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的温热气流给城市带来勃勃生机,路边的绿化带渐渐变得繁茂起来。然而,这所房间里却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空气似乎凝固成了冰块,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冰冷的地板与四溢的血迹,将生与死的世界一分为二。
空调讽刺般吹着呼呼的凉风,明灭的灯光让视觉模糊不清,使人感到天旋地转。站在客厅门口的夏魁茫然不知所措,电视机依旧响着它吵闹的声音。母亲坐在沙发上,面对这电视,头却滚落在地板;父亲靠着茶几,肚子却向两边翻开,内脏与红色条状物纠缠在一起;妹妹被割了喉咙,双手双脚被人切断,随意放置在客厅四周。
一股冷冽的冷气从他脚底冒起,客厅早已被染出血红色的光辉。害怕得不能动弹的夏魁,在坚实的防盗门上留下一条黑色的影子,随着暗灭的灯光时闪时现。
——得赶快打电话报警才行。
——还有救护车……
夏魁快步跑上玄廊,抄起话筒,忽然间不知该先播哪个号码,甚至于连先按哪个按钮都无法决定。
——好像……是1开头的三个数字。
他一时间只能想起开头的数字。
但不管怎么样,他想:如果把第一个按键按下去,总应该能想起后面的号码吧。
夏魁抬起另一只手,刚想要按下号码,突然从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把染血的柴刀出现在他眼前。
更准确的说,那把刀就在他手上,刀柄紧紧地握在他手心!
他机械地把头扭向客厅门口,弄不清自己刚才到底是想跑出去,还是刚刚进门……但是,门口是反锁着的,这是他们家睡觉前的习惯。而唯一能出去的门已经反锁,犯人又不可能从大费周章的破坏防盗窗逃出去。
——也就是说,犯人还在房子里…
…而我手上的刀,沾染在身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魁用目光搜索屋内,死寂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果然,这里除了他,再也没能发现其他活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曾经欢乐的房子从此将变成不毛之地,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人敢入住,以后在这里的居住者只有可能是他与恶灵。
夏魁想要冲出玄关,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拴住了他的脚踝。紧紧的勒着——直到他化为尘土的那一刻都不肯松开。周围冒出家人的亡灵对他吐着冰冷气息、喷出致命毒雾,甚至用半透明的双手撕抓他的肉体。
“你杀死了你的家人。”
恶灵们不急不徐的折磨着他,虚幻的躯体在他身上缠绕。房间里微弱的灯光让这些恶灵难以辨识,简直就像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幻象一般。然而这些虚无的东西却振振有词,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
“你杀死了所有的亲人。”
“你杀死了我们。”
“不祥之人。”
“被诅咒者。”
恶灵门发出厌恶、嘲笑、悲哀的声音,哭诉着不断缠绕上他大腿。他,已经一步也无法移动了。
此时此刻,报警号码在他脑中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他抄起玄关门口的电话,慌张按下三个按钮祈求求援。
一直等到警察到来,警铃在屋外呼啸,他都没能挪动一步。
反锁的门口,完好的防盗窗,沾满自己指纹的凶器,这些证据都同时指向了一个人。
——是谁杀了我的亲人?
——是我杀了我的亲人……
“魁,快起床,该上学啦!”
夏魁猛然惊醒,熟悉的声音,干净的面孔,温暖的阳光都在告诉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轻轻吁了一口气化解紧绷的心脏,将自己从渗人诡异的梦境中,拉回燥热不堪的初夏早晨。
“上学?我现在可是放假哎,写完毕业论文就毕业了,老妈你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夏魁小声嘀咕了一下,声量正好可以让母亲何晓丽听见。
“你才脑子烧坏了呢,昨天不是说你妹妹病了吗?你要代替她上学啦,接下来就是月考和高考了。”晓丽站在床边说道。
“为什么?我可是大男子汉哎,再说,以菊的状态,岂不是要我帮她高考?反正她绝对考不上大学的啦,就这么放着不管,毕业后随便找个人嫁了就得了。”夏魁有理有据的反驳着。
“月考和高考的事以后再说。”说罢,晓丽翻了翻口袋,掏出一打相片,展开来在手心拍了拍,“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他果断拒绝,拉起空调被把头埋了进去。
“那我可就要跟我的网友展现一下我可爱儿子的相片咯?”晓丽说道。
夏魁可是很清楚母亲的那帮狐朋狗友,相信要是照片传到她们手上,那一定很快就能传遍全世界……但这次,决不能再妥协了。代替妹妹上学、冒名中考已经是很过分的事情,如果再任由其发展下去,以至于冒名参加神圣的高考考试,那岂不是愧对众多努力复习的考生?
