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老天爷也非常给面子,停了两天的雪,许久不见的月亮露出脑袋,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遍地芳华。
除夕夜,皇宫,凤鸾殿。
檐下挂着排大红鎏金边的大灯笼,将整个大殿照的红通通一片,年味十足。丫鬟们手捧托盘,来回穿梭着往桌上布置着酒菜,一时间,空气中香气四溢。
尹夏初正坐在女皇右手边,陪着她老人家天南地北的说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闲话,可该来的人依旧没有到齐,她心不在焉的往门口望了望,正被女皇抓了个现行。
“初儿,陪姨母说话说乏了吧?”女皇面带微笑,老神在在的问道。
夏初打了个激灵,赶紧摇头:“姨母说的哪的话,初儿只是觉得这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要我派人去催催?”
原先计划带着自家夫君一起进宫,可天还没黑,姨母就派人到安乐府,点名让她先行入宫陪陪她老人家。皇上说的话那可是圣旨,尹夏初二话没说便跟着宫里来的女官上了马车。
“瞧瞧,姨母就知道你呆不住。”女皇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拍拍她的手道:“我跟他们说的时间晚,想必马上就到了,先把你招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夏初规矩的坐好,乖巧的回道:“姨母请说。”
女皇深深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道:“如今我尹国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周边诸国和睦互通有无,初儿功不可没。”
夏初心惊,仗都打完快一年了,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虽然之前没有说,可姨母心里也盘算许久,是该立储君的时候了”女皇看着她,问道:“初儿觉得如何?”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不差。虽然尹夏初肯定姨母对自己是百分百的好,可猛的露出这种明显算计的表情,大事不妙啊
“姨母,您如今身体健朗日日红光满面,这事又不急于一时。”她四两拨千斤的推了回去,继而道:“若您真有这个打算,暖柔如今可谓洗心革面,在军营里呆了大半年,性子磨了下去。再说,澄碧妹妹眼看着也不小了,找个几个博学的太傅细细培养,日后定能撑起大事。”
言外之意,您老人家找谁都行,就放了咱一马吧!
女皇哪能不知道她哪点心思,凤眼一挑,佯装斥道:“你个丫头,就会推脱。”
尹夏初陪笑。
“姨母知道你不愿,也不会强加,暖柔虽然收敛很多,但民意难为,立储怕不大可能”女皇眼里突然精光乍泄,笑的狡诈:“姨母就盼着你早日生个女儿,好生培养”
老奸巨猾,老奸巨猾!
夏初差点就泪流满面了,女皇大人,人家的闺女还没出世呢,您怎么狠心打她的主意啊喂!
女皇似乎是掐准了时间,专门到最后才说到点子上,尹夏初刚挣扎的要开口,门外传来一阵阵通报声:“三公主到,二皇子到,长公主驸马到~”
“都宣进来吧!”女皇扬扬手臂,金丝大花的袖口在尹夏初眼前这么一晃,站起身来,笑的那叫个春风得意:“初儿可是答应了,姨母就盼着呢,呵呵呵呵。”
九烟刚踏入大殿,便发现她脸色不大好,和扶苏交换了个眼神,走上前去俯身询问:“怎么了?”
尹夏初仰起脸,苦笑的扁扁嘴:“被算计了,回去再跟你细说。”
这次家宴人到的格外齐,二皇子尹冬彦跟着妻主薛笑薛将军一同而来,怀里还抱着刚满四个月大的小子,可爱的不得了。三公主尹暖柔从军队归来未几天,皮肤比以前粗糙,但举手投足间稳重不少,坐在她身边的是去年刚纳的一位侧夫,官家子弟,长的秀气大方。
最小的公主尹澄碧也像模像样的坐在席间,个头猛窜,喜欢粘着尹夏初。
这里面队伍最庞大的就属夏初的夫君队伍,一下就坐满了半边桌子,风采各异,饶是经常在宫里做事女官,猛然见这么多张绝色的面孔聚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尹夏初举着筷子走神,碗里突然多了条小银鱼,再抬眼,尹西展正关切的看着自己,英挺的眉毛高高扬起,似是在抱怨她的冷落。
“喏,礼尚往来。”她笑着夹了块排骨递过去,尹西展异常阳光的笑了笑,低头吃饭。尹夏初也闲不住,把桌上的好东西给自家夫君们夹过来个遍,自我安慰着:反正现在连孩子的影儿都没见着,何必整天提心吊胆?
这道理是不错,但之后没过几日,她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皇城还沉浸在过年欢快的氛围内,平时里在朝廷忙碌过头的官员们也借此机会小聚一番,叙叙旧情,拉拉关系。安乐府每日收到的请帖都有十几张,每次付管事拿着那些红灿灿的东西递来,尹夏初都是愁眉苦脸。
终于,元宵灯会整天,她彻底爆发,把帖子通通扔到一边,避人耳目的带着自家夫君们溜到街上赏灯。
树梢还挂着冰凌,尹夏初披着厚实的绒毛斗篷,带着连帽,走在热闹的街上,身边美男环绕心情大好。
趁着灯会带着夫婿出门的女子不少,所以他们这样在路上走着,倒也不是热别抢眼。尹夏初让影春买来糖葫芦,一人一个吃了起来,正巧走到湖边,见着对面人山人海,怪道:“不是都在猜灯谜么?这么些人围这来做什么。”
影春笑道:“主子还没听说?今年圣上专门请人做了花炮,等着十五放呢,眼下皇城的百姓可都跑出来,这湖边没有挡头,视野极好。”
尹夏初点点头,原来古代也有十五放烟花一说,心里不免期待起来。
果然,没过一会,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紧接着天空就炸起了花花绿绿的火花,犹如流星一般散落四处,璀璨无比。
“技术真不错。”她不禁赞叹,兴奋的蹦起来朝后面招手:“咱们去那边看吧!”
几位夫君自然都没有异议,哪知此时尹夏初突觉腹间一阵剧痛,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兴奋起来。
离的最近的扶苏一个箭步将她扶入怀中,星眸晃动,焦急道:“初儿,哪不适?”
其余几人见状也聚拢在一起,又怕太过拥挤反而让夏初更加难受,只能耐着性子留了段距离,腾出地方让程玉阁过去为她把脉。
“主子,您没事儿吧,您别吓我!”影春眼瞧着尹夏初的脸瞬间没了血色,顿时慌作一团。
尹夏初忍痛,不忘打趣道:“死丫头,我没事吓你做什么。只是唔,扶苏,我肚子很疼。”
扶苏蹲身将她横抱在怀中,点头道:“我知道了,初儿莫要说话,让玉阁先看看。”
趁着程玉阁把脉的时间,百里墨已经叫来马车,尹西展先行骑马回府去请大夫,南宫悠和慕瑾陪在一旁,表面上还算镇定,心里早就着急的翻了锅。
“如何?”九烟见程玉阁搭在她手腕处的手落下,却不见要开口的意思,不禁蹙起了眉。
“我”程玉阁大眼中划过一丝不确定,说出了句让众人再次提心吊胆的话:“这脉象我未曾见过。”
九烟稳稳心神,当下决定先打道回府,再去宫里多请几个御医。
尹夏初给府里的不少用人放了假回家过十五,因此园子里有些清冷,路上的积雪踩过发出沙沙的响声。
影春几乎用最快的速度将房间里剩余的火盆舔好木炭,尹夏初被安置在床上,身上盖了两层棉被,仍是浑身发寒,额头却不住的冒出虚寒。
慕瑾侧坐在床头,手掌绕到她背心上,催动内力缓缓将真气渡去,长长的发顺着他耳边滑落,抬眼望去,素来妖艳的脸上满是沉重。
“依你所看,有何病症是你从未接触过的?”南宫悠见程玉阁坐立不安,便开口分散他注意力,也好将情况摸摸清楚。
程玉阁摇头道:“我虽不经常亲自为人诊治,但这两年医书药理的典籍看了不少,若真遇到奇怪的脉象,也都能找到与书中描述相似的病症,可夏初她的”
南宫悠听罢陷入沉思,此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尹西展大步跨门而入,身后跟着四、五个面色紧张的大夫,看见屋里这么个情况,几位大夫更是哆嗦。
“还不快去给公主诊治!”尹西展催促道。
御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先过去的好。
“就劳烦王太医乐。”九烟对宫里御医了解不少,王太医的医术颇为精湛,所以首先挑了她。
王太医也未推诿,低头领命便来到床前,望闻问切一番,问了尹夏初几个问题,夏初一一作答。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太医终于直起身,抹抹头上的汗,低头对尹夏初道:“恭喜长公主!”随即转身朝九烟几人道:“恭喜驸马和几位大人。”
众人一愣,尹夏初也跟着傻眼,好嘛,我疼着就算了,你还道喜?这道的哪门子喜呦。
“还请王太医明示。”九烟又道。
“公主已有身孕三月有余,大喜啊!”王太医很受女皇重用,之前几月女皇时不时的叨念着让她多开些补身子的药给长公主送下去,为的就是这个,弄不好,肚子里这位还有可能是将来尹国的女皇呢!
话毕,屋子里突然静默下来,尹夏初自己也不敢相信,光顾着惊诧了:前些天还下决心执行晚婚晚育,怎么冷不丁的就冒出三个月身孕?
她努力调转起回忆,自从穿来的时候,这长公主的身子每月月事都不大准,有时两月一次,当初奔波在外,更是隔得时间长,久而久之倒是习以为常了。
可偏偏这次非同寻常,中了头等大奖!
要当爹了
几位美女夫君心中同时喊出这么一句,不过只有慕瑾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了出来,桃花眼中尽是柔情,轻声在夏初耳边叨念:“莲儿,为夫要升格至为父了。”
尹夏初被大家热情的目光盯的有些退缩,深感自己的自由日子马上要到头,不由的悲从心头起,紧紧攥住被子说:“王太医,我肚子疼又是为何?”
本在狂喜的几位准父亲被这么一提醒,唰的又看向王太医,王太医再次擦汗,笑道:“公主大概是过年身子活动较大,今日上街游玩一时动了胎气”
“动了胎气?!”百里墨的脸忽然就冰了下来,眼神像是要吃人。
“大人莫急莫急,且听老臣说完,公主腹中胎儿绝无大碍,只需服几次安胎药即可。”
程玉阁听到这才彻底安心,自己虽熟悉各种疑难杂症,但关于女子怀孕之事却是一窍不通,看来今后务必要恶补一下,这么想着,对太医道:“您拟方,药我去煎。”
之后大家齐齐动作,扶苏亲自去厨房监工要煨汤给夏初补身子,九烟将几位太医安顿在府中,以备不时只需。百里墨原本打算过完年抽空回云国辅助小皇帝勘察政务,这下当即派人连夜出城,将时间大大推后;慕瑾也修书一封,通知家人。
女皇得到消息后连夜出宫摆驾安乐府,重新听太医汇报了一遍,凤心大悦,不住的拍着尹夏初的手夸赞道:“好孩子,姨母前几日提了提,你就给我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朕要诏告天下,与民同乐!”
姨母大人,我生孩子可不关天下的事啊!百姓乐不乐先不说,光这夫君们我就招架不住了~
尹夏初欲出言阻止,扶苏先一步说:“请圣上三思,如今天下太平,可不能保证有心之人会趁机”
女皇锁眉,肃道:“爱卿说的有理,朕是高兴过了。这样罢,九烟与你还有西展可以轮流上朝,琐碎之事交给下级官员代办,剩下的时间好好照顾初儿。回去朕就看看国库里有什么好的药材,都给你们送来。”
“臣谢主隆恩!”
“初儿啊,身子可还有哪儿不适?”女皇低头再次关怀。
尹夏初忙摇头,刚刚被灌下去了一大碗黑漆漆的汤药,味道那个诡异,不过确实见效,痛感逐渐退了去。
“那就好,姨母不耽误你休息,有事差人去宫里通报就好。”
女皇又嘱咐几句,随后满面笑容的出了门,尹夏初大喘了口气,抚着自己的肚皮,叹道:孩子啊,你娘我快成熊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