蒙的大眼定定的瞧着车板,“是害怕”
我崩溃的敲着自己的脑袋,心里骂自己白痴,怎么能问他这些事,原本夜夜都陪着扶苏就已经够厚此薄彼,现在又
“我可不能理解。”话毕,慕瑾掀起车帘钻了进来,坐在和我们对面的座上,眯起眼睛:“莲儿,那个萧扶苏和以前的感觉变的太多,不是一两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的,最好尽早弄清楚微妙。”
听他这么说,我苦了脸:“知道是知道,可他若不愿意将,我怎么去不对!”我抬头,惊诧的看着慕瑾,“你说他和以前感觉变的太多?慕瑾,你恢复记忆想起过去的事了?!”
慕瑾自己也一愣:“不是,只是有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到吃醋,最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他根本不能相信,自己堂堂的西夏摄政王,只要挥挥手,不管是男是女,什么样的人找不来?但面对她,却总会情不自禁。
“有感觉也好,那,那你有想起我了么?”我满怀希望的抓住他的修长的双手,激动的晃着,“可有想起什么来了?”
他摇头,抬眼笑的颇有深意,纯白的毛狐披风衬的脸更加白皙,周身似乎有种彩色的气流在涌动,稍微不注意便被夺了魂去:“莲儿是想让我记起点什么呢?”
我气结,想松开他的手却又被反握着,只能挪挪身子坐在中间,任他牵着手揩油。
当天晚上,我们在客栈投宿,仍像往常一样吃饭安寝。
扶苏躺下却又坐了起来,笑着对我道:“差点忘了,今天的安神滋补粥还未喝。”为了给他调理身体,玉阁费心拟了方子抓来药,每天放进粥里煮,说是有助于睡眠。可每次喝粥,他都要亲自端来,喂给我大半碗,自己才把剩下的喝完。
如果是平常,我肯定不要喝那种药粥,总有种腥甜的味道,喝完拿蜜饯压味也是无用。
看着眼前褐色的粥,我可怜兮兮的问道:“今天我能不喝么”
扶苏捏起勺子挖了粥,递到我嘴边,故意嘟嘴:“初儿若不陪我,我也不喝了。”
哎,有句话说什么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放流!不就是苦了么,我喝便是~
而然,当我低头喝粥时,扶苏弯起的眸子闪过一丝暗淡和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