念及至此,他探出头来,说道:“小学也是,初中也是,老妈你到底要拿我幼儿园的照片威胁我到几时啊?菊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条后路才会不好好学习的啊!”
“NO,NO,我生的女儿我自己最清楚了,她就是再怎么学习也考不上大学的。”晓丽挺起胸脯自信的说道。
——您能再自信一点吗?
——这在心灵科学上可是期望效应啊!您没期望她能考好过,她又怎么能考好呢?
“事先声明,我手上的相片可不止幼儿园的,小学、初中、高中的都有哦,是我们家夏魁的可爱成长史呢~”他母亲晓丽补充说道。
——有这样的母亲真是不幸。
夏魁苦恼地把头抱起来。
幼儿园穿上妈妈拿来的漂亮女裙的时候,他当时就觉得是个错误,只是少时懵懂不知事故,连周边的小朋友也没有性别意识。结果一错再错,等到上了小学,同学们开始分三八线,性别意识增长了,却反而被母亲拿着幼儿园的照片给威胁。
“你偷拍!”夏魁确信平时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他可没少防着母亲这一手。
晓丽把照片拿到他眼前,下了最后通牒:“你去不去。”
“去了去了!”夏魁徒然泛起一阵愧疚感,挥了挥手答应道。
或许是刚才的梦带来的愧疚感,亦或许是天生的愧疚感。
要说起夏菊,那是他的双胞胎妹妹,今年同是21岁的年纪却连高中都没毕业。与学习优秀、运动全能的夏魁不同,夏菊从一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经常上一学期的课,就要请大半学期的病假,实际上这样的妹妹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个问题。
小时候偶然一次,他听到父母与医生的对话,得知妹妹是先天营养机能不全。换句话来说,就是在胚胎的时候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这也是夏魁把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归咎与自己,而不是因为代替妹妹上课从而导致她懒散之类的缘由。
营养……
——被我抢光了。
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因为抢光了妹妹的营养,才会导致妹妹身体这么柔弱。夏魁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当时同在母亲肚子里的只有他,而他学习优秀、运动全能,妹妹却体弱多病是他的错。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普通一些,或许这样能缓解妹妹的病情。
但现在能做的就只有……
他无奈的看向放在床尾的假发,拿着它走到旁边夏菊的房间,妹妹还睡得很香。夏魁没有吵醒她的意思,他需要借一件她最近的衣服,而且自己的房间可没有巨大的落地镜。前些年的化妆笔也早就丢了,这个也需要借,只是不知道母亲那还没有假睫毛。
实际上当他化妆完后,发现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比三年前年还省了几道工序。
落地镜前的少女说是一个天生尤物也不过分,皮肤白嫩散发出一种健康的光泽,粉面桃腮,一双标准的杏眼,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迷朦,仿佛弯着一汪秋水。淡淡的秀眉,小巧的红唇总是似笑非笑的抿着。个子不是很高,1.65米的个头经过一番装扮后显得修长秀美。
虽说都是二十岁的人了,可妹妹和他看起来都一样稚嫩,前者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后者却只能无奈叹天生了副女生相。他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并不用太过凸显胸部,毕竟夏菊因为生病的关系,胸部看起来也非常平坦,根本没有想要发育的征兆。
镜子里的人光着白嫩的小腿,一双白色的软皮鞋,小巧玲珑,偏细的腰肢在连衣裙上凸现出来,一股青春的气息弥漫全身。夏魁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看没有破绽之后便从门后找出妹妹的书包,也不看里面有什么书,便轻轻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出家门,母亲后脚就溜进了他妹妹的房间。
夏菊在这时候突然翻开毛巾被,跟母亲比了一个V字型的胜利手势,另一只手则高高举起藏在被窝里的摄像机……
“今年的照片到手!”
“耶!”“耶!”两母女兴奋了一下,凑到一起看新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