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吗?
——应该去制止他们吗?
“我会说话。”
听到那清爽动听的莺啼声,两个女孩瞬间停止不动了。
夏魁的心情非常糟糕,犹如五味杂醋不知该如何形容,长桌上的一大排低级食材根本引不起他胃口。他冷淡地说道:“而且我是大男子汉,你们可以把我叫做葵,但不可以叫我菊菊子。”
然后挪开凳子,兀自站起身来,独自离开了丰收祭,任凭拳三郎和花子怎么挽留都没用。菊菊子想要追上去,却被两人拦在那里,因为此时已经有个可靠的背影,朝着夏魁离开的方向慢慢跟了上去。
夏魁一路走到50区的郊外,不过并没有就此回家,这种时候“家”恐怕是最难呆的地方。尸魂界里都没有属于他的家,现实世界的家也已然回不去,世间最孤独的事莫过于此。
于是他像孤狼一样爬上山腰,找寻一处结实的岩石作为依靠,静静的坐在那里。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半个天空,光线从山腰折射到下面的平地,把一个胖子的影子拖得老长。黄昏的美景萦绕在心头的却是莫名的伤感,也许正是因为它的柔和的光线,才会让人觉得那么心痛。
胖子拍拍地面上的杂草,自顾自地坐在夏魁旁边,身子往岩石微微一靠,竟让它有少许颤动。
“你是谁?”夏魁的视线从未离开过虚伪的夕阳。
虚幻的人聚集在一起吃饭,虚无的物体坐在他身边。它的身形、它的相貌,完全“模拟”了康伯的样子——那个平易近人的欢喜佛。
“唐泽糠粕。”胖老人只是随意的开口说话,但看起来却像在乐可可的笑,“我是东50区区长,听说有个小公主来50区半年了,一但直都没得见上一面。”
“……”夏魁不想接话。
“不过还真厉害呢,你的容貌……就算长着这样的耳朵和尾巴,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却只注意到你的脸。”糠粕继续说道。
“……”夏魁还在保持沉默。
“皮肤也很白嫩,明明还这么小,身材就有了雏形,长大之后一定回成为个大美人吧。”糠粕挪了一下大屁股,凑近了说道。
“色老头。”
“哈哈,能正确表达感情,小子,你挺正常的嘛,为什么跟家里人都不能进行普通的对话呢?”
原来糠粕竟是一直在套话。
“你知道什么!”
“你的事,你们家的事,东50区所有犯困难的人的事我都知道。”
怎么说呢,夏魁完全不知道他的自信来自何方,不过即使对方的消息再怎么灵通,也不可能理解他的真实想法。所以接下去的谈话也是无意义的,是该当把他成耳边风继续欣赏自己夕阳,还是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呢?
就在夏魁这么考虑的时候。
“是因为‘虚假父母’的原因吧?”
——咦?
糠粕说出了令夏魁小吃一惊的话。
看到仍旧保持一脸漠然的夏魁,糠粕自己也不确信有没有说对,只能按照猜想自己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夏魁波澜不惊地问道。如果糠粕是区别于NPC(Non-Player-Controlled
Character无玩家控制角色)的PC,说不定可以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三郎和花子都不是你实际上的父母,所以你一直在回避他们的爱意,因为你害怕自己会忘记真正的父母。”
“……”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套话方式,但夏魁仍回应了他一个眼神。
“我知道你的血亲可能依然生活在现世,你在等与他们重新相遇的时刻。不过……这是不可取的,可能你不知道,与你父母相遇,就如同在大海里抓到你曾放生过的一条鱼一样渺茫。”
“……”
听到这里,夏魁已经知道,糠粕所说的一番话并不是自己所关心的问题,但他的话却仍像溪水一样沁到他快要变成铁石的心房里。
“你要知道,父母是感情,而非形式……”
“你什么都不知道!”夏魁阻断了他的话,但又立刻沉寂下来。无论是谁,都讨厌被人用说教的语气教导。
“我知道,我都知道。”糠粕继续说着,“血缘和血亲在现在的生活中其实根本无所谓,现世里早些死掉的孩子有可能会早投胎,机缘巧合之下反而成为父母的父母。
“在尸魂界跟你一起生活的父母,有可能与你同一时间投胎,回到现世后和你成为兄弟姐妹。他们同样也有可能成为你的青梅竹马,长大后变成你的妻子或丈夫。
“死后的世界就是这么神奇,在长久的生活中,现世会发生你许多没想过的事。某一天有两只虚来袭击村庄,把你咬得四分五裂然后吃掉,可能他们就是你在现世中的血亲。”
“那些血亲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但是三郎、花子和菊菊子对你付出的感情,你难道只当是索取吗而不会回报吗?”
糠粕轻易地将不得了的假设说出口,并且以言语刺激夏魁的所作所为。
——他们关心我,我反而会痛苦……!
——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要回报……!
——回报这些虚拟人发出的虚假人情……!
夏魁嘴唇颤抖,跟糠粕说出了一句很中二的话,“你不知道的,我是世界的中心,你们在我眼里只是地上的蚁虫。”
太上无心,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哄哈哈哈哈哈哈~~~世界的中心?你是世界的中心?”糠粕朗声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无知愚民!”夏魁喝道。
“我小时候也曾这么认为,那时父母、朋友都围着我转,就好像他们离开了我天就会塌下来;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认为,那时孩子、妻子都离不开我,如果没有我的话她们大概会自杀吧;现在我还是这么认为,东50区所有事务,所有村民都围着我转,他们失去了我就会是去日常。
“每个人……每个人都这么认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不过却没有人像你这样做。你实在太有趣了,小子,居然把除自己以外的人都当成蚁虫对待。”糠粕用手肘蹭了蹭夏魁,结果把他蹭了个踉跄,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蚁虫?我也可以一脚踩死,它们实在讨厌死了,偷吃我的大米和肉干。
“不过啊,我们可不是蚁虫,村民们不是蚁虫,你的家人也不是蚁虫。他们会思考,会说话,见到你闷闷不乐就会伤心,见到你被人辱骂就会生气。
“如果蚁虫会生气的话我肯定不敢踩它们。”
“??”
“我怕被它们报复啊,成千上万的涌到屋子里来,连死神也会惧怕的吧。就算一只两只偷偷躲在粪坑里,等着到我最无防备的时候袭击我,那样的话我也承受不了啊。”糠粕感慨了一下,转而对夏魁说道:“菊菊子为了你而生气,对汕子唇枪舌剑,你还觉得我们是蚁虫吗?……”
——还能把他们当成蝼蚁一样不理不睬吗?……
仔细想想,对付蟑螂、蚂蚁一脚踩死它们是理所当然的判断,但如果是在死前会向他求饶的蚁虫,自己肯定难以落下脚掌。
即使拳三郎和花子真是NPC,即便他们是货真价实的虚幻之物,然而对他人付出感情却得不到回报,这样持续下去给自己带来的只会是悔恨,一直……一直……无法坦率面对自己的个性。
——太上无心……
“我做不到……”夏魁涨红了脸,泣水映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