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阴谋,纯粹的阴谋,当日不是说让羲娥嫁大皇子吗?而今又成嫁老皇帝,那老家伙已是六十岁的老人,还想娶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太后怎么会同意,推出去的就只有自己了。
“我真担心将军的安危,以他对皇上的忠心,决不会活着失城,宁愿与城池同亡。”“真想此刻就奔往烽火城,与他并肩作战……”贤华夫人抱住圆圆双肩:“圆表妹,倘若羲娥公主不肯下嫁,就只有你了,只有你才能挽回大局。消息说,西金国会休战二十日等候朝廷答复,倘若不应,他们会大举进攻南木国,不光北边,南边宁州宣县飞鹰关一带也会有战事……”
这一天来得太快,当日金乙烈承诺三月内会有佳音传来,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败得一塌糊涂。竟然到烽火城了,烽火城失守,冲过河套城就可以直捣京城。太可怕了,西金人竟然如此凶猛,自己到底是个女子,如何能拦住他们的长驱直入。皇上呀,当日你若应了和亲,不给他们出兵的借口,又何致于此。
“圆表妹,我该回去了。还得找朋友打听情况,你保重身体……”贤华夫人一脸慌张,丈夫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如果没有丈夫她该怎么办。夫妻相聚不过几月又被战火拉开,从来不像现在这般焦虑,以往虽也有败仗,可是他自来都是坦然面对。
贤华夫人都得到消息,那宫里呢?是不是也会有消息?她要等英王,她是要等英王的呀,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她的心全系英王一人。老天呀,为什么这么多事,当他们有机会相爱的时候,却让他们误会重重,当明白真相,却分隔两地。英王,你早些回来,让我再看看你,看看你吧……
“小姐,你不要再转,再转下去我就晕了。”红叶看着花厅里来回踱步的圆圆。
紫花小心地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事了?”
圆圆摇头,算了,自己的事谁也帮不了。南边有龙玄羽但愿不会再出差错,可是龙玄羽不是提出要娶自己吗?如果得知自己重返英王府,他会作何感想?
这一夜,圆圆睡得不安稳,思索再三,还是把做好的心形绣囊交与榴嬷嬷,请她转与英王:我要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
“袁妃,你今儿怎么了?”
“榴嬷嬷,我没事,真的没事。”“只是感觉不安,很毛燥,总觉得会发生大事。我一直想等羲迅回来,看来我是等不回他了,已经一个月了,他快到宣县了吧?”圆圆将头依在榴嬷嬷怀里:“榴嬷嬷,如果圆圆迫不得已真得离开羲迅,请你好好照顾她。如果可以,让他等我——”
榴嬷嬷轻抚着她的脸,欲言又止,黑夜中里那是一张带水的脸,带着泪水。
“如果杜鹃儿回来,你告诉她。杜二公子、沈少夫人都在西金国都城,西金国这八年来一直梦想织出最好的锦绸,所以逼他们织锦。那个地方把卫森严他们两家根本无法施救,不若借都城经商为名等待时机。他们一天没织成,一天就不会有危险……”
“孩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听说贤华夫人来过之后,你就坐立不安。”榴嬷嬷听她像交待后世一般,令人心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出口。
“榴嬷嬷……”“他们逼我离开羲迅……”话一出口,她痛哭失声,“我真的不想,这两日皇上怕是就要下旨了。”
榴嬷嬷的手依旧温和,她心里一沉:这两个孩子都太可怜,以为彼此都不重要,却一样痴情。心里都装着对方,那是新婚那天贼人惹出来的祸,否则他们会是一对幸福的璧人。
这一夜圆圆扒在榴嬷嬷怀中,天终于亮了,她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静静地守候着。
已时,王府里传出太监山子的大喊声:“圣旨到!”
榴嬷嬷正在厨房指挥两名厨娘做早点,昨夜圆圆伤心了许久,听到这三个字,她心交结一起,莫名的酸楚,几十年的宫廷生活早将她打磨成一个没有喜没有忧的老妇人。出了厨房,花厅里齐整地跪在一排奴婢,圆圆也在其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罗才人病重,着袁圆即刻进宫。”如果没有贤华夫人的话,圆圆会很吃惊:“姐姐病了?”她显得木讷,为什么不直接说要她和亲西金国。
“接旨!谢恩!”
“圆圆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其间不会有阴谋诡计吧,为什么贤华夫人说过之后她感到恐慌,莫名的紧张不安,心里仿佛有万千条虫子在骚动。“红叶、紫花、小翠,跟我回房收拾。”
进入房中,圆圆瘫坐在床前,过度的紧张不安之后,她竟然是平静:“小翠,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小翠捧过首饰盒,取出一张百两银票:“红叶、紫花,你们每人五十两。我走之后,帮我做一件事。”
“小姐,你不带我们进宫吗?”红叶问。
“这次不同以往,能不进宫的,最好别去。倘若英王回来,代我细心照料。另外,这首饰盒里有给胡妃的信,还有给大将军府贤华夫人的信,两个月后,我若没有回来,你们俩就设法把信送出去,记住必须送给本人……”“这里有几样首饰,你们俩先挑一样吧,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伤感,还给两个过来没多久的丫头五十两银子,又送首饰。
红叶选了件珠钗,紫花挑了对玉镯,看样子件件都很珍贵,听说这里一部分是太后娘娘送的,还有罗才人送的。
“好了,你们先去外面吧。”圆圆握住小翠的手:“小翠,这次我可能会回西金国,那里很远,你可想仔细了,如果你不愿意,你就不要随我进宫了。如果愿意,你奶奶怎么办?诸多种种,你定要想明白。”
“去西金国,好呀,我正想去蝶城瞧瞧呢。”
“那你奶奶怎么办?”
