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洒水声静止了好一段时间。
孙红梅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用谈不上清醒的思维想着,此刻应该没人在使用浴室吧。她用像酒鬼一样摇晃的步伐朝浴室走去,其实半睡半醒的脑袋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昨天她挽留了一个男生(男学生)在宿舍里过夜。如今这个曾经是她学生的人,从年龄上来说绝对是个青年。
孙红梅来到浴室前,发现浴室灯仍然开着,暗道自己睡觉前又因为健忘了关灯。
不过当她打开浴室的门,看到的居然是令人目眩的光芒——包覆白皙的肌肤。
柔和的灯光经过晶莹肌肤的反射,竟让现实与幻想的境界变得朦胧,而在那辉耀灯光与雾气中——有个一丝不挂的美丽躯体。
孙红梅揉揉眼睛,把所剩无几的睡意驱赶开来,努力看起雾气里的美人儿。
银色的头发在浴室天灯的照明下闪闪发光,头发的主人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她的脸跟精致的洋娃娃一样,但手肘和膝盖弯曲的地方没有像木偶那样的关节。
一瞬间,孙红梅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欲望,那种欲望不是因美人儿挑起的浓厚肉欲。她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怪癖,只是单纯的想要把这个美人儿……收藏起来。
那是……占有欲。
然而当她靠近一点想要把她牢牢抓在手中时,却突然发现有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将那一切美丽都毁去,亦或是将其构造成了变态景象的物件。
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实在太过于显眼。
从两腿间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漂亮的人偶多了一个奇怪的零件!)
“我说……”
(人偶说话了!)孙红梅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用极其古怪的思维,做古怪的事情。她连忙收回伸出的手,想要退回原来的位置,却因地上的泡沫滑到在地。
“浴室和厕所设计在一起简直就是人类一大败笔。”人偶在雾的另一面说道。
它开口说出的话让孙红梅有些脸红,毕竟孙红梅的确是想要来上厕所的。
“把浴室和厕所分开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在中国这个国家实在罕见,建筑师这么设计的话户主也无可奈何。话说,你要是内急的话可以先进来哦,我在外面换衣服就行了。”人偶的善解人意,让孙红梅更加无地自容。
(那家伙是男的……雄性的吧,怎么能当着女士这么说呢~)孙红梅羞恼着,觉得无言以对,怎么答应也不是,只好强硬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听到孙红梅的问话,人偶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在水雾的另一边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天使。”人偶说话的声音比八音盒里的歌声还动听,不过话语的内容却让孙红梅感到错愕,“我是天使,是来自天界的凯利,听从命运之昭示,奉律令接你上天。”
“诶?”
“十分钟……你在人界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在这十分钟里你可以写份遗书,去冰箱找点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吃个痛快,最后上个厕所洗个澡什么的。”人偶在说话的同时给自己套上了一件白裙。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死期到啦?”孙红梅斜靠在墙壁上叫道。
与其说她是在恐惧,不如用惊讶来形容还比较合适,她脸上全然没有害怕的意思。
人偶从浴室的水雾中走出来,兴致勃勃地观察自己的老师,似乎同样为她的表现感到惊讶。
又过了几秒钟之后,半躺在墙壁与地板间的孙红梅终于看清了人偶的脸庞,这张绝美的脸让平坦的胸部和诡异的下体都变得无所谓了。
(那是天使……)所以性别无关紧要。
(天使是没有性别的。)孙红梅响起了有关天使传说的特性。
虽然如此,人偶是男性这个事实倒是一点也没改变。
孙红梅猛然间发现,天使所穿的白裙样式,跟昨晚她给夏魁找来的睡裙一模一样。身高差不多、男性、穿的衣服一样……仔细看的话撇除一头银色长发,眼前这个天使竟跟夏魁有八九分相似!
‘天使’穿好衣服后把她从地上拉起,脸上分不清是歉意还是笑意。
“你是夏魁?”孙红梅试探性地问道。
“哎呀哎呀,仔细看的话还是能认出我来的嘛。”夏魁轻佻地应答道。
“你这么一晚上变了这么多?脸型变了点,头发变长了……还不是黑色,身子骨好像也细了点。”孙红梅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可不是吗,虽然眼前的夏魁依旧跟原来的夏魁有八九分相似,但气质已全然迥异……就好像,不是人类一样。
银色的头发……
“啊啊,这个啊。”夏魁敷衍道:“大概是食不下饭、夜不能寐的缘故吧,脸有点消瘦的感觉,至于头发的话,应该是一夜突生三千烦恼丝。正有道是‘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夏魁觉得死人的事情,就算把活人牵扯进来也没用,所以不打算告诉孙老师自己所经历的死者世界。
“哈?白发三千丈?”孙红梅不认为这一头浑然天成的银发是假发,却对一夜白发,而且还是短发变长发产生了质疑。
“嘛嘛。不是也有说:‘因定三生果未知,繁华浮影愧成诗。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吗?”夏魁走过孙老师身侧拍拍她肩膀,脸色怪异地问道:“你还要不要上厕所?”
孙红梅被一惊一乍的糊弄了一会儿,竟连内急的身体感觉都屏蔽掉了,一时间想起这回事便觉得再也忍不住。急冲冲的钻到浴室把门关起来……等到她小心翼翼、不动声响的解决完内事,一身轻松的从浴室里出来时,竟在浴室门外再次看到张泛着美丽天真笑容的脸。
“有,有什么事吗?!(他在门外偷听我上厕所?……)”孙红梅气急败坏。
可转念一想:昨天才发生那样的事,现在应该是做了噩梦,睡不着想找人陪吧。
于是又觉得夏魁非常可怜。
双亲在同一天被人杀害,唯一的妹妹却成了主要疑犯,有家不能回,只能寄宿在别人家。往深一点考虑的话,就算他家的封锁线被解除,他大概也不会回去住了,但这种发生“弑亲命案”的房子也卖不了多少钱,购房者只需要一个谣言就可以把房价压得很低。
如果他妹妹是凶手的话也就罢了,倘若不是的话,他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能负担起他妹妹的药费和医护费吗?如果警察昏庸,坚持他妹妹是犯人的话,在这之前岂不是还要搭上一笔诉讼费?
(夏菊最好还是在诉讼前自己病死的好……)
(啊!我怎么能这么想,可是……)孙红梅把自己放在夏魁的立场上,兀自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然而,夏魁好像洞悉她的感受一般,说道:“……睡吧,不要想那么多,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给老师想也没用,那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天一亮第一件事就是要问清妹妹的情况现在如何。经历现场的她,受到的打击肯定难以想象。她昨天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怎么好,受到惊吓……或自责、自罪的话,简直不敢想象会恶化成怎样。
——还有……
“衣服和内裤,老师,我想跟你借点钱,买两套便宜的用,不能再穿你的裙子了,感觉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