小翠怔住:带她一起去吧。
“山高路遥谈何容易,我是希望她跟你在一起。好吧,你马上去袁宅,快去快回。”她已经不能带上小翠了,不能把古大娘一个人孤苦地抛在京城,她们祖孙相依为命,怎么能一起去呢。
包袱是昨夜就收拾好的,圆圆背上包袱,看着桃轩,到了门口,将榴嬷嬷拉到一边,掏出两张银票:“嬷嬷,这是三百两银子,送给你的。你老无依无靠,合适的时候收养一个孙女吧,老了也好有伴。”“这一百两银票是给小翠的,跟她说声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带她一起走。让她与古大娘好好生活,可以安心地住在袁宅,多久都行。”
“起轿回宫!”
圆圆轻轻的撩开轿帘,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别又不知何时见面。山高路远,她真的无法预知未料。
红叶、紫花落魄地站在门口,泪光盈盈,才相处几日竟要别离。她竟然连小翠也没带,独自离开了,到底是什么大事,她竟连侍女都不带。
小翠拉着年老的古大娘,背着包袱往英王府赶:太监呢?轿子呢?
榴嬷嬷平静地将百两银票塞到小翠手中:“袁妃要我告诉你:对不起,不能带你一起。让你也古大娘好好生活,安心住在袁宅,多久都行……”
“奶奶,都怪你,走那么慢,小姐走了……”小翠大哭起来,这些日子天天与她相伴,早已经情同姐妹,恩同再造,她竟然已经决定不带自己。
哭了一阵,牵着奶奶的手缓缓地往袁宅走去。
杜鹃儿索性在南城门附近的客栈住下来,日夜望着人群发呆。已经在云锦庄留下话了,只要父亲一出现立即就能知道。
终于,云锦庄的小二来报:杜老爷早上城门一开就到了。
杜老爷、沈二老爷与杜鹃儿直奔英王府。
杜鹃儿大喊大叫冲进花厅。
“小姐昨儿清晨就进宫了。”红叶淡淡地说着:“她等你们那么久,你们总是不来……”
“进宫了,真的进宫了?”杜鹃儿还一直以为她只是吓唬人。
紫花道:“不进宫行吗?皇上下旨,连宫里的轿子都来了。”
榴嬷嬷一脸冰冷,面无表情:“红叶、紫花,你们下去。”“你们三人,跟我来吧!”带着三人进入花厅,榴嬷嬷看着二人:“杜家、沈家的主事?”
两人皆点头。
“袁妃进宫前说:杜二公子、沈少夫人都在西金国都城,西金国这八年一直梦想织出最好的锦绸,所以逼他们织锦。那个地方把卫森严你们两家根本无法施救,不若借都城经商为名等待时机。只要他们一天没织成,一天就不会有危险……”榴嬷嬷冷冷地重复着圆圆的话,“她本来是想等你们详谈细节,因为走得匆忙只给老妇人说了这些。你们知道了,现在可以离开王府了。”
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西金国都城那可是别人的地盘,西金国竟然也想织锦绸,怪不得动了两家的传人。
“杜鹃儿,你等等——”榴嬷嬷道:“从今往后你不能再出现王府,我的话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杜鹃儿一脸不悦:“爹,你也太慢了,就不知道早两日到吗?这下好了,我们如何将二哥救出来,如果他们一天织不出来,一天就无法离开。倘若织成,又会死……难道要他永远呆在那个地方?小姐竟然能查出此事,定会有相救的法子,可你也来得太慢了……”
她痛痛快快地将杜老爷给数落了一通,五年,二哥竟被囚禁了五年,还被人逼着织锦,这该是怎样的痛苦。
正骂着,眼前掠过一条身影:“小翠——”那抹绿衣竟无反应,依旧木讷地往前方移去,小姐走后,她总是徘徊在小姐经常出现的地方,雪锦庄、杂货铺、袁宅,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原本她竟然已经习惯与小姐在一起,听她说话,看她笑。
“小翠,我叫你呢!”杜鹃儿拦住去路。
“小姐走了,进宫了,她谁也没带……”小翠呢喃着,这是她最伤心的地方,奶奶也骂小翠无情无义,怎么能因为奶奶一人,能做出这等事。主人有危险,故意撇下奴仆,可奴仆不能陪着主人,这将是怎样的耻辱。
“她为什么不带你?”杜鹃儿不解,小翠不是跟小姐最久的人吗?
小翠痛苦起来:“她说有危险不想带我,何况她是要去西金国和亲。她说要我侍奉奶奶……她骗我,叫我回去看奶奶,结果她就走了……”“呜——所有人都骂我不忠,是个坏丫头。小姐太自私了……”
“你说袁妃要和亲?”杜老爷大惊,倘若她去和亲,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圆圆既然能织出雪锦,也能织出其他什么锦。
完了,小姐不是说过不能说出去吗?她咬住双唇不再言话,这可是秘密,连皇上的圣旨里都没有提,只说罗才人病了才让小姐进宫。
“小翠,你怎么不回答了?”杜鹃儿追